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想咱们将来的孩儿吗?若是女孩,朕封为长公主,教她读书明理。若是男孩,朕封为长太子。你也说过想要亲人,他们不都是你的亲人吗?” ——他也是。 毕竟她说过之前爱过他,爱过的人捡起来再爱,恰如温已学过的书,应该很简单吧。 润润哂笑,孩子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原本虚幻,他竟也拿来说服她。 “多谢陛下,但臣妾福薄之身,实在无福消受。陛下放心,无论您娶哪一位贵女当皇后,臣妾不敢有嫉妒言行。” 她的态度依旧坚硬。 “毕竟您身份尊贵,真娶一位出身微贱的皇后,大臣们会非议的。” 陛下道,“朕无惧非议。” “臣妾怕。” 润润道,“若臣妾到时候被骂红颜祸水,文武百官罢朝,一定要陛下一条白绫处死臣妾呢?陛下是顾忌政事,还是顾忌臣妾?” 陛下冷冷道,“朕不是唐玄宗。你也不用拿这话讽刺朕。” 他之所以敢提出来娶她为皇后,因为心里有了足够的把握,肃清了朝政。 否则前段时间阮氏作乱之时,他怎未跟她提及做皇后之事? 他非是武断的一时兴起。 他是深思熟虑,倾慕已久。 “朕既然立你为后,自然也有能力护你富贵周全。你高枕无忧便是。” 他仍然坚持。 润润撂下几句重话,“陛下之前要臣妾留在宫里陪着您,臣妾如您所愿留下了。难道陛下这般霸道,连皇后也硬逼着人做吗?陛下方才也说了,想要就是想要,不想要就是不想要,那臣妾心平气和告诉您一句,臣妾不想要做您的皇后。求陛下放过臣妾。” 陛下,是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 想当初她方入宫时候,他口头上对她多少侮辱,又是怎么冷冰冰赏她一个耳光,叫她拎清自己身份的? 如今他爱了,想和她在一起。 多么可笑。 “润润……” 陛下眉头紧锁,失魂落魄, 终于知道任何外在问题都不是问题,她能跟张佳年到外面去吃糠咽菜,焉能看重荣华富贵。她推三阻四,只是因为不喜欢他。 “你为何说这样的话,朕难道在害你吗。” 做皇后,她现在的安逸生活半丝不变,只是多了个称号而已。她将从碧霄宫移到母仪天下的凤仪宫,有百利而无一害。 陛下俯身轻轻握住她手腕,让她撂下早已悬空的筷子。忍耐到极限的脾气,却还得再忍。 “你因为从前之事记恨朕,应该的。朕现在想补偿你,只要能让你解气的,你随便,打骂皆可,你给朕一个补救机会就行。” 她从摘星楼上跳下去,也是他的噩梦。 润润淡漠地抽开手腕。 “覆水难收,陛下见过泼出去的水再回来的吗?” 陛下一时语塞。 气氛凝重而尴尬,茶杯被碰洒了,流下一行茶渍在衣裙上。 润润退开几步,知趣地道,“……容臣妾先去更衣。” 长痛不如短痛,今日给陛下留念想,日后他必定还会纠缠,倒不如拒绝彻底。 陛下深深吸气,周身如被冰窖冻藏,窒闷难当。他料到会被拒绝,没想到被拒绝得这么彻底,这么惨。 方才用膳的好心情烟消云散,他忽然觉得他活得好没意思。 润润欲离开更衣,陛下忽然清绝幽冷地命令道,“关上门。” 他向来说一不二,立即有侍卫从外面将殿门紧紧关闭,然后远远走开。 殿内只有他们两人,殿外近处亦无当值的下人。 润润的去路蓦然被堵死,心头一紧。 陛下阴冷冷伫在原地,孤鸷一般,充满了冷淡的攻击性。 这样的他好危险。 润润肩膀颤,惊悔交加,心怀惧然,以为陛下要来硬的,她刚才原本不该那样倔强的。 “陛下……” 陛下该不会是要把她关在殿里,掐死她吧? 却见陛下竟沉沉掀袍,颀长的身子,上半身挺直,给她跪下来。 “润润。” “从前那些错,谢郢识下跪给你请罪。你原谅我。” 他嗓子已完全哑了, “原谅我。” “求你。” 说罢三叩首,叩在她面前,每一下皆甚用力——既赎罪,又是感激——如果她能答应做他的皇后,和他在一起,那是她无上的赏赐,值得他叩首相谢。 他身为皇帝,只向上苍、父母、和古佛叩首过,如今也多了一个她。 她赏赏他,求她了。 他甘心悔悟。心痛,也心痛死了。 头皮被他磕得发青。 润润完全被这阵仗吓傻了。 脑子忽忽悠悠,恍若在云雾之间,周身摇摇晃晃。她怀疑自己是否幻觉了,陛下居然跪在她面前。 声腔发软着说,“你……你……” 她受不住这样大喜大悲的情绪,想夺路而逃,可陛下早已命人锁死殿门。 所有下人,亦被陛下驱逐。 他可能是实在没办法,才想出这个招数赔罪。无论润润站在哪个角度,他皆坚定地跪在她面前。 润润从前就知道陛下是个执着的人,不想竟执着到这般田地。 他是皇帝啊。 他竟也会纡尊降贵地跪人。 陛下此刻微阖着双眸,眼尾泛红,比之他平时的冰冷阴狠,多的是脆弱服软的诚意。 他右腿的骨折没好利索,跪姿如千百只蚂蚁同时啃啮,几欲断裂,疼得钻心。 他只想告诉她,他真的已经后悔。 “我向你道歉。” 润润先是难以置信,到后面恍恍惚惚。 咸咸的泪水流到唇间,她忽然觉得陛下有点双标……或许不是有点,是很双标。 