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挲她的白玉簪发髻,对她说,“明日宴会要好好打扮打扮,别再梳这种简单发髻了,朕和你一同入场。” 润润问,“陛下不和阮家姑娘一同入场么。” 陛下道,“阮家人是客,朕焉有与客人一同入场的道理。” 且他和她一块入场还有个原因,那就是他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提高她的身价儿,让所有人皆知道他最在意的人是她。 众人有个心理准备,将来他封她为妃时也好名正言顺。 润润糯糯道:“好。” 好奇又问,“阮姑娘长什么样子,当真如天仙一般吗?有多美?” 他沉吟片刻,“也是另一种美的。” 润润哦了声, 他又从背后将她紧紧搂住,缠绵缱绻,低哑着嗓子说,“……但永远不及润润。” 润润估量着,“阮姑娘应该比我美很多。” 他摇头道,“不会。怎会。” 她可能不知道,她是令他一见倾心的。当初第一次相见时,她怀抱琵琶,长发如月光流水,落入他眼帘,让素来疏远女色的他破了例,把她带向罗帷。 从前美好,陛下微微摇动润润的身子,“朕许久不曾听你唱曲了,你可否再给朕唱一回。” 润润直言道,“嬷嬷刻意叮嘱我莫要再给您唱,说您曾经把宫里唱曲儿伶人都轰出去了,因为您讨厌听曲。” 陛下黯然有所伤,回想起来,还是润润假死时的事。那时候他真以为她死了,心灰意冷,一听到别人唱曲便厌烦无比,因而才将伶人轰出宫的。 可润润唱的曲儿,又岂能和凡夫俗子相较,他当然乐意听的,永远也听不够。 斟酌了下措辞,他道,“润润离开,朕便反感听曲儿;润润在,朕便喜欢。只是一个小小请求,如果你嫌累不唱也行。” 润润傻傻说,“唱一会儿的话,就轻松。”说着开嗓,给他亮两手。 陛下不专心听曲儿,一边迷恋地贴着润润额头,弄得她刘海凌乱,连声音也颤了。 近来他揉她的力气越发得大,快到沉湎成瘾的程度,想把她揉碎融进自己骨血中。 润润艰难躲避。 他痴痴享受着她歌声的美妙,受用片刻依y向物h,强行抑制住自己兴致,轻轻捂住她口,“好啦,朕听见,别唱啦,唱多了你嗓子会难受的。” 递过来一杯水,喂给她喝。 润润随便抿两口。 他有时候,确实还挺体贴。 ……可每当念及他的好时,总无可避免地想起他即将娶皇后。 微热的心,也便完全冷淡下来。 他不和正妻多亲近亲近,却每日缠着她这爱妾。 润润靠在陛下肩膀,面无表情地玩着他腰间戴的玉佩。 前路茫茫,未知何所往。 晚上,陛下仍然留在她这处。 明日有盛会,须得养足了精神,陛下便没怎么往死里折腾她。润润十分庆幸。 清晨,永安王府送来口信,询问陛下可否让润润和岁岁借此宫宴见一面。如果陛下答允,谢寻章会带着岁岁来。 陛下多问了句:带个妾室,那永安王妃如何自处? 下人道:“王爷会让岁岁姑娘扮作丫鬟。” 陛下有点不可思议。 沉吟半晌,“可以。” 见面是可以,但岁岁禁止在润润面前乱说话,亦不能坏了宫规。 下人得令去了。 陛下独自琢磨着,让润润和她姐姐长久分离太过残忍,毕竟一母同胞。 见见亲人,可能对她精神恢复有裨益。 润润穿的是白狐裘和水田小棉袄,毛绒绒的领子,手套,又粉又嫩的妆面,使她整个人看上去跟一只小狐狸似的。 宫里最会梳头的姑姑过来,给她梳了个叮当作响、插戴好几根步摇的复杂发髻,额头亦绘有红梅花钿。 一左一右两串禁步被悬于润润腰间,皆是以琉璃、玳瑁珍珠玉玦串成,压住裙襟的同时,也规范仪表。走路时应不疾不徐,昂首挺胸,节奏得当,否则禁步便会叮当作响。 陛下告诉她,莫要让禁步发出声音,才算礼数周全。 一整天,润润都要轻手轻脚的。 润润感觉自己还真被禁锢住了。 陛下是挽着她的手共同出去的。出门即乘龙辇,即便大雪漫天也不会沾湿了鞋袜。能与陛下同乘,润润这第一宠妃的名头着实当之无愧。 皇宫隐隐有热闹的氛围,自从先皇后逝去后,许久未曾如此。赴宴的王侯、贵妇已到,逢皇帝轿辇,纷纷下跪高歌吾皇万岁。 润润想扒开轿帘向外张望,陛下轻轻摇头阻止,握回了她的手。 宴会设在庆熙宫。今日的主角原是未来皇后阮姑娘和阮家人,他们早已到来。 各个贵族家的女儿也纷纷进宫,花枝招展,试图在陛下面前争奇斗艳。 眼看着选秀在即,即便夺不到皇后之位,能入宫做陛下嫔妃也是好的。 若谁被陛下看中,那可一步登天。 润润对陌生人有种天然的恐惧,熙熙攘攘这么多人,十分畏怯,向后本能地往陛下怀里缩。 陛下护住她,温声道,“别怕,朕在。” 扶着润润下轿,有太监长声高喊“陛下驾到——”,气势恢宏,在场所有人一凛,黑压压跪了大片。 他是皇帝。 普天之下,无人不对他俯首称臣, 无人敢对皇帝轻薄。 