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佳年是檀庭的驸马,所以席面上与檀庭并肩而坐。他又着驸马那件体面的大红袍,头插宫花。 润润偷偷瞥张佳年,见他腰间以下位置略略发鼓,好像戴了什么东西似的,好生奇怪。 润润很关切,想上前询问, 可张佳年垂头,面色涨红,半点未曾抬头,更遑论看她,他对她仿佛一个完全疏离的陌生人。 润润惑然。 润润还不知道,张佳年那里被公主锁了。 这于一个男人的尊严而言,极其伤损,张佳年如何有颜面再面对润润——他把自己在润润心目中的形象看得比性命还重。 虽然看见润润没被陛下处死,张佳年心里是高兴的。 檀庭刻意监视驸马,见驸马对润润再无异样,才堪堪放下心来。 片刻陛下至, 陛下已经更了衣,换了身墨玄一色的帝王常服,袖口微微收紧,是干净利落的箭袖。来到,即自然地拂上了润润的腰。 润润气息一滞,矮身欲向他行礼,被他免除。他也要她去换身骑装,一会儿原是想教她射箭来着。 宫宴之后,众人可自由玩乐。 天朗气清,正聊尽视听之娱。 檀庭见了皇兄,热热乎乎地踱过来。 “皇兄臣妹也想射箭!” 陛下独独扣住润润的手,对檀庭道,“叫永安王教你吧。” 正好谢寻章在旁边。 檀庭皱眉不悦,又是润润抢走了皇兄的宠爱。 润润被那人扣着,也很难受,心想若檀庭行行好赶紧把陛下支走也行。 可陛下只要和她在一起时,就会习惯似地牵住她手,无有分开时候。 如今她是妃子了,名正言顺他的女人,他和她怎么亲密都不逾矩的。 陛下低低对润润道,“走。” 大步迈开,润润只得跌跌撞撞虚挽住他手臂。 角落处的张佳年,眼睁睁看润润被皇帝带走,苦涩抿抿唇,百味交集。 …… 陛下所到之处,人俱跪个满地。 润润跟着陛下,人们自然也跪了她。 润润十分忐忑。 陛下令她换好骑装后,轻轻掩她在怀中,然后颀长有力的手把住了润润肉嘟嘟的小手。 一张涨满如帆的弓撑在他们面前,陛下伏在她耳边,教她去使劲儿,卸劲儿。 他淡淡洒下的男性气息,扑在润润脖颈间,使得润润肌肤起了层毛栗子, 盯着靶子,更加专注。 嗖一箭飞射出去,中了个八环。 陛下评价道,“第一次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润润偷偷擦了擦鬓角的细汗,当着这么多人掩在君王怀里,她快要难堪死了。 檀庭公主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摆弄羽箭,谢寻章要教她,公主嗤之以鼻。 皇兄满心满眼,都是润润。 听说前几日润润与皇兄闹矛盾了,冷落皇兄,甚至想与皇兄割绝……不知皇兄怎么劝回来的。 肯定是润润自己要争圣宠,巴巴回来求皇兄,她和她姐姐同样爱钻营。 浆送至, 陛下领着润润到凉棚之下, 列位贵人各自休息,清幽的棚中仅仅他和她两个人。 刚才人多还好,润润最怕这样与陛下独处的环节,小脸跟含羞草似地垂得更低。 陛下忽然心血来潮,在她耳边, “叫声哥哥来听听。” 润润慌然抬头, 注意皇兄和哥哥两个称谓的区别,皇兄那才是正经兄长呢,而哥哥多多少少沾了点旖旎的感觉。 他又在狎昵她。 润润敷衍道,“臣妾不敢……” 话未说完,下颌被他轻柔地搭起来。“若是不叫,朕自然有办法叫你开口。” 他很早很早以前,就想听她一声哥哥了。 自然有办法。 润润思及他强灌她失忆药的事,顿时心惊胆寒,仰着头可怜巴巴叫一句, “陛下哥哥。” 声线比水还软还颤,小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陛下怦然,爱难释手,对着她珠唇辗转吻下去。他喜欢这个称谓,喜欢死了。 润润被他亲得直大喘粗气。 盛满浆,陛下问,“润润喜喝甜的还是咸的?” 润润指了指甜的。 陛下料到,将新鲜清凉的浆推到她面前让她喝。润润方才射箭半天,也确实口渴,咕嘟嘟蠕动着喉咙。 陛下支颐,仿佛这么平平淡淡瞧着她吃喝,已经足够温馨幸福。 此时有多美好,前些天她冷落他时便有多凄凉。 润润喝完,陛下给她擦了嘴。 他有时候,表现得真的像她情郎, 细心,体贴,捧在手心上宠,极其容易给人以错觉。 润润尽量不去受他的恩惠,夺过他手中巾帕,自顾自擦干净。 檀庭见皇兄和润润恩情似漆,也与叫张佳年把着她的手射箭。 奈何张佳年颓丧,更兼那里有锁而无比自卑,惭愧形秽,整个人无有精神。 把住檀庭的手,也松松软软,好几支箭皆偏离靶心。 檀庭愠道,“无用。” 还得去缠着她皇兄。 张佳年凄凉笑,润润对上位者投怀送抱,自己的尊严也被践踏,真不知活着还有何滋味。 