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这句话说到一半时,谢临珩眼底为数不多的温色已经彻底散尽。 取而代之的,是冷到化不开的冰霜。 虞听晚自然察觉到了他身上气息的变化。 但她没停。 她太清楚,若是她和谢临珩之间的孽缘解决不掉,那今后,无数个日夜,都无非是在重复,之前在皇宫中那些囚禁与被囚禁的日子。 若是一个从未飞出过笼子的鸟被囚终生也就罢了。 在经历了拼死挣扎和绝望过后,它会逐渐接受现实,尽管结局是郁郁而终。 但这只鸟,一旦从囚笼中飞了出来,便再也不想被人捉回那四四方方的囚笼。 因为它心里清楚,一旦回去,今生今世,死生都不可能再踏出囚笼半步。 “我从前允诺过你,也立过誓。”她说:“此生不嫁宋家,此生不嫁宋今砚,这个承诺,我永远记得。” “谢临珩,你是东陵的储君,是无数东陵子民奉若神明敬仰尊崇的君主,只要你同意,东宫乃至将来的后宫,会有很多全心全意爱你的嫔妃……” “这里面——”他生生压着眼底的戾气,打断她,盯着她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不包括你,是吗?” 虞听晚对上他的视线,回得平静。 “对,不包括我。” 这几个字音落,周围的温度更冷一度。 她继续道:“我不想待在皇宫,不想入你的后宫,不想这一生一世都被囚禁在宫墙之内。” 他听着她这几句‘不想’,漆黑眼底,不知不觉中,布满阴鸷。 “宁舒,孤是不是告诉过你,无论你想不想,无论你愿不愿意,这辈子,你都只能待在皇宫,都只能留在孤的身边。” 她下颌微紧,眼睫轻阖了下,才道: “谢临珩,其实一开始,我们本没有什么关系的。” 他唇角抿直。 她眼睫垂下,没再看他。 “若是三年前没有那场宫变,我早已遵循父母的旨意,嫁于宋家,成为宋家妇。而你,仍旧是谢大将军的嫡子,能力卓然、备受瞩目的将门之后。” “我们从始至终,不会有任何牵连。” “亦不会有半分交集。” 尾音落,不多时,她话音一转,接着道: “或者,若是宫变时,我和母后像父皇那样,命丧敌军之手,一个不在人世的亡国公主,与一个新朝储君,也不会有瓜葛。” “谢临珩,我们不过是,因为这三年的纠缠,才产生了不该存在的孽缘。” 她重新抬起眼帘,平静地看向他。 “何不让一切重回正轨?你做你的东陵储君,我彻底离开皇宫。拨乱反正,让一切,回到我们原本该有的轨迹上去?” 虞听晚清楚她的身份,乱世之下,她身负前朝皇室血脉,若是将来有了子嗣,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她主动承诺: “这一生,我不会嫁宋今砚,但也不会嫁任何人,永远不会出现,身负前朝血脉的孩子威胁谢氏皇权的情况。” 房间中,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不知过去多久,他冷笑一声,抵着她下颌,轻嘲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 “所以,为了和我两清,什么都不要了,是吗?”
第178章 那泠妃娘娘呢?宁舒也不要了? 他看着她,近乎残忍地问: “那泠妃娘娘呢?” “宁舒也不要了,是吗?” 她呼吸绷紧,就连覆在他腕上的指尖,都僵硬几许。 他冷眼扫过,拇指指腹用力蹭过她唇角。 嗓音很轻,却偏偏重如千钧。 “宁舒,你听好了,若是你与孤两清,那泠妃娘娘,今生便再也不用离开皇宫。” 他欺身逼近,气息与她相缠。 “其中取舍,你自己决定。” 虞听晚下意识出言反驳,可这次,不等她出声,他就压住了她唇瓣。 “晚晚。”他说得玩味,可那嗓音中的冷冽,无端让人全身生凉,“司家和宋今砚的命,可都还在你手里,若是不想你在乎的这些人命丧黄泉,不该说的话,还是别再说为好。” “还有——” 他抵着她后颈,将她往怀里按,附在她耳边,嗓音冰如堆雪: “两清之类的话,孤就当今日从未听说过。” “但若是再有下一次,宁舒,孤会一一收回,曾经对你许下的全部承诺,包括,你所有的软肋。” 说罢,他未再待下去,松开她便离开了房间。 他走后,虞听晚一人站在原地。 周身像被人抽尽了力气。 耳边隐约间,好像听到外面传来一句盛怒的厉喝: “看好公主!再有闪失,自去领罚!” 虞听晚慢慢蹲下身。 双手环肩,将自己缓缓抱住。 明明是刚入秋的天,却渐渐有种,瞬息步入寒冬的冰冷。 她垂着眼睑,烛台上的烛火燃尽,挣扎着晃动几下,摇摇晃晃熄灭,房中的光亮,逐渐黯淡下去。 虞听晚没动,身形隐没在黑暗中。 她一个人待了很久。 久到谢临珩调来的侍女犹豫着敲响房门,久到房内重新亮起烛火。 子时过半。 谢临珩将最后一份边关密信处理完。 又将城防图拿出来看了许久,才捏着发酸的眉心,轻阖上眼。 分别这么久,无人知道,他有多想见她,又有多想,将她抱在怀里,与她黏在一处。 可他不敢。 不敢再去。 不敢去见她,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他怕,怕自己会再控制不住情绪,像刚才那样,用那些冷漠伤人的话去伤她。 