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润如梦初醒。 她来到太极殿,要求面见陛下。 刘德元公公道,“皇贵妃娘娘,陛下问您有什么事,若没事便晚上再相见吧。陛下下午还要传唤朝中几位大人。” 润润道,“我现在一定要他。” 刘德元见润润脸色十分难看,怕是真遇到什么要紧事,入殿通传,半晌才出来,“陛下准了。请娘娘进去。” 润润深吸一口气,越过太极殿曲曲折折的屏风时——恍惚想起了她初入宫时的无助。这太极殿,她走过太多次。 内殿之内,陛下于御案之前阅着两卷奏疏,见她过来,略略一怔。 润润躬身给陛下行礼,他道,“赐座。什么要紧事非要见朕?” 润润强忍心头怒气,平复心境,“陛下,您是天下明君,为什么用卑鄙手段三番两次为难臣妾和姐姐?” 陛下,“此话怎讲?” 他装得真可以。润润道,“您别佯装懵懂,是不是您从中作梗,阻止姐姐入宫看臣妾的?” 陛下道,“胡言。你俩又怎了?” 先是王爷看管粮草,无法送岁岁入宫。后面,岁岁和小公子又病了。熬得二人痊可,王爷在宴会上又说妾室难登大雅之堂。 一桩桩,一件件, “陛下敢说与您无尤?” 天下哪有那般巧合之事,即便是被蒙在鼓里的傻子也该恍然大悟了,润润恨自己前几天蠢。 陛下沉沉道,“真是任性,什么脏水都往朕身上泼。这你该赖天气,谁料突如其来一场大雪。这几天你把侍寝的头牌撤掉,朕没法去你那儿,连太极殿都没出过,怎生给你作梗?朕若存心,当初不把你姐姐活着之事告诉你便好,何必舍近求远。” 陛下一连串话,振振有词。 润润愣,她本非巧舌如簧之人,陛下一番话更把她说得哑口无言。 她真以为自己猜错了冒犯到了陛下,方要开口致歉,见陛下平静无澜,心平气和——她见过他生气的样子,根本不是这样的。 观他现在的神色,好似在逗弄人。刚入宫那会儿,她给他唱曲儿,他时常把她当个小鸟儿一样逗弄,取乐,那种漫然的神色和现在俨然一模一样。 他在戏谑她! 她没有冤枉他,他就是从中作梗之人。 “陛下想阻挠臣妾和姐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何须出太极殿?陛下的说辞也太没说服力。陛下把姐姐活着的事告诉臣妾,怕是心有所图吧。” 润润口气十分重。 陛下剜了眼她, 很温柔,却又很犀利。 他唤她名字,“润润。” 不无警告的意味。 却又勾引与……宠溺。 润润忽然想起了那夜。 他拐弯抹角让她求他,她不肯。 所以,自己的一切优渥待遇皆被取缔了,岁岁也没得见了。 好偏私的帝王。 润润压着不快,起身行了个礼便要走,“臣妾告退。” 阻挠她和姐姐相见有何了不起的,她和岁岁心里惦记着彼此便好,陛下休想用这种手段让她屈服。 陛下批阅着奏疏,头也不抬,依旧心平气和地说,“嗯。皇贵妃好走。有事再来。” 润润哂了声,他仿佛料定她会再来一样。当下嗤之以鼻,方要消失,遥遥见一内侍举案齐眉捧着热茶入殿来,秀眉白面,文弱身姿,正是张佳年。 润润心头登时咯噔一声。 佳年,怎么被陛下叫到太极殿了? 陛下又想作甚。 张佳年把头垂得很低,与润润擦肩而过时虽未曾瞧润润,脚步却顿了顿,对润润含情。情愫弥漫。 他是奉命来给陛下奉茶的。 放着宫中那么多内侍,御前轮得到张佳年奉茶?怕陛下要蓄意为难。 润润剧烈呼吸一口,转身又回来。 陛下瞥见她来来去去的身影,“爱妃为何去而复返?” 润润沉着脸,开口欲讽他两句。 随即见佳年已按太监的标准跪姿,奉茶于陛下面前,沉默得似一片影子,举案过眉,等陛下饮用。 那茶,热腾腾的…… 陛下随手一泼,或者随脚一踹,佳年可能就会毁容。 佳年文秀的身子板,这几日已经被老太监们折磨得很惨了,陛下还要雪上加霜。 润润惶惶,改变了口风,道,“臣妾想通了,方才确实是臣妾错怪陛下了,特意来跟您赔罪。” 陛下轻易揭过,“不知者无过。” 他端起张佳年奉上的热茶,视线仍停留在奏疏上。 跪地服侍的张佳年落下一滴泪,悄悄的,是尊严粉碎的泪。 房内只有三个人,润润和张佳年自然是相互惦记,心照不宣,陛下却若无其事,当这层微妙关系不存在。 润润知道,陛下表面越是云淡风轻,暗地里下手越狠。 于是她主动道,“那个,臣妾为陛下研磨吧,当臣妾为方才的无礼道歉。” 陛下,“好啊。” 润润为张佳年才留下来的,近身过去拿起墨条。她与张佳年,一左一右一跪一站都在侍奉陛下,让她浑有种夫妻共同为奴的错觉,她和佳年当过挂名夫妻。 夫妻俩的命运怎么如此苦呢? 佳年为陛下撤去冷茶换上新茶,目光不经意与润润对碰……隔着陛下。 润润顿时嘴唇哆嗦,手里的墨锭剧烈一抖。 