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秀色的背影仿佛在说, 谢郢识。我不要你了。 在他最爱她的时候。 · 皇后娘娘病得很重,药石罔极。 当初润润入宫时,皇后还坐在凤座上受众妃朝拜。将近一年过去,身子骨虚脱如此。 夏末秋至,又一年的秋狩快到。 皇后身体欠安,陛下叫她留在宫里。左右今年的秋狩陛下也没准备大办,例行祖宗公事罢了。 皇后娘娘咳血,幽居凤仪宫中,连吃饭饮食都很费劲儿。 见陛下驾到,颤颤巍巍欲起身,“陛下……臣妾……” 陛下快步上前,道:“你身体虚弱,无需如此。” 皇后襄助过他许多,登基、斗窦氏均有她的一份功劳。多年来,他和皇后已经活成了亲人。 皇后倏然紧握住陛下的手。 陛下一滞,下意识抽出。 皇后却犹死死抓住不放,指甲差点陷入陛下手腕,她满泡眼泪,苦苦肯求, “若臣妾撒手人寰,求陛下千万答应臣妾,立臣妾的小妹为继后。” 皇后当年是养在陛下的母后膝下的,母后曾对皇后家族大恩,皇后嫁给陛下,给他当了多年的工具人,为了报恩。 如今这恩情还要继续报下去。 她嫡妹和她一母同胞,出身同样高贵,今年只比润润大一岁,是做继后的最好人选。她虽死了,还有嫡妹继续侍奉君王。 “臣妾嫡妹温婉可人,对您一片痴情,为进宫侍奉您生生耽误了婚嫁年龄。” “若陛下无合适的继后人选,求您立小妹为后吧,就当偿她一个心愿。” “她会和臣妾一样,静居后宫与世无争,包容您喜爱的薛昭容。” 皇后一番话说下来,又重重咳嗽。 陛下隐晦的神色,凝固在双眉之间, 立她妹妹为继后……? 虽说皇后名义上要派个人侍奉他,但二人心知肚明,皇后嫁给他以来,实忍受太多委屈,忍辱负重,帮他干成过太多大事。 而他,和叛臣的女儿贵妃尚有过几天温存,和皇后却从不曾真正做过夫妻。 他确实亏欠皇后的。 皇后也是女子,一生没尝过情.爱的滋味,临终唯有这心愿。 说皇后挟恩求报,也差不多。 左右皇后死了,他要再娶皇后,娶谁不是娶呢?她嫡妹具备当皇后的一切优点,高挑,美貌,端庄,高贵的出身,家族,还有对陛下一颗拳拳爱恋之心。 甚至愿意包容润润。 皇后极力举荐。 但是,陛下于皇后的这位妹妹毫无了解,甚至以前都没怎么听说过。 他是天子,爱慕他的人自然很多,不能以为爱与不爱这种儿女私情,就草率确立了新任皇后。 此时仍需再考虑考虑,陛下未置可否,只叮嘱皇后仔细休息。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陛下心情有点复杂。 皇后病重,秋狩肯定去不了了。 陛下简单操办了下,近日来秋雨潇潇,也没打算叫众位王爷都到场,他自己过去祭天烧香便算过了。 遥想去年秋狩时,润润还没坠楼,还没失忆,缠着他给他送芋圆子,在清泉宫还要亲他。那时的美好,现在思来仍叫人唇角微笑。 可现在…… 她对他的态度也似秋日这萧瑟飘零的木叶,昨夜黄花。 陛下伸出手,接起一片落叶。 去年秋狩办得不好,亏欠润润许多。 今年,他想带着她补回来。 离开皇宫,他便可以暂时不当皇帝,不必端着皇帝架子,陪她畅快淋漓玩一场。 清晨当日,天蒙蒙亮,陛下就把润润拍醒了。 走啦。 润润揉揉眼睛,去哪? 陛下道,骑马,吹风,捉蜻蜓,吃烤肉。 够美好的了吧。 润润兴致缺缺,抱紧被子,淡漠给他一句:不去。 她没兴趣见新的人,也没兴趣去新的地方,更不想和他度过所谓的‘美好’。 陛下感受她温度的凉,她整个人散发的气息也是凉的,仿佛他们之间不能好好说话,只适合僵持。 陛下沉吟片刻,欲下命令。 必须去。 朕必须叫你去,你定然要去。 话到唇边,堪堪忍住。 转念一想,为何自己非她不可呢?只是去南郊祭祭天,为何非得拉着她? 她对自己态度淡漠,拒绝前去,难道他身为帝王非得上赶着求她去? 去年此时,她求他。 今年此时,他百般求她去。 陛下感觉尊严受损,浮上一些些不悦,欲自己往南郊去算了。 可是…… 他为她准备了不少好玩的活动呢,想带她骑马,打野兔,亲自给她炙烤猪肉吃。如果夜色晴好,还可以伴她一块数耿耿星河。 这一切,都因她一句“不去”作废,思来好生贻憾。 陛下心思潮涌,走出两步,却又回来。润润见他去而复返,心里也微微惊,下意识掩紧了紧身上被褥。 陛下唯有做一回无赖,看看她是愿意好好的跟他往西郊去,骑马烤肉吹风,还是愿意和他在床帐中,恩情似海。 左右两种他都可以接受。 男人欺近,润润嗅到空气的紧张,他单膝跪在床榻间,动手要去解她的寝衣。 润润轻呼一声,“啊,救命……” 他淡淡道,“别叫,省着点力气。既然你不欲跟朕出宫,那咱们就在这儿。