自失忆后,润润头次对他的地位有了清醒的认知。 他真的太贵气了,也太尊位了, 他是天下第一的男儿,独一无二。 佳年和他没法比,佳年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秀才郎。 这样的男子,根本不适合做她的夫君。 润润和天子并肩,承受着那些参拜和奉承,恍若站在云巅之上,晕晕乎乎,如履薄冰。 陛下面容平淡,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大场面。 所有人目光都钉在润润身上。 润润跟在皇帝身后进场,地位如何,不言而喻。 张荣华和芳昭仪早已嫉妒得炸了肺自无需提,就连未来皇后阮姑娘也微微变了色。 阮姑娘原是阮家次女,先皇后的嫡妹,今日经过精心打扮,每一根发丝尽是护理过的,本以为艳压群芳,却无意被陛下身边那出淤泥而不染的小姑娘艳压了。 薛昭容。 原来这一位,就是传闻中的薛昭容。 早听说陛下有一宠妃,视之如宝,若要当他的皇后,必先接受这位薛昭容才行。 陛下从前宠爱窦贵妃,阮家对窦贵妃也多所耳闻,没料到薛昭容比当年贵妃风头更甚。 关键,她只是个伶人啊,无母家无出身,唱曲的贱奴……陛下也能把她抬得如此之高,其中偏爱可见一斑。 今日,陛下摆明了要把她介绍给所有人。 阮姑娘脸色阴沉下来。 当年陛下还是太子殿下时,她和长姐都心生爱慕。长幼有序,长姐先嫁给了陛下,即便长姐是个石女。她遗憾终生,立志终身不嫁,以明此志。 她只能在背后遥望陛下。 如今长姐溘然长逝,她终于等到了做他正妻的机会,他的心里却又有了别人…… 这些年,她看着他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宠妃,先是窦贵妃,后又薛昭容。 没有女人不吃醋的。 阮姑娘叹息。 陛下携润润入席,润润的座位在皇帝身侧下三个台阶的位置,陛下要跟她说话,她能听得见。 皇帝落座后,众宾才落座。 虽然在大冬日,宴会做成曲水流觞的样子,一条小溪缓缓流过众人的饭桌,饭膳以竹筒盛放,顺水漂流。皇家宴会,自然贵气又精致。 润润从没见过如此新奇的吃法,小手指忍不住去戳一戳竹筒里的糯米饭。立即有内侍帮她从流水中取下来,放在她饭碟间。 原来糯米饭岂止是糯米饭,里面还裹有新鲜的蟹肉。淡淡抿一口在嘴里,香香甜甜的,润润吃得很开心。 陛下余光瞥见她贪吃,唇角微微勾起。阮氏老家主正和他敬酒说话,他心涉游遐。 这道饭有个简单的名字,糯米蟹团。本来御膳房为每位贵主只准备一份,陛下唤刘德元,把自己那份也送给润润。他不爱吃。 岁岁隐没在人群中。 妻妾岂能同台,为了顾全王妃脸面,岁岁被永安王扮作婢女模样,带入宫中。 岁岁不争宴会美食,不争她和王妃的位份尊卑,一双忧郁的美目只凝望在润润身上,从润润和陛下一进场。 她的润润啊。 远观润润面色嫣红,身着靓丽,倒不似被陛下虐待的模样。 岁岁眼底湿了。 暗暗责怪,这傻姑娘光顾着吃,怎么就不知道往姐姐这边瞧一眼,就瞧一眼…… 陛下来到,许多贵女见陛下如此年轻俊朗,暗暗红鸾星动。 但毕竟阮家嫡女才是命定的继后人选,敬酒之类客套话,一直都由阮姑娘在和陛下说。 那天,他们还一起在河边瞧白鹭来着。阮姑娘窃窃问陛下:臣女那日疏忽大意将您的袖口弄脏了,您还怪臣女啊? 陛下道:忘怀。 阮姑娘暗送秋波:那陛下何时陪臣女游游皇宫,看看皇宫的白鹭什么样的? 养在温室里,冬天也有白鹭呢。 陛下顿了顿,从前似乎也跟某个人讨论过“冬天有没有某种生物”这样话头,便道,“宫里温室里并未养着白鹭,倒是许多蝴蝶。” 阮姑娘含情脉脉:想看。 陛下道:须得经过薛昭容准许,她是蝴蝶的主人。 润润听自己忽然被提及,眉心一跳。 为何她是蝴蝶的主人呢?因为陛下给她从清泉宫抓回来的五颜六色大蝴蝶,都养在翠微宫里。而翠微宫是润润的地盘。 陛下还真三句不离她。 润润缓缓抬头,第一次与未来皇后正面交锋。 阮姑娘婉婉有仪道,“那,哪一日劳烦薛昭容?” 润润唇珠动了动,想说讨厌。 她讨厌见陌生人,更遑论让陌生人看自己的蝴蝶。 但话头既是陛下提出来的,她只有答应。没有过多的话,就简单一个“嗯”。 阮姑娘碰了个软钉子。 人人都以为,陛下的新宠也如之前贵妃那样明艳热烈,巧舌如簧的……没想到她连一句客套话都不会说,活脱脱个温吞的傻子。 听说她之前心智迷糊到从摘星楼跳下去,摔伤了脑袋,现在记忆全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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