佳年亦有小心躲闪之意。 谁敢当着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陛下正当疲惫,舒展了下筋骨,手正好随意抚在润润的臀和细腰上。 他来回游走了几许,“今日怎么有兴致,愿意书房多陪陪朕了?” 润润脊背挺直,激灵灵发麻。 佳年那个角度,正好能看到这一切。 讪讪,“这本是臣妾该做的。” “该做的,从前怎么不做。” 陛下压低声音道,“莫非因为朕换了新的下人,所以着急了。” 润润猝然回过头,正好陷在陛下漆黑慑人的眸子中。 她滞了滞,无辜地道,“陛下误会臣妾了,您换什么下人与臣妾何干。您多日没来臣妾宫里了,臣妾只是思念您。” 陛下温温和和道,“是么。思念。那你今晚的头牌该如何。” 回宫之后,她总以各种借口,撤掉自己在敬事房的头牌。现在头牌的唯一作用,便是告诉陛下润润当夜想不想侍寝。 既然思念,今日头牌也该挂上去了吧。 润润飞快瞥了眼埋首的佳年,微微呲了下牙,“嗯。若陛下成全臣妾和姐姐相见,臣妾也成全陛下。” 陛下解颐一笑,“自然。夫妻本是要互相成全,敦伦更乃人之常情,爱妃之前太害羞了。” 陛下故意这么说,多有演给张佳年看的意思。男人的嫉妒心,有时候就是这么微妙。无形的战场充满无形的硝烟,润润艰难地笑着,不敢答话。 张佳年牙关紧咬,骨节隐隐发青。 他是敢怒不敢言。 皇帝明摆着羞辱他,有何办法。 陛下抱润润坐在了膝头。 润润有些难堪,推诿道,“臣妾还要给陛下研磨呢,况且陛下腿上有伤。” 陛下道,“你研。这条腿好了的。” 他两只手臂完全圈住她写字,润润整个人都研磨在陛下周身冷香的气息中。 张佳年还跪在陛下脚下,仿佛并不是来奉茶的,而是被迫过来看陛下宠幸妃子的,他整个人已经完全木讷了。 润润被陛下这么一抱,墨磨得慌张。面前,奏疏的内容清晰展露,文物百官的字迹,名字,各种机密军务政要,一览无余,全部钻入润润的脑袋,润润恍恍惚惚。 她急欲道句“臣妾不敢干政”从陛下怀中逃走,陛下一只手却将她死死固定住。 坐着,就在此处坐着。 研磨也得在他怀里研。 润润开始后悔刚才主动留下来的决定。 陛下侧头,吻了吻润润耳垂。 手下朱笔笔走神龙地勾划奏疏,仿佛她是他的一种放松剂,案牍劳形之时吸一口她,累的事也就不累了。 从张佳年那个角度望去,两人的亲密感别提了。 滴答滴答的泪花落在地板上,刚才张佳年还能尽量悄无声息地落泪,现在眼睁睁看着妻子被羞辱,已变得泪如雨下了。 润润察觉,假意不认识张佳年,对他道,“奴才还在这儿作甚,由本宫侍奉陛下就好,速速退下。” 张佳年一愣,知润润是回护他。 但,他内心的窝囊憋屈之情难以言喻,指甲深深掐如肉里。 方要走,陛下淡淡道一句,“慢着。” 张佳年怔怔钉在原地。 润润挤出微笑,“陛下还不让他走吗?他送完了茶,差事已了了,笨手笨脚的碍眼。” 陛下鸦黑的睫毛下垂,专注在奏疏上,缓缓道,“朕的茶尚未饮完,收了茶具再走。” 润润道,“哦是吗,正好臣妾口渴,陛下可否把剩下的茶赏给臣妾。” 说着也不等陛下同意,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干了。她故意饮在方才陛下饮过茶杯边缘,唇印留在上面,隐晦而富有意趣地,吻了一个。 虽是一个小小动作,陛下被取悦到了。 润润怔怔道,“陛下可以让他走了吧?” 陛下轻哂道,“你怎么如此关心下人。” 张佳年寂寂站在一旁,似凝固的石头,背影被痛苦风干。 润润想帮佳年脱困,却又不敢过于直白地表露内心,“臣妾没有。臣妾只是着急和陛下过二人世界。” 陛下颔首继续写着字,显然不大相信。他咳了声,马上又要将张佳年叫回来,润润连忙捂住他喉结。 “陛下……” 陛下微作诧异。 润润伏在他怀中,续续道,“臣妾,臣妾晚上将头牌挂起来,恭迎您圣驾。” 陛下神色这才有点消融的意思。 “不急。若爱妃身体仍抱恙的话,朕依旧宿在太极殿。” 他咽了咽喉咙,“……朕又没逼你。” “陛下当然没有逼臣妾,一切是臣妾自愿的。” 润润主动。 两人啵了好几下,啵出声音。 张佳年背对着他们,寂寞空虚冷的感觉已将他凌迟。他身上那么部位,空荡荡的,而皇帝却强占了他的妻子。 张佳年颜色雪白。 他咬着舌尖,快要咬出血来,如果他现在手里有一把刀,拼着同归于尽也要弑君,把润润从火坑里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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