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静静听着,沉思其中细节, 她们没直接要薛岁岁的命,只因岁岁身怀有孕,备受永安王重视,但日后会不会对薛岁岁动手很难说了。 孙丞相明知故犯,自然留不得,必定要杀。但偌大一个阮家该如何面对,实堪从长计议。 陛下受先皇后苦苦哀求,已选了阮净薇做继后,昭告天下,如今大婚在即如何能收回成命。 他在朝廷上雷厉风行,抓的就是受贿之事。阮家既敢卖官鬻爵,他未能因为阮净薇是皇后便徇私通融,否则日后无法在百官面前建立威信。 继续查,查得还不够全,不够深, 他对裴青山道, 要证据,能定罪的证据。 孙家,阮家,所有人均要查个遍。 此刻先按兵不动。若阮家没有徇私舞弊,既然无惧锦衣卫搜查。若真做了,莫怪他手下无情,换皇后。 裴青山:“遵命。”隐去。 陛下太阳穴剧痛稍缓,片刻,思及未来,某些事或许得未雨绸缪,提前规划,便又秘召永安王入宫见驾。 永安王无能,管束不好内宅之事。 但如今为了润润,他可能得先叮嘱永安王几句,避免悲剧进一步发生。 …… 阮家暂时借给孙丞相三万两银子还债,助孙丞相躲过一劫。 阮净薇帮助王妃,非是好心肠,只因他们乃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先帝朝时,卖官鬻爵之风盛行,哪个有头有脸的大家族没卖过官职? 孙丞相做过,阮家人更做过。 此番若不帮助孙丞相,恐孙丞相穷途末路之下,狗急跳墙,把贪贿的官员名单统统在陛下面前捅出去,一块给他陪葬。 说来买官,也称捐官,本来是世家间一件心照不宣之事,持续了多少年,先帝从没约束过,陛下掌权后却偏偏要严查。 水至清则无鱼,阮小姐以为人确实生来三六九等的。那些买不起官的穷秀才,活该做奴仆受穷。 陛下先查了科举舞弊、贩卖考题之事,后又揪贪贿之官员,实在多此一举。 一身才华又怎么样,没有家世没有背景,能在朝廷混得长久么? 譬如张佳年,才高八斗比潘安吧,甚至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照样为公主牛马。 站在陛下的角度, 陛下意图任人唯贤,不问出身。只要有才有德之人,他甚至不问男女。 本朝开办了许多女官学,破天荒任用了好几位女官员,实乃自陛下践祚后才有的奇迹。 有时候,他确实是一个沾点浪漫化和理想化的人。 王妃占着岁岁不会写字的优势,将岁岁的口暂时堵住,却治标不治本。 谢寻章正在四处为岁岁寻医,岁岁的哑病迟早能治好。 待岁岁开口说话,王妃孙家的末日也降临。 王妃气苦,发愁,愁得头发白了好几根。怎那么碰巧,叫岁岁这贱婢偷听到了父亲收受贿之事? 阮家借了她三万两银子,相当于买下孙丞相的命。以后孙丞相是阮家的走狗,被人捏把柄在手,供阮家驱使。 王妃无形之中也得对手帕交阮姑娘巴结奉承几分,友谊变了质。 阮姑娘即将做皇后,最想除掉的阻碍当然是润润。 而润润最大的缺点、最亲近的亲人是岁岁,要除润润必得先除岁岁,所以阮姑娘竭力帮助王妃。 “还有几个月那侍妾便要临盆了,妇人生孩子,最大的鬼门关。到时候只要稍微做点手脚,薛岁岁必定一命呜呼。” 岁岁一咽气,孙丞相的秘密便永远保住了。 王妃豁然开朗,她怎么没想到设计让岁岁难产。若岁岁血崩而死,一尸两命,王爷无法怪她。 两人关起门来,开始研究计划的具体细节。 · 润润从太液池归来,一直难以打叠精神。可能是佳年的态度令她黯然神伤,好容易找回的佳年,却沦为旁人驸马。 如果有一种药,吃下去能把忘记的事情记起来,那便好了。 润润怀疑陛下给她下毒,蓄意阻止她记忆恢复,便偷偷吐掉了孟太医给她送的补药。 她开始防着陛下,看看停几天药,脑海能不能泛起零星记忆。 寂寞深宫中,润润总喜欢呆呆遥望天空上的飞鸟。以至于陛下驾到时,她都没察觉。 直到龙靴在眼前, 她才下跪道,“参加陛下。” 陛下没扶扶她,漠然从她身边掠过, 缓缓坐在了主位上, 瞧他那微抿的唇角,应当是不大高兴。 凝滞的空气缓缓流动,润润哑然,常听说若嫔妃惹了皇帝不悦,会被皇帝撂下,打入废宫。 可陛下似乎和寻常皇帝迥异,他即便冷战也会到翠微宫来,和她面对面冷战。 天子没叫起,润润只得一直跪着。 他没头没脑地幽怨一句,“薛昭容。这整个宫里也就你敢。但朕的耐心有限度的,莫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朕的底线。” 润润道,“臣妾听不明白。” 陛下又爱又恨,一颗心既被繁冗的政事折磨,又被润润折磨。 他讥然道, “你和驸马眉来眼去,当朕眼瞎?” 润润坚定辞色,不卑不亢,“臣妾没有,陛下听信谗言了。” “是否谗言朕自会查清楚,” 他打断道, “若除了檀庭之外,别人也发现你做了逾矩之事,朕不会轻饶你。” 