别把嗓子喊哑,一会儿还有你叫的呢。” 说着,手下丝毫不含糊,窒息的气息将她包围。 润润沮丧至极,被他磋磨得遍体红痕的肌肉记忆重新涌上,脸色比苦瓜还苦。 她双膝已经开始哆嗦了,陛下说到做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毫无前奏开门见山,利刃要将她从中间劈开。 润润怕死了,甘拜下风, 终于还是怂怂恳饶道,“我去,我去。” 说这话有点晚。 陛下道,“真去假去?” 润润牙齿磕磕绊绊,“真、真去。” 陛下轻呵呵。 本来也没有真和她乱来的意思,方才不过吓唬吓唬她,引她投降。 此刻目的达成,收了威势, 他捏捏她雪腮道,“早这么乖不就好了?” 当下润润趿鞋下地,更衣梳妆。 太阳穴隐隐疼,许是起太早。眼眶也发软,沉重睁不开。 陛下牵着她的手同乘辇轿,润润见皇后娘娘缺席,问何故。 陛下道:“皇后病着,留在宫中。” 润润眼珠转了转,想起他曾说皇后娘娘是他的妻子,妻子,那不得相互扶持吗? 遂说,“您应该留下来陪伴皇后娘娘。” 正妻病着,他却还和美妾纠缠。 ……虽然那美妾正是自己。 润润可一点不想当他的美妾。 陛下:“会有奴才好好照顾她的。” 半晌,琢磨着不对劲儿,她话里有话……她此言,仿佛在把他推向别人。 “哦?” 他试探地问, “那后宫嫔妃若各个要生病,朕忙着照顾她们,与她们亲近,你觉得如何?” 润润道,“理所应当的。” 理所应当。 陛下微微暗淡,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嫉妒,吃醋……就算程度不深,起码她应该有一点。可她现在半点没有。 他要和别的女人亲近,竟换她一句“理所应当的”……她就这般慷慨大度? 还是说,她一开始就把他看成那种人,贪图美貌,纳妃无度? 他咳了咳,委婉谈及往事, “你现在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你可知道你从前有多缠人?朕走到哪里你都寸步不离,朕宠别人,你还会吃醋闹小性,那时候可真拿你没办法。” 润润道,“我和您什么时候认识的?” 陛下很快道,“去年秋天,那时候你巴巴过来,说要给朕唱曲儿,怀里还抱着一个琵琶……” 润润嗫嚅道,“从前如果我善妒的话,是我不懂事,以后必定贤德,不跟着您,也绝不嫉妒。” 教习嬷嬷教她的规矩,“三从四德”。 呃呃, 陛下无语,惘然片刻,心肺隐隐作痛。她听不出他的语气吗? 他想要她跟着他,缠着她,也想要她嫉妒。 他双唇一张.一合,想说, 教习嬷嬷教的规矩,也不必时时刻刻恪守。规矩教的不好,以后还是别教了。 细细思来,润润无错。 是他自己要娶新皇后,纳新秀女的。 他没有做到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此刻她心里无他,也是他的报应。 如果,朕纳新妃你会吃醋, 如果,你像从前一样缠着朕…… 他手掌微微痉挛,情思如潮见于颜色。犹豫片刻,割心又动肠。 · 逢秋,一张巨大铅灰的网将天空笼罩住,盛夏之景一去不复返,林木枝柯,平原森野,处处蒙着寒冷的阴影。 再过几日,露水便要结霜了。 陛下将润润安置在行宫,自己去行祭天和祭祖之礼。 听说去年秋猎时,被送出去和亲的昭乐公主刚刚死了老公。 按照耶律国规矩,昭乐公主即将下嫁给耶律王子——也就是从前觊觎过润润的那位登徒子。 可惜润润忘怀前尘,否则故地重游,她一定会有感而发, 从前陛下不爱她时,耶律王子觊觎她的过错他也要赖在她头上,生生让她跪了一下午。 现在他喜欢她了,连她和张佳年幽然都可以饶恕。换作之前,必定被五马分肢。 戮杀与仁慈,只在上位者一念之间。 陛下说要带润润骑马,完毕了大事之后,很快便来找她。 换上骑装,襻膊挽起长袖,长发扎成圆球,润润整个人看起来秀秀净净,英姿飒爽。 陛下贪恋地吻了吻她雪白脖颈,专门配了一匹身健膘肥的枣红马,马背不高,正好适合身形清瘦的润润骑。 为了让她骑马,他特意给她找的。 想她去年,皇帝区区一卑妾, 别说沾马背,连靠近林场的机会都没有,只配隐没在众妃之间,遥遥望着皇帝。 润润坐在马背上,眼底忽然湿润, 记忆裂开一道暗缝,感触到了某些痛苦的记忆,皱眉揉着头。 我的头好痛,好痛, ……我究竟忘记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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