徐夙隐正站在院里等待着她,她追出去后,迅速将那很快便温暖起来的手炉塞到他的手中,又贴心地为他拢紧了大氅的毛领。 “你要是觉得冷,随时告诉我,我们立马回来。”她一脸担忧道。 “好。”徐夙隐说。 她恨自己兜儿太小,而不是徐夙隐太大,要不然,她真想把徐夙隐揣在兜里快速奔去南院再把他掏出来—— 那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还在节度府内的人。 当姬萦和徐夙隐赶到南院之时,南院的门前——确切地说,是那已经坍塌了大半的南院门前,围满了一张张充满震惊的面孔。 一个满脸焦黑,头发卷曲缠绕盘在头顶的怪人正在院门前不停地咳嗽着,同时不断地从口鼻中喷出黑色的烟雾。江无源正站在这怪人面前,即便他戴着木面具,也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双眼珠子仿佛正冒着熊熊怒火。 “……你可知这样的行为险些危害到主公!从今以后,节度府中禁止炼制丹药!” “呸、呸、呸……”怪人不停地吐着嘴里的黑灰,一脸不悦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小爷面前吆五喝六?” 要不是他身上依稀可以辨认出华服曾经的模样,姬萦都险些认不出这是那个在节度府前一脸倨傲的竹竿。 两人看见到来的姬萦和徐夙隐,江无源率先行了礼,瞪了徐异一眼,退至了一边。 你来了……这、这只是一点小小的意外!”徐异一边朝外吐着浓浓的黑烟,一边回头看向那刚刚入住还不到一天的南院,“你们家……这墙,估计是工匠们有些偷工减料了……不过没关系!我的仆从里恰好有擅长修房子的工匠,回头我会帮你修好的——” 徐异大概是连自己都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的眼神飘忽不定,上下游离,不敢直视姬萦的目光——不过,姬萦也并未看向他。 姬萦关注的是那已经坍塌了大半的南院。 炼丹术原本就是道家的一个分支,她听闻过炼丹炸炉的事情,但却从未听说过炼丹能把院子都给炸了。 “院子都炸没了……你怎么还一点儿事都没有?”姬萦颇感兴趣地看向徐异。 “我、我跑得快啊!”徐异脱口而出,后来意识到这暴露了他的过多失败经验,于是改口说道,“自然是因为我修道多年,眼疾手快,耳清目明,一发现有点不对,当机立断便往外撤!这才幸而逃过一劫——” 他心有余悸地望着那已然沦为一片废墟的南院,脸色突然一变。 “遭了……我的枕头还在里面!” 空气中残留的黑色灰尘飘散在空气中,徐夙隐以拳掩嘴,轻轻咳了两声。徐异像是这才发现徐夙隐存在似的,惊讶地把他上下看了一眼: “大堂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住东院。”徐夙隐言简意赅道,“你在里面做了什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我的‘十全大补丸’吃完了,最后一颗也送给了这位慕春节度使。我本来想抓紧时间,赶在天黑前炼一炉出来……没想到……”哪怕黑灰覆面,徐异的脸上也充满坚定,“一定是水质不对!我还没用暮州的水来炼过丹,问题肯定出在这里!”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已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如果不是水,那一定是空气的问题!暮州有瘴气!对,一定是有瘴气影响了我的丹炉!我得加厚炼丹室的墙壁才行,一个气孔也不能留,一定要完全隔绝瘴气的入侵……” “南院如今没法住人了,我会让人把你的东西搬到西院的菱角阁去,那里更为幽静,不会有人打扰小徐公子炼丹。”姬萦和声细语地说道。 要不是运气好,偌大的南院只住了徐异一人,说不定这回还会产生其他伤者。姬萦这回多了个心眼,把徐异给安排到最偏僻的西边菱角阁去,哪怕他再炸一回,只要规模没这回大,都不会有其他伤亡产生。 不过,小徐公子还是要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行事小心谨慎一些为好。倘若小徐公子在暮州出了什么意外,小冠在宰相那里可怎么交代?”姬萦说道。 “都说了是小事故,平常没这么大动静!”徐异不耐烦道,“为了追求长生大道,炸个炉子又算什么?” ……问题是,炸的不只是炉子啊。 姬萦再次将目光投向那惨不忍睹、黑烟四处乱窜的南院。 以她平日里的个性,早就该为重建的费用痛心不已了,然而此刻她却丝毫不在意重建的费用,只因为她一眼就看到了其中更为引人瞩目的事物。 节度府,曾经的州牧府,即便再如何偷工减料,其墙壁的厚度也是寻常民宅难以比拟的,更是远超血肉之躯所能达到的硬度,即便如此,却都被徐异的一炉丹药给炸穿了三道屋墙。 如果这炉子能在她攻打三蛮的时候,恰到好处地炸开,那将会是怎样一番惊天动地的景象?一个炉子又能瞬间带走多少三蛮的性命?倘若将其放置在城门前,一个小小的炉子岂不是就能轻而易举地炸开那厚重无比、坚不可摧的城门? 姬萦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奔腾着,毁于一旦却丝毫不令她心痛的南院,仿佛让她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未来。 徐籍给她送来的究竟是联谊对象,还是绝世武器啊? 