可能今日他真的恼了她,连一声润润都不曾叫,全是淡漠的‘你’或‘薛昭容’。 润润怅然,他昨日怀疑她,给她灌药,今日又这般兴师问罪地找茬儿,怕是因为他即将迎娶皇后,处处看她不顺眼,找个由头想把她废掉呢。 废掉更好,她本该与他划清界限。 当初是她错误地跟他走,现在这段错误终于可以结束了。 “臣妾自请出宫修行。” “你想得美,” 他森森道。 润润平静地问,“那陛下想怎么处置臣妾?” 张佳年,她确实看了。 心里有张佳年吗?确实有。 如果宫规认为这种行为是私通,是红杏出墙,那她确实红杏出墙了。 她不想在这宫里呆。 她鼓起勇气,冒着死罪正面瞪他。 疏离的寒光,射在陛下身上。 陛下骤然被她的眼神伤到,心头一剜。怎么处置她?一时他没想好。 比起愤怒,可能他更多的是懊恼和伤感。 她用这样看陌生人的眼神来瞪他,剜他,拒他于千里之外,令他心凉。 ……甚至此番他都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板起来脸责她两句,不过想让她哄哄他, 说她错了,说她没看张佳年,说她心里只有他,安慰安慰他那颗被嫉妒腐蚀得锈迹斑斑的心。 可是,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深吸一口气,晦暗地说,“薛昭容。你莫以为朕……喜欢你,可以随意放肆。” 润润道,“陛下向来执法严明,铁血无情,臣妾还喜欢着张佳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索性已撕破脸皮,便一吐为快, “臣妾本是自由人,当初把您错认成夫婿,才误跟您回宫,思来追悔莫及。臣妾不是您的嫔妃,您要娶皇后了,就发发慈悲,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夫婿? 她管张佳年叫夫婿? 陛下心绪剧烈翻涌,气得抖冷。 他眼底隐隐有湿润之意,是真的伤心了。 你说你把我当替身,张佳年的替身,如今回过神来,宁死也不跟我了是吧? “你做什么梦?” 他冰冷道, “放过你?” 妄想。 两人今日之吵,本源于小事。 檀庭告的一句状,原不会引起这么大的争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他过往对她姐姐的淡漠置之,对凶手的纵容,要娶皇后还要强占她的自私,对她的质疑、猜忌……这些都使润润心灰意灭,决心要逃离他。 润润上半身挺得笔直,闻此泪水夺眶而出,起身不顾一切地想往外边跑。 可她忘了,这里是皇宫, 四面都是森严的高墙,跑,又能跑到哪里。还没出寝殿门,就被披坚执锐的兵将格挡回来。 原来陛下怕她和上次一样,偷偷跑到湖边或高楼上自戕,早在翠微宫附近安插了各种暗卫和眼线。 寝殿的双页镂花门静静锁闭, 室内沉闷得似一滩死水, 陛下颀长的黑影,立在她身前三步的位置,润润后背情不自禁地抵住门板,有点后悔和他撕破脸,惹怒了他。 他的唇角流露悲伤的同时,仿佛又在施施然说,小流莺,还记得吗? 若你再敢逃,若你再敢惦记别人, 朕便把你绑到太极殿的龙榻上,叫你四肢日夜合不拢,从朕身上下不来,好生尝尝人间地狱的滋味。 “你别过来。” 润润瑟瑟抖,抽了抽鼻子, 陛下却已近身到她跟前, 两只手分别攥了她的两腕在两侧,深深吻起她来。 润润被强吻,难受到极点,她想踹他,可他的身形远远比她高挑颀长,根本难以做到。 她流着泪,咬他的舌头, 血腥味弥漫在口腔,使失控的帝王稍稍清醒了些,略略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润润几乎本能抬手给他一耳光,使十足十力气, “啪!” 十分响亮,十分干脆, 尖锐的指甲划破了他素日英俊的容颜,渗出长长的一道血痕。 ——就像当初他打她一样。 唯一区别或许是, 当初他打她时意在小惩大诫,仅仅轻飘飘的一掌,没使多大力气,而她打他的这下,却像不共戴天的仇人。 陛下头微微侧过去,过会儿才缓过神。他垂眸,缓缓抚摸颊畔的血, 他, 他…… 他竟是被打了。 门外侍卫听闻动静,急忙奔进来护驾,却被他低沉,“滚。” 空气俨然比方才更死窒, 润润颤颤看了看自己的手,难以置信。她知道,自己生命走到了尽头。 呜呜一声,终于哭出来。 她敢伤龙体,定然不得好死, 白绫,匕首,烙馅饼,五马分肢…… 只求陛下给她个痛快的死法。 姑娘吓坏了,也傻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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