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洒下,窗户关闭。 婢女放了一些花瓣和澡豆在湢桶中,润润摘下裙襟,褪得赶紧。 刚入宫时她还会羞赧,如今在陛下的面前袒露皮肤,早成寻常。 陛下过来为她洗,他今日似乎格外对她的唇感兴趣,冰凉的指腹捻过,放上了一枚花瓣——他是在洗她的唇。 润润激灵一下,电火惊石间,再次念起了张佳年对她那深沉一吻。 “润润,我们报复皇帝。” 如果后妃私通是对皇帝的一种报复,那么她和佳年方才确实报复了皇帝,皇帝还犹然不知。 润润目光流动,害怕,像木头傀儡般躺在湢桶中,肩头不由自主地发颤。 心涉游遐之际,陛下提醒道,“闭上眼睛。” 润润依命,热哗哗的水浇在她头上。陛下控制着水柱,既不急也不缓。他耐心照料人的时候,甚像体贴入微的兄长。 记得小时候,是岁岁给她洗头发。姐姐力气小,流淌的水柱常常迷了眼睛,叫她小时候嚎啕大哭。 可陛下给她洗头时,绝不会出半点差错,她甚至可以倒在湢桶里睡觉。 陛下有兴致的时候,对待嫔妃也是很好的。 一想到岁岁,润润眼眶不由自主湿润了。好在热气蒸腾,流泪未被陛下察觉。 陛下的五根手指穿插在她发丝间摩擦,她方才淋了一身雨,此时寒气外泄,泡在热水中,四肢百骸惬意舒服。 然被皇帝服侍,当真如坐针毡, 片刻,润润调整好情绪, “臣妾自己来就行,” 一扬手,正好和陛下的手相触。 四目也交汇,见他眸色温和,虽有几分读不懂的感情,总体是平静的。 陛下将她的手拂下,“刚才不是叫朕给你洗么。” 润润默然,方才口头说些俏皮话罢了,如何敢使唤皇帝。 “臣妾……” 陛下一只手轻轻按住她肩头,几分压制的意思,不叫她再多说。 润润只好继续如坐针毡地受皇帝服侍,片刻他把她洗净了,又给她罩上衣袍,抱她出湢桶。 润润没穿鞋子,两只玉白的脚丫站在陛下的靴上,正好踩住陛下的脚背。 她即便再轻,也是有重量的,否则佳年背她时不至于挫伤一条肋骨。 然陛下的身子骨明显比佳年清健许多,他是从马背上夺得天下的,习武之人,自有股风骨和魄力。 润润站他脚面上,他完全无感,唯有靴面微微一陷。瞧着,仿佛润润把天子踩在了脚下。 他道,“你?” 润润认命地把脑袋埋起来。 陛下轻轻捏起她下巴,烈烈一亲。 润润咳嗽两声快窒息,手忙脚乱推开陛下,双脚触及到了又硬又凉的地面,顿时冰得一激灵。 “慌什么,朕又不吃了你。” 陛下见她这副模样难得露出一丝笑影,稍纵即逝。 润润腹诽,他那么用力,仿佛真要吃了她。“臣妾有罪。” 陛下重新把她捞近,打横,又将她抱回床帐。从始至终润润没下地走路,一直都是他抱着她。 润润感觉自己快被养成了废物,陛下这般,她的自理能力要丧失了。 长巾丢到润润头上,润润被完全蒙住,眼前一片灰暗。陛下的手在外来回抚挲,给她揾头发。 润润背对着陛下靠在他怀中,双肩被他的手肘以微妙角度若有意若无意地压住了,欲从他怀中脱开也做不到。 说来,润润前半生为奴为婢,这般受人服侍很是不习惯,更遑论此人是九五之尊。 润润忽然泛起星星点点的愧疚,自己那般和佳年亲,似乎对不起陛下。 她看陛下,有些可怜, 作为执掌一国大权的君主,佳年报复了他,他却一直被蒙在鼓里,像个懵懵懂懂的老实人。 陛下的脾气,似乎比从前仁慈不少。 润润喟然,陛下饶了佳年性命,让佳年平安无虞离开,算半个好人,她应该感谢他,尽量不对陛下抱有成见。 头发揾干了,长巾仍蒙在润润脑袋上。 润润欲伸手摘掉,陛下一只手臂却跨过她的胸膛箍住她,缠得紧。 润润两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 眼睛看不见东西,只觉陛下伏在她颈窝,他温淡的嗓音,些微哀伤, “檀庭一定要出家,朕劝不住,这几日朕为她的事忧思过重。润润,朕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天长地久陪着朕,不可以抛弃朕。” 润润被长巾蒙得略略气窒,刚欲挣脱,闻此哀伤话语又停滞下来。 檀庭公主和陛下一母同胞,先皇后临死前曾叮嘱陛下作为哥哥定然要好好照顾妹妹,如今公主有恙,遁入空门,陛下心里自然是自责的。 虽然公主系佳年所害,但佳年也算受害者。此事没有真正的罪魁祸首。 陛下和檀庭,大抵跟她和岁岁一样,手足情深。陛下平日那么刚硬,此刻说不出的落寞感伤,仿佛是天下最脆弱的人。 润润动了些恻隐之心,没和陛下犟,轻微点了点头。 “好。” 这么多日来,她一直对他虚情假意,此刻流露几分真实的狐悲之情。 她早和陛下交易好了。她会一生都留在陛下的身边,她认命。 “谢谢润润。” 陛下把她头上的长巾拿开,稍稍放松。