姬萦给了江无源一个眼色,待他走到她身边后,姬萦低声说道: “封锁消息,对外就说,我正在做单手举起青铜鼎的训练。” 有的流言,不是谁都能传。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洒在暮州坊市的大街小巷,热闹的人群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关于昨天节度府内那如同地动般巨大声响的传闻。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充满了好奇和疑惑。 人们刚听说是青铜鼎落下来的声音时,都表现得不屑一顾—— 青铜鼎,动辄几十斤,谁能挪动青铜鼎啊? 再一细听——什么?是慕春节度使姬萦?那个只用一根手指就掐断了贞芪柯脖子的女人? 和她以往的传奇相比起来,单手聚鼎这样常人无法理解的训练,也就可以理解了。 节度府内再有奇怪声响传出黑烟袅袅升起,伴随着袅袅升起的黑烟,外边的百姓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们节度使又在举鼎。” “不不不,我听我爹隔壁邻居三婶在节度府里做事的姑姑说,节度使是在府里拖着青铜鼎跑步呢!不然怎么能搓出黑烟来?” “姬大人都这么强了,却还是不忘努力提升自己,真是我慕春之光啊,我们有姬大人这样的节度使,真是我们一生的幸运!” 由于徐异本人都还未发现的魅力所在,姬萦不但没有追究此人炸毁南院的过失,还十分热情地陪他重迁新居,主动联系暮州的丹道同门,又给他送了一个完好的炼丹炉过来。 姬萦甚至鼓励徐异再接再厉,比起再盲目尝试炼制丹药,不妨先从掌握爆炸的规律做起,只有知道为什么导致了错的结果,才能在下一次更好地规避它—— 徐异深以为然,对真诚为他考虑的姬萦十分感激。 十天后,暮州的ῳ*Ɩ两份回信一前一后到了徐籍手里。 虽说他早在一开始,就预料到了姬萦不会剧烈反抗他安排的联姻,但他也未曾想过,这两人会如此合拍—— 一前一后到达青州的两份信里,不约而同地写着一个事实: 满意。 姬萦满意徐异,徐异也满意姬萦。 这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想。然而,安插在暮州的眼线也没有传回特别的情报。难道真是他随手一点,鸳鸯谱就真成了? 徐籍正在思考其中是否有被他遗漏的地方,管家兰骆的声音从院子外响起。 “三公子,老爷正在里边处理公务,不便——” 兰骆话没说完,满脸怒色的徐天麟已经冲入了书房。 徐籍放下信笺,摆了摆手。 兰骆的声音戛然而止,默默退出了跨入书房的那一条腿。 徐天麟走到书房中央,强忍着怒意行了个礼,迫不及待问道: “父亲,真的是你安排徐异去暮州的吗?”
第94章 徐籍对徐天麟的不请自来并不意外,他冷冷睨了面前的幼子一眼:“是又如何?” 书房内烛光昏黄,映照在徐籍冷峻的面庞上,更添几分威严。 “父亲!”徐天麟的声音在静谧的夜中显得格外突兀,他的脸庞因愤怒而略显发红,“难道你真要为徐异说亲姬萦?他徐异凭什么?他在青州就是个笑话,你怎能将这样的人说给姬萦!” “放肆!” 徐籍一声低喝,犹如惊雷在屋内炸响。 徐天麟脸色怒意未消,但还没说完的怨言已经卡在了喉咙里。 “你当姬萦是何人?市井民女吗?不配徐异,你想让她配谁?”徐籍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徐天麟,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徐天麟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他低头避过了徐籍的目光,像一株在狂风中被迫垂下头颅的嫩草。 “配你义兄?还是其他哪位节度使,亦或直接给皇帝为妃?!”徐籍从桌前站了起来,冰冷的目光射在徐天麟脸上,沉声道,“你干脆杀了你父亲,把整个徐家送给她得了!” 徐天麟连忙低头抱拳,面有愧色:“儿子不敢,儿子只是觉得以姬萦之才,配徐异太过可惜……徐异在青州便是远近闻名的纨绔子弟,整日不务正业,却想着求仙问道,捣弄仙丹……如此之人,怎配……” 他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无声。 书房外,树叶被风吹落,飘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重新抬起头,直视着徐籍的面孔,眼中闪过一抹坚定。 “若父亲是担心姬萦嫁给他人,带走慕春势力,儿子愿意求娶姬萦,这样父亲便可高枕无忧!” 徐天麟本以为找到了两全其美之法,没想到徐籍因此勃然大怒,额角青筋浮现。 “荒谬!以你未来之尊,怎是一个姬萦配得上的?!” 徐天麟愣在原地:“……以我未来之尊?父亲,儿子不明白。” “你现在还不必明白。”徐籍压下怒气,冷声道,“你只需知道,对于你的婚事,为父另有考虑。” 徐天麟紧抿嘴唇,眼中的不服却难以掩饰,但最终还是无奈地低下了头。 “……是。” …… 暮州最近很是热闹,街上出现了许多道士打扮的人。多年不下山的道教之中,竟然出现了节度使这样的大人物,使得暮州一跃变成仅次于龙虎山的道教神圣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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