更怕她再说出那些,与他两清的戳心之言。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留下她。 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才能开心。 才能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 不再天天想着逃离。 她先前说她不喜欢被困在皇宫,说想出宫,他便承诺她,只要她跟他成婚,他一定带她出去,出去多久都可以, 他早就,对谢绥多次提议,不要这储君的身份,不要这人人畏惧的皇权。 他甚至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若是没有北境这场叛乱,他们早已顺利成婚,现在,或许已经在宫外某个山清水秀的静谧地方,陪着她过自由自在的时光。 可事态发展不受控制。 她要离开的决心,亦不受他控制。 他拼了命想留下她。 而她,过了这么久,无论他做什么,她还是拼了命想逃离。 甚至为了能永远离开他,连终身不嫁人、不要子嗣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一刻钟后。 墨十小心翼翼进来。 轻声说:“殿下,方才侍女来报,公主已经歇下了。” 谢临珩睁开眼。 眼底漆黑暗沉,隔了两秒,才压着气息问: “公主又闹了吗?” 墨十摇头,“并未,公主除了一开始自己独处了会,静默不言,之后情绪基本很平静。” “也未再提任何,要离开的话。” 谢临珩没再言语。 空气沉静下来。 墨十抬眼看了看他的神色,犹豫了下,又说: “还有一事,殿下。” “说。” “泠、泠妃娘娘离开皇宫了。” 这句话,墨十说得更虚,生怕因方才主子与宁舒公主之间的不愉,自家殿下再临时改了主意,强行让人将泠妃娘娘遣回皇宫,继续幽禁在霁芳宫。 见谢临珩没说话,墨十暗暗吸了口气,低声补充: “宫中的暗卫刚传来的消息,是今日巳时,泠妃娘娘出了皇宫城门,陛下亲自将泠妃娘娘送到了宫门口。” “原本陛下想将泠妃娘娘送去别院的,但泠妃娘娘没让陛下送。” 待全部说完,墨十心底的忐忑越发重。 他紧张地看向谢临珩,“殿下,泠妃娘娘那边……” 这次谢临珩终于开口,只不过他低垂着眼,墨十看不清他的神色。 “派人在暗中保护,天下异动,北境又野心勃勃,宫外不比宫内,多派些顶尖的暗卫,守在别院外面。” 说完,他想到什么,又加了一句: “但注意,别打扰泠妃娘娘的正常生活,派过去的暗卫,只负责确保泠妃娘娘的安危即可,非必要情况,不要出现于人前。” “还有,娘娘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让人仔细照看着,有任何事,随时禀报。” 墨十悬着的心,重重放下。 他很快离开院子,派人去泠妃娘娘暂时所住的别院。 司沅现在住的那处院子,就在皇城外的不远处,因她现在的身体还未大好,身体无法支撑长久坐马车去较远的地方。 将别院安排在皇城外,既能满足司沅离宫的心愿,又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证她身体未好全时的安危。 — 墨十离开后不久。 谢临珩将城防图放好,起身回了虞听晚所住的卧房。 门被打开时,响起“吱呀”一声。 谢临珩蹙了蹙眉,怕吵醒她,很慢很慢地将房门关上,才抬步往里走。 室内光线昏暗,烛台上的烛火轻轻摇曳着,在屏风上映出一点点隐隐绰绰的影子。 谢临珩走至榻前。 看着床褥上,侧躺着的女子。 眼底各种情绪闪过。 最后,他解开腰封,脱下外衣,上榻躺在她身侧。 就在他手臂碰到她腰身的那一瞬间,本该早已熟睡的女子却全身滞了下。 谢临珩指骨顿了顿。 随后指腹不经意地划过她眼尾,在她眼角轻轻蹭了下。 虞听晚闭着眼没动,但睫毛颤了颤。 确认过她没再掉泪之后,谢临珩才箍着她的腰,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他力道很重。 似怕她再消失不见。 恨不得将她整个揉进骨血中,永远不分离。 第179章 司隼白去见谢临珩 不知过去多久。 他终于开口。 低涩的嗓音,打破深夜的宁静。 “宁舒,孤就当,这段时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虞听晚睁开眼。 但身形没动。 还是背对着他的姿势。 波澜不起的双眸静静注视着垂落的床帐。 耳边他的声音继续响起: “你不曾逃婚,也未曾离开皇宫,更没有和宋今砚之间的朝夕相处。” “宁舒,我们就当,这些意外不曾存在过。” “我答应给你的承诺,和从前一样,全都作数。” 说完,他停了停。 收紧搂在她腰身上的手,黑眸闪过会晦涩的情愫,薄唇在她脖颈上轻轻碰了下。 “明日,我让人送你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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