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润润被陛下赶回翠微宫中。 虽然他语气轻轻淡淡的,什么重话都没说,但润润还是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现在,姐姐算已经找回来了。 而檀庭公主身边的那个男人,一定也是她过往某个至关重要的亲人。 她脑海宛若被一团黑布蒙着,卡壳——但有种预感,预感定然正确。 否则,那个男子为何含情脉脉看着她呢? 她从他眸中读出遗憾,哀伤,不甘,爱慕……她感觉她和那个男子的故事,比和陛下的还要丰富。 陛下仍然晚膳时分才来。 润润行礼,他只叫她起来,并没亲手扶她。 他道,“今日除了和你姐姐见过,还和谁见了?” 听上去有敲打之意。 润润答,“檀庭公主。” 陛下微微支颐,往最深处诘问,“除了檀庭公主呢?” 润润有点发慌,主要她不知道那男子是何身份,若在陛下面前说错话可就糟糕了。 “也巧遇了驸马爷。” 她痴怔怔的,小眼睛偷逡巡着他,“陛下……臣妾真一点逾矩的事没做过。” 她永远难忘那日他曾轻掐她的脖颈,问她,她是谁的人。 陛下道,“朕又不曾怪你。” 伸出手,将她圈在身侧。润润一方面忌惮他君主的身份,一方面又迎合着他,身体时而冷时而烫。 “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润润假作痴聋,“没有。” 他捏捏她雪腮,“骗朕?” 润润叹,好吧,确实记起一点点影子。她记忆的恢复,是否令他心生反感? 陛下道,“朕当然盼着你恢复神志,否则焉会叫孟太医天天照料于你。” 他又未曾下什么蒙.汗药,她的补药他事先都替她验过毒好吧,别搞得他像罪魁祸首似的。 润润埋头在他衣襟深处,鼻窦萦绕着他身上寒凉的龙涎香味,蹭了蹭。 其实,也不知道她过往和他发生过什么,他又是一个怎样的人。 “那陛下以后还允许臣妾见姐姐吗?” 润润顿了顿,仰头嗫嚅说, “姐姐怀宝宝了,臣妾将来想看看她的宝宝。” 陛下在她珠唇上啵了口,“可以。其实很多事你忘记了,朕可以说给你听。” 他似乎故意的,故意考验她, 心里还有没有张佳年? 想听吗。 过往的,那些事。 润润瞳孔睁大,未敢接这话茬儿。 在他面前,岂敢惦记张佳年。 前两天她和他提过出宫,确实异想天开了。凭她一介形单影只弱女,面又美貌,出了宫就会被坏人或人牙子掳去。 陛下虽然有时候也坏,终究没坏到伤害她的地步,他仍是好吃好喝待她的。 润润的小手勾住他脖颈,主动去亲亲他,“不想听。臣妾只想和陛下在一起,陛下腻烦了臣妾再走。” 唔…… 陛下本来一肚子暗火,被她亲得一滞,随即流露很温柔很温柔的色彩,整个人的冰冷都快融化了。 她这主动一吻,他等了多久多久。 好妙。 缓半晌,也回味半晌,他情意恳挚地握住她双手, “朕永远不可能腻烦润润的。” 她怎会知道,她走时他有多伤情。 因为一个吻,他语气里已完全没了方才的生疏和严厉。 润润倒非完全虚情假意,三分真三分假吧。他今天让她见了姐姐呢,算是暂时的好人。既然他喜欢她亲,亲亲也无所谓。 陛下捧住润润面颊,千百倍地将她的吻还回去,不知不觉到了床帐中。 宴会上二人俱饮了酒,虽然仅仅小酌,但此时情绪催动下,俨然有几分真正醉意。 动情时,他意味深长的话在她耳边晕开,“润润知道吗,我很喜欢你。” 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后来由浅淡的喜欢转化为深沉的喜欢,将来,甚至会发展成爱…… 润润听惯了他这般情深款款的表白,回他一句,“嗯,谢陛下厚爱。” 陛下淡淡幽怨道,“你为何不说一句暖我心的话?”毕竟他都跟她表白了。 也不知是真醉了假醉,他忘记用朕。润润绞尽脑汁思索半天,道,“臣妾也永远尊重陛下。” 尊重他的人,尊重他的身份,也尊重他的选择——他娶阮姑娘为后的选择。 陛下觉得这个回答欠点火候。 她应该是喜欢他的吧,否则她为何会主动亲他。刚才他的唇离她很远,远到了五寸呢,明明是她主动亲的,明明是。 陛下反复回味着那个场景, 像场美梦一样。 她能忘记张佳年他就已经很高兴了,若她还能回头来爱他,那可太好了,太好了。 他从小到大,加冕太子时没有欢喜过,登基为帝也稀疏平常,仿佛一切按部就班,只因到了那个节点该做那样的事,他便做了,循规蹈矩,死水无澜。 可…… 润润的出现无疑是他人生中一抹亮色。 有时候他想要一个和润润的洞房花烛,像民间嫁娶似的,双囍字,拜天地,他也做回‘新郎官’,亲手掀开她的红盖头,看她红唇对他微笑,盈盈一句:夫君。 只恐在梦中。 美好虽美好,无法实现。 