他早知道润润要变心的, 润润变心,原怪不得她,那人各方面条件确实比他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可是……他和润润的山盟海誓,他们拜天地,他为她剃掉的满头长发,润润全忘记了吗? 张佳年心灰意冷,他为她牺牲良多,陛下又做过什么。陛下虽好,莫忘旧人。 说他不怨,是假话。 凉棚的润润看见公主和佳年在射箭,心下波澜,喝浆的动作也缓了。 这一明显异样,如何能逃得过陛下。 陛下随手捂住了润润眼睛,引她起身,移驾别处。 此时再给张佳年羞辱,没必要。 陛下才刚私下去公主府给张佳年点教训,这一节,陛下并不欲让润润知道。 他和她的日子已经很好很平静了,最好谁也别来打扰。 左右檀庭稀罕张佳年,便留张佳年一条命,赏檀庭养着吧。 润润无法辨清前路,沮丧然,“我看不见……” 陛下道:“那你揽着我呀。” 润润噘嘴,只好虚搂住他的腰。 陛下轻轻笑,往姑娘脸蛋亲了亲。 陛下得珍惜她。杂七杂八的人,他得排除掉。他是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赢回她的。 那边,张佳年独自手执弓箭,试图再放一发。箭在弦上,弓竟断掉。 张佳年更加苦闷,对润润抛弃自己的行为十分惆怅。 润润,没有良心。 润润,臭润润,你只想着你的荣华富贵,抛弃糟糠。 从张佳年被抓到现在,所见的皆是陛下对润润的好,虽然他有时也会怀疑陛下可能会凌虐润润,用鞭子抽润润……但终究是他的臆想。 润润仿佛过得很好。 风风光光的德妃,让人很难想象她内里受到了何种逼迫,是怎么被婢女拽住手臂,逼着向陛下屈服的。 只会简简单单认为,她变了心。 · 润润既已封妃,皇后也该入宫。 帝后具体日期无法确定,左右是等阮净薇伤势一好,陛下便娶阮净薇。 到时候,估计润润要给阮净薇赔礼认个错的,是否真心遑论,表面功夫要做足。 润润选择重新归于陛下怀抱后,碧霄宫的禁足也随之解除。 润润又可以在皇宫自由行走,尽管仪景殿和南书房她仍然禁止踏入,那是皇帝议政的场所。 润润对政事向来敬而远之,如果干政,陛下会赏她一耳光。她心有余悸。 陛下为润润移植了一排排银杏树,在太极殿和碧霄宫的那条甬道两侧。 目前还未到秋日,想来等七月流火,满树金黄,会成一派盛景的。 陛下政事繁忙,白日润润时常闲暇。 她的禁足一解,又可以往畅春园看戏。遗憾的是,班主小柊马上要领着小侄儿金盆洗手,回海岛老家颐养天年。 这样好听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润润是最后几天听见了。 润润道,“还真有点舍不得。” 小柊道,“蒙娘娘厚爱,小人的福气。会有新的戏班入宫服侍娘娘的,唱功比小人更雄厚。” 润润依旧闷闷难乐。 她是个念旧之人,看小柊的戏看出感情了,懒得再看别人唱戏。 润润问,“海岛怎么走,我还从没见过大海呢。” 小柊说非常复杂,要到她老家,需要先走一段河路,再出海,航行大概六七日才能到海岛上。 海岛甚是隐蔽,连左近的渔船都不来打鱼呢,有起伏的山丘,有密密麻麻的树。 润润很好奇,叫小柊画图给她看。 小柊道,“娘娘这般认真,还以为您也想去海岛。” 话音未落自觉失言,这位德妃娘娘,怕是一生都要呆在皇宫里侍奉君王,哪里有出去的机会。 这些后宫妃嫔看似尊贵,其实和笼中鸟无异,还莫如她们这些走南闯北的江湖艺人自由自在。 润润定定瞧着小柊,言有尽而意无穷。婢女还在,润润借口要和小柊说几句道别的话,把婢女们全部屏开了。 小柊:“娘娘……” 我初次遇到您时,您还是‘小主’,这么快,便晋为娘娘了。足可见握在您背后的那只手,是多么地稀罕您,在意您。 “您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润润尴尬笑笑。 “我只是单纯问问,并无其他意思,你错会了。” 小柊觉得自己不可能错会, 小柊也是女人,曾经年轻过,也曾经和男人打过交道。这位年轻的娘娘实在太单纯了,什么都写在脸上。 想离开深宫,对于小柊来说或许是明日就走的事,对于这位娘娘来说根本不可能的。 话说出来虽然有点难听,但小柊还是劝她,别痴心妄想。 胳膊焉能拧得过腿? 九州之下,莫非王土。 只要她家夫主想要,就算她花心思逃到天涯海角,亦无济于事,反害人害己。 润润浓叹一声。 本来还有很多话想问小柊,见此,也全部咽进肚子里了。 小柊从没见过似润润这般的贵人,身处极度荣华富贵之中,却清冷寂寞如残花,比戏子还可怜的。 小柊力量微薄,虽然怜悯,也无法施以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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