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宁懒懒散散教了一遍。 裴浚不动声色看着她,“夫子腔调太快,我没记住。” 凤宁闻言清凌凌的目光就瞟了过来,“上课要认真听讲,我方才读过一遍,你没用心听,人要学会靠自己,不要事事指望别人。” 瞧,一模一样的语气。 丢下这话,凤宁心情愉悦地离开了。 留下裴浚嘶牙冷笑。 教她的都还回来了是吧。 他也有法子治凤宁。 随后凤宁就看到那位无比矜贵悠闲的皇帝陛下,捧着书册,大声朗诵音节。 他刚学,无人领着入门,不仅发音不正,读错的比比皆是。 中途歇息的孩子们听了,个个笑得前俯后仰。 还有人围在他身侧看他朗读。 孩子们对突如其来的俊俏男人很感兴趣。 眼看下一堂课即将开始,周夫子已踱出厢房,凤宁气冲冲奔了过来,扶着腰瞪他,“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厢房读。” 裴浚起身跟着她走,满脸的不情不愿。 凤宁路过周夫子身边,周夫子朝她眨眼笑了下。 凤宁气死了。 将裴浚带到垂花门内的花厅,又问了一遍,“您真要学?” 裴浚这回神色认真许多,“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 凤宁颔首,领着他在花厅坐下,带着他逐字逐句读音标。 她腔调真的很好听,珠圆玉润,乌发干干净净笼入发冠,无比皎洁的一张面孔,西北烈阳也没将她晒黑,天生丽质明艳动人。 秋风摇曳一地斑驳的光芒,窗棂的光圈时不时从她面颊覆过,哪怕时过境迁,哪怕岁月逼人,依旧没能褪去她眉眼那一抹纯真,要说与过去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少些一些青涩,越发沉稳干练,人还是那个人,善良柔软。 凤宁当然察觉到那道灼热的视线,面颊后知后觉腾起一丝恼怒,“你有认真听吗?” “我当然听了。” 不怪裴浚骄傲,他天资聪颖,有过目不忘之能,很快将那些音节复读一遍,还真没出错。 比起她当初学得艰难,他真的学什么都快。 凤宁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冷冰冰道,“既然学会了,就自个儿回家温习。” 这回是真的离开了,她收拾收拾要去县衙。 凤宁诡异地发现,裴浚开始给她交课业,原来她不在时,他还听了周夫子与刘夫子的课,并对照词汇册子,将那些字给写了一遍。 周夫子还悄悄告诉她,“那位裴公子今日补交了束脩呢。” 凤宁哭笑不得。 开始给他批课业。 裴浚看着凤宁一板一眼的字迹,心情明媚。 又一日凤宁从衙门回来,裴浚交来的课业也跟着孩子们堆在一处,凤宁连夜认真批阅,一页一页过,忽然抬手挪过来一页宣纸,一行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我倾慕你,由来已久。 他用的波斯语,无比优美的一行字,落落大方铺在她眼前。 泪意瞬间冲破眼眶,视线变得模糊。 他的字真的很好看,哪怕写波斯语,也极具个人风格。 挺拔苍劲,很有冲击力。 如同他这个人。 凤宁拗着脸挪开视线。 窗外风清月朗,洒下一地银霜。 她将那页纸揉成团,扔去一旁。 混混沌沌睡了一夜,惺忪睡眼睁开,目光落在桌案角落那团宣纸,定神片刻,凤宁起身将之摊开,纠正了其中略微几个细节,搁在那叠课业里,交予傻妞,让她送回学堂。 裴浚当然收到了夫子的反馈。 别的他不会,这一句还是跟那个乌兰国的使臣要来的。 她改的很认真,就是纸张有些皱巴巴,明显被揉过。 裴浚摁了摁眉心,心里疼了那么一下。 根据她的修改,重新写了一遍。 这一次没有再给她。 刻在了心里。 翌日休沐,凤宁带着傻妞上山采药。 每年寒冬来临之际,乌先生均要用药水浸浴伤腿,而其中需要一味灵仙草,这种草在西北十分罕见,它平日生长在江南阴湿地带,巧在康家堡五灵峰地貌特殊,北靠狭长的深湖,又有山峰做挡,能隔绝北来的寒流,那狭湖绕过山峰拐入西南一角,就在这一角上头的山上,因湿气足够,林子常年郁郁葱葱,长了不少珍奇药材。 早年乌家做的是药材生意,跟着乌小姐被掳入康家堡的乌嬷嬷颇懂药理,打小教了傻妞辨认药材,傻妞做起事来喜欢闷头冲,一头往茂密的林子里钻,凤宁有些焦急,在她身后追赶不及。 追了一段,反而不见傻妞身影,凤宁自个儿站在半山坡一处石峰,累得气喘吁吁。 一个不慎,脚下一滑,人从石坡滑了下来,石坡并不高,伤得倒不重,就是脚边上蹭破了皮,凤宁从来不是娇生惯养的性子,她也没被人娇养过,蹑着脚打算先行下山。 刚起身迈开一步,一道高大的身影沿着崎岖的山路,从树丛后绕进视线,他目光往她蹑着的脚一落,神色显见阴沉, “伤着了?” 凤宁不吭声,将捏着的衣摆一放,遮住绣花鞋。 “没有。”语气干硬。 裴浚脸色就很不好看了,目光直勾勾盯着她的脸。 