对待佳年时,他高高在上疾言厉色,掌生杀大权,残酷无情地折磨。单独面对她时,却卑微得可以下跪,完全是两个极端。 皇帝固然不可以轻易给人叩首的,但陛下此刻不是以皇帝的身份,而是以他自己。 在他心里,她真的很重要。他既跪了她,是把她抬到与上苍、父母、古佛同等的高度。 求她的心软一软。 润润哀然挽住陛下的手臂,叫他快起来,一味地说折煞她。 他这样做可吓死她了,陛下给她留下的威严印象根深蒂固,即便俯首跪她,在她眼里与坐在龙椅上是没区别的。 陛下起来时,润润对陛下的态度缓和不少,说话也不似方才那般冲。但问及她愿不愿意做皇后之时,她的答案依旧十分模糊。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陛下之前的那些过错固然可以磨平,但她并不愿意将来再错嫁给他,当什么皇后。 可惜了,跪只是白跪,跪只能弥补之前的过错,并不能使一个无情的人瞬间生情。 润润哽咽道,“陛下……你。” 他把废黜的后宫重新建起来,多纳几个妃子,分散分散注意力不好吗? 她的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他何必如此偏执。这样做,只是徒然浪费时间。 难道他还真的爱她。 陛下将她死死埋在怀中。 唯一的恳求是,他跪她就跪她了,如此颜面扫地之事,希望她别传出去。 她知道他再不是从前的他,完全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便足够了。 他错了,他错了。 他真的错了。 …… 良久,下人过来撤碗洒扫,见殿内风平浪静,陛下和娘娘靠在一起,郎情妾意,完全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方才似听见娘娘细微的哭声,许是遭到陛下训斥了,此刻皇贵妃眸子仍红红的。 伴君如伴虎,侍奉君王是这样的,免不得要受些窝囊气。 婢女们暗叹。 陛下对润润道,“朕去沐浴更衣。” 润润低低嗯一声,跟只小猫似的。 两人似风平浪静,经年生活在一起的小夫妻,彼此有默契,一点即通,什么事都不必多说。 陛下今晚留在碧霄宫过夜,自然是要宠幸娘娘的。下人提前备好了避子汤,因为陛下从前,从不让薛娘娘有孕的。 陛下挥手叫他们滚。 陛下心情竟如此不好,定然是方才皇贵妃娘娘惹的。 太监们面如土色,一溜烟地退下。 从湢室出来,润润正跪坐在妆镜台边卸发髻。那般纯美甜秀的样子,端端似一个新婚的小妇人。 陛下百感交集,她从前引诱他时,口口声声说想和他过洞房花烛夜。如今他真向她求亲了,她却又避之不及地拒绝。 爱与恨的激烈情绪,在心里来回厮杀。前路暂且撂在一边,左右她今日应了侍寝的。 陛下过去捞起她的腰,润润低呼一声,还没卸净钗环被丢到了床帐中。 随即陛下倾覆下来,干净的气息洒在她脸蛋上。 一别多日的思念,怨的倾诉,被拒绝的苦闷,以及她本身的花容月貌,都让风雨比平时来得更急遽些。 许是陛下刚才那一跪之故,润润心怀惭愧,并没怎么剧烈反对。 虽然润润仍没吐口答应做皇后,但陛下感觉她的态度明显软化了,不再如数九严冬那般坚决。 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该跪还得跪。尤其是当这跪使在刀刃上时,可以起到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 陛下认为,水磨的工夫还是起了作用的,原来润润竟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方才所有人都被遣散了,门也关了, 只要陛下不说,他仍是那个君威森严的天子,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谁也不会知道他刚刚丢弃颜面磨碎了脊梁,低声下气地求皇贵妃。 待来日成功把润润推上皇后之位,他更能扬眉吐气了。 面子有什么重要,里子才最重要。 …… 翌日润润直接散架了,瘫在榻上,浑身伤痕累累,眼里死水无澜。 昨晚陛下叫了五六次水,直接将她榨取干净。润润感觉自己现在像干瘪的橘子皮,无半丝精气神。 陛下终究是血气方刚春秋正富的年岁,隔了这么多时日无人侍奉他,他宣泄得非常狠。 也有可能,他在报复她,谁让她死活拒绝当皇后呢。 半梦半醒之间,听陛下在自己耳边说,“……皇后的事你再仔细考虑考虑,朕过几天会再问你。” 居然还要再问。 润润一个头两个大。陛下似乎不在像以前那样强硬,他学会了软磨,智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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