润润遥感浑身温热,陛下再多抱一回儿,她要被勒出汗来了。 隔片刻,他却又重复道,“谢谢润润。” 真的谢谢她和他在一起,别含深意。 润润越发不自在,只是桩交易罢了,她陪他,他放过佳年,如此简单,她不想和他扯什么爱不爱的。 陛下是个善人,好脾气人,他终究饶恕了佳年。 润润微微扯出一笑,“该是臣妾多谢陛下。” 陛下泛起欢颜,润润那么矮小的身体,他为了和她平视说话,双膝几乎跪在她床榻面前。 润润不欲和他谈感情,他却偏要和她谈感情。脸贴着她的手背,他说他母妃薨得早,他自幼生长在冷酷的宫廷中,不知冷暖,许多事做得没有分寸。 “从前朕伤害了你,朕甚后悔。” 他在道歉,那样真情实意, “如果润润不要朕,朕真成了御座之上的孤家寡人,孤独终老,凄凉一生。” 陛下说此言时,流连,迷茫,润润甚少见陛下这副模样,也从不知陛下居然这般可怜。尤其是他差不多跪在她面前,润润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更显他孤独无依。 润润本是个天真的姑娘,陛下这么一求,她内心的怜惜感更盛。 既然她和陛下是平等交易,她用自己后半生换取佳年的平安,那么她应该遵守道德,与佳年不再相见。 陛下一改往日的凌厉,变得如此温和柔善,放低身段来求她。方才她还和佳年那样亲在一起,确实对陛下不公平。 润润愿意服从陛下,既然陛下也充满难处,她遵守约定,认认真真给他做妃妾就是了。 “臣妾答应陛下的。” 陛下爱溺地剐了剐她鼻尖,“润润真乖。” 暂时留她一人,陛下也要去沐浴,原是他方才也被雨淋着了。 润润在榻上躺着,平平静静,对陛下仿佛能接纳几分了。 这种感情不是爱恋,主要是愧疚。 陛下没兴师问罪,最好的结果。 佳年的胆子比她大许多,万一下次相见,佳年要和她那样怎么办?她心里是喜欢佳年的,但同样不能辜负陛下的约定…… 敲了一下自己脑袋,想那么多干嘛,她和佳年应该今生无会见无期了。 · 送走张佳年后,润润感觉解决掉了一桩心事。 今后她和佳年天各一方,各过各的生活,虽不得相见,但心心相印惦记着彼此。这种平安踏实的感觉多好啊,好好活着,告别提心吊胆的生活。 同时,她和陛下过得也相安无事。 她那日背着陛下和佳年亲过,陛下不知道,此事轻轻松松揭过。 润润感到庆幸,就让那个吻成为时间的尘埃,永远埋藏起来吧。 陛下得到了润润,对她一日好似一日,他答应回宫之后不降她的位份,还会给她一桩惊喜。 润润问,“什么惊喜?” 陛下,“回宫便知。” 他故弄玄虚,问她还记不记得那个口头洞房花烛的承诺。 润润哑然,忘记了。 原来,陛下想给她一场‘假婚礼’。润润对此兴致缺缺,陛下还对那个过家家的游戏感兴趣。 不过他想过,便陪他过。 陛下不悦,“如何是假婚礼?” 他表情郑重,给她试了试一小块红布料子,正红的颜色。润润心头暗暗一惊,陛下是糊涂了么,为何让她试正妻的红。 陛下问,“你要愿意和朕在一起的话,就穿这个。正式的喜袍尚未做好,朕取了一小块来,给你先睹为快。” 顿一顿,“润润,你当真愿意和朕在一起吗?” 这话他问过好多次了,似没安全感似,每日一问。 润润很快答愿意。 陛下摇头道,“不是因为朕逼你,如果朕这么心平气和地问你愿不愿意和朕在一起,你可愿意?” 润润一滞,见他目光中隐隐含有哀求之意,恻隐和愧疚之心又动,便道,“臣妾答应陪着陛下,会陪着的。” 陛下欢喜地吻着她,说她愿意留下,那是因为她爱他。 润润知道不是因为爱,仅仅因为愧疚,以及他饶恕张佳年性命的感恩。 陛下说,“回宫之后有两桩惊喜,润润,你跟朕绝对不会后悔的。” 润润对他的惊喜也没抱有太大期望,他的惊喜一般是不疼不痒的,赏些珠宝或位份之类的,最多如民间男子那般,给她一场纳妾礼。 “嗯。” 陛下的手和她紧紧握在一起,似乎要这般握一辈子。 接下来的几日,陛下没有很长时间陪润润,因为京城中平叛阮氏的战事正式拉开了。 在这一场倾轧中,沈国公选择站队陛下,与阮国公彻底决裂。 阮家作为两朝元老,辅佐过两代帝王,又在朝中拉帮结派,势力相当雄厚。 好在陛下亦早有准备,把沈国公那三个武艺高强的儿子皆封了骠骑小将军,各自带领一百人马,从京城东、南、北三个方向包抄,确保京城百姓安全的同时,诛杀乱党。 此番大出阮国公之所料,圣驾不在京城,阮国公本以为皇宫空虚,是偷袭逼宫的好时机。谁料到沈家的兵队忽然冲出来,使出围魏救赵的计策,反将阮氏巢穴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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