凤宁有些抵不住,错开视线,装作若其事往下走,本就是一点小伤,无足挂齿。 裴浚忽然侧过身,拦在她面前。 那一身的强势与锐气,将所有前路的坎坷崎岖拦在身后,只给予她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 凤宁视线在他胸膛定了片刻,慢慢抬起眼与他的目光相交。 裴浚看着那略带倔强的双目,沁着一层水色,却犹然不退。 依着他的脾气,他压根就不会与她废话,这会儿就能将人给打横抱走。 但他知道,不能了。 这一回,好脾气地哄她, “你虽伤得不重,可此处山坡陡峭,冒然下山,不小心扭了脚就麻烦了。” 他何等眼力,她的心思总逃不出他的双眼。 温和的声线裹挟着山风抚去了她心头的躁闷。 凤宁也语气轻柔回,“我真的没事。” 再多的苦都吃过,这又算什么。 可他既然来了,就不会再让她吃苦,哪怕一点点。 裴浚没有说话,转过身,在她面前蹲下,平静道,“我背你。” 平平无奇的三个字,却狠狠往凤宁心尖一击。 修长的脊梁微躬,就这么横亘在她眼前。 不是傲慢的姿态,不是不可一世的强势。 愿意蹲下来,背负她。 他是帝王啊。 从礼法上来说,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趴在他背身,哪怕未来的太子也不能。 他卸去了那一身的矜贵与规矩,像是一位寻常不能再寻常的丈夫。 凤宁眼眶微微发胀,迟迟没动。 裴浚不见她上来,侧过眼看她, 视线相撞, 凤宁眼眶明显渡着一层驼色,见他发觉,再次别开脸,看两侧的风景。 裴浚毫不犹豫反勾手臂,将她双腿一捞,人就这么撞在他脊梁,凤宁猝不及防,脸腾的一下崩紧,双手撑在他肩膀,胸前隔开些距离,暗自咬牙。 裴浚失笑,再次将她往上一掂,这下彻底将她掂得趴在他身上,随后稳步下山。 裴浚确实从来没有背过人,他更习惯抱她,习惯那种完全掌控的姿态。 这般背她还是第一回 。 不大适应,却还是觉出一分新奇。 他发现李凤宁很喜欢。 他走得很稳,双臂牢牢钳住她膝盖窝,稳到她与他仿佛是一体的,没有丝毫的颠簸的。凤宁被迫搂住他脖颈,小脸微微往一侧别开。 裴浚回眸看她,那一身馨香缠绕鼻尖,白俏的面靥近在迟尺,连那抹娇艳的血色也清晰可见,察觉她满脸避嫌,裴浚埋在骨子里的坏又涌现出来,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里又没旁人,无需遮遮掩掩。” 裴浚理所当然忽略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黑龙卫。 就知道他本性不改,凤宁回过眸剜着他,俏生生反驳道,“上有天,下有地,人要慎独,不是吗?难道没有旁人在,就能为所欲为了?” “你可以为所欲为。”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放我下来。”凤宁气鼓鼓推他。 裴浚立即闭上嘴。 妥妥帖帖将人送到家门口,裴浚本以为今日能讨她一杯茶喝,结果那姑娘傲娇地将门掩严实了。 裴浚给气笑,却也没法,回到对面客栈,着人送了一些跌打损伤的药膏给她。 东西是傻妞拿进来的,笑嘻嘻地递给她眼前, “对面哥哥给的。” 哥哥生的很好看,傻妞喜欢。 凤宁没做声,也没还回去。 裴浚回到客栈,沐浴更衣,夜里处置京城送来的折子,忙了一会儿,忽觉小腿肚处有一些痒,裴浚唤来小内使,小内使掀开衣裳一瞧,顿时面露惊色, “主儿,长疹子了。” 必是在林子里沾了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导致风疹。 裴浚皱了皱眉,没太当回事。 小内使禀于彭瑜,彭瑜急得要去唤大夫, “不必,弄些清热解毒的药水擦一擦便好。”裴浚随口吩咐,继续看折子。 小内使取来备用的药水,跪在他脚跟前,小心捧着他的腿搁在锦杌上,将裤腿往上卷起,瘦劲的小腿腹露出一片疹子来。 裴浚手执书册,漫不经心瞟了一眼,忽然心神一动。 “等等。” 他拦住打算上药水的小内使。 思索片刻,吩咐彭瑜, “去弄些胡椒和芥末来。” 彭瑜闻言满头雾水,“陛下,弄这些作甚?” 彭瑜即便不通医理,好歹晓得这些热性的东西于风疹不利。 裴浚眼风扫过去,“叫你去就去。” 彭瑜不敢有半点迟疑,他身负罪孽,害堂堂皇帝万里迢迢奔来这穷乡僻壤追妻,心里正自责着呢,皇帝这会儿让他割下自个儿脑袋,他都不带眨眼的。 立即悄悄去后膳厨弄了些芥末胡椒粉来。 好家伙,他刚递过去,就看到那皇帝拿着不要命地往疹子处洒。 彭瑜和小内使吓得双双扑跪在地。 “主子,您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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