为了皇位稳固,为了不受人非议,为了所谓的“相配”,他必须娶另一个女子为后,虽然他和那女子并无什么感情。 他能给润润最多的,止步于妃位。 内心的隐秘折磨着他,他怅然长叹,想说, 润润,你原谅朕么? 润润:原谅什么? 原谅什么…… 陛下自己都怔住了, 原谅不能以你为正妻? 他怎么会有如此古怪的念头,居然试图以她为正妻。 润润是个伶人,连做德妃也属抬举。 陛下抿抿唇,揭过这话头,“无事。” 润润莫名其妙,怪他话说到一半又不说了,似这等大人物总是这样,城府深,说什么做什么皆需要瞻前顾后。 当下困倦,懒得拉扯,背过身去。 陛下却想和她再热乎热乎,欺上前。他的酒意还没醒,要想解酒,必须要润润才行。 润润即便再困,也得先应付他。 侍寝,本就是嫔妃的职责。
第37章 留灯 帝后大婚定在明年开春, 普天同庆。 皇后人选毫无意外,是先皇后嫡妹,那位等陛下等成老姑娘的阮净薇小姐。 阮家世代忠君爱国,侯爵显贵, 老家主乃两朝重臣。先皇后临终前更有遗愿在先, 希望陛下以小妹为继后。 权衡各方面, 阮净薇小姐确实最适合做陛下妻子的人选。 帝后大婚之时, 陛下也会封润润为德妃——皇后和皇贵妃之下的最高位分。 一切仿佛安排得妥妥当当,有条不紊。 自打那日见过姐姐后, 润润在宫里的生活犹如一潭死水, 静无波澜。 她脑子虽然不痛,但痴痴怔怔, 无半点恢复记忆的征兆。 记忆, 仿佛只在和姐姐、还有檀庭公主那位奇怪的驸马碰面时,才会破冰萌芽。 润润怀疑, 那日在宴会上见到的驸马,极大可能就是佳年。如果没有婢女监视她, 她必定好好问问那男子的姓名。 陛下当初从野外捡了她,她是把陛下错认成佳年才和陛下走的。如今找到了真正的佳年, 她要立刻和佳年走,谁也拦不住。 陛下每每来看润润时,见她神思颓靡的样子, 温柔安慰她道, “记不起来的话, 莫要逼自己。朕听说民间也有磕伤脑袋导致失忆的, 过一段时间自然痊可。越是硬想,效果反而越差。” 润润嗯, 陛下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若硬想,她会头痛如锯。 陛下的吻似湖水荡开的涟漪,层层叠叠落在润润颊侧。他从前盼望过润润恢复记忆,现在却觉得,她忘记也挺好。 他从前毕竟伤害过她。若她记起来,会不会和他闹,和他决裂? 现在的日子已经太平静、太美好了,他很知足,也感到很幸福,最好什么都莫要变。 若变的话,便是待皇后诞下嫡子后,他和润润会有一个孩子……肯定玉雪聪明,讨人喜欢。 润润问,“陛下今日怎如此早来看臣妾,不用批阅奏折么?” 陛下道:“逢十休沐,今日只陪你。” 润润和陛下,这么凑凑忽忽地过着。 未来皇后每隔几日进宫,与陛下联络感情。毕竟他们未来要做正经夫妻的,长久分离如何能行。 每逢阮小姐进宫,润润便主动退位让贤,缩在自己的翠微宫中,避免碍人眼。 她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可能她出身确实低贱吧。 陛下说了半天喜欢她,其实内心还是嫌弃她身份卑微。 润润想人家轻视她,她也不必没皮没脸地强赖着。待陛下大婚,她再求陛下一次,届时陛下美后在怀,腻烦了她,定然会答应放她出宫的。 她从没把他说喜欢她的话当真。 她要去找佳年。她没一时一刻忘记佳年。 润润幽居深宫,独处时候也会折些纸星星消磨时光。婢女菊儿说她失忆前爱折这个,多折折没准有益于恢复记忆。 以往星星罐子里只有星星,这些日子多添了千纸鹤,小蘑菇,小蔷薇,琳琅满目,全是陛下陪她折的。 润润却并不如何喜欢,总觉得星星罐子里有无数种折纸,恰似陛下后宫有无数个嫔妃。 阮小姐进宫来,润润偶遇过几次。 陛下有时候跟阮小姐说话,有时候和斯人逛花园,又有时候共进午膳。 润润瞧着,陛下对阮姑娘的和颜悦色,比对她更深。 对她陛下有时候还会呵斥两句,如果她僭越了君臣之礼,或者失言。 可陛下从没对阮小姐说过一句硬话,甚至他一贯庄容的性子在阮小姐面前都收敛了,变得温和、微笑,笑里染着阳光的味道。明明彼此认识没多久,却像亲人一般。 ……难道这就是妻和妾的区别? 似陛下这种级别的男人,妻和妾的界限分得很清晰。妻是用来礼敬、爱戴,携手并进的女主人,而妾充其量用来消遣和怜宠。他甚至禁止她怀孕。 润润看清了陛下,他是一个凉薄的男人。嘴上说得再爱,也只在嘴上。 他最重视他的江山、政事、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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