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日却甚温柔,落在她双唇上的笔触很细腻,勾勒出浅浅的唇线,唇峰。 她和他相对坐着,相对咫尺,润润咽咽喉咙,感觉陛下的唇也在朝她靠近,他似乎要借着画胭脂吻一吻她。 润润匆忙避头。 一避头, 陛下手中笔在她脸上画出一道长长的飞红。 嘶—— 两人同时倒吸。 润润皱眉咬舌,陛下哂道,“这回可不是朕的过错。” 他手稳得很。 润润懊恼,“陛下还说风凉话。” 那口脂落在脸上,很难洗的好吗,况且就算洗掉了,她原本的妆容也被破坏,还得重新上妆。 又得浪费一下午的时光。 陛下撂下笔,顺其自然, “你懊恼些什么,左右消磨时光,” 梳一下午的妆,想来也是十分美好的。他便把奏折搬到碧霄宫来,看着她梳。 眼中心中,满是憧憬的笑意。 润润觉得他更可恶了。 · 小柊在皇宫的使命已然了尽,畅春园换了批新戏子,排演更多更精彩的戏给润润看。 黄昏,小柊即将带着小侄儿离宫。 小柊叮嘱润润,自己在宫中多保重,那舆图和出海之事还需三思。 若以后有缘相见,再行谋划。 润润凝噎道,“谢谢。” 小柊为她保守秘密,帮她良多, 如果小柊反手把她告发,能得到的好处绝对比现在多。小柊是个好人。 小柊道:“同样为女子,草民愿意竭力理解娘娘的难处。” 无论高贵或低贱,娘娘还是庶人,女孩家在这世上讨生活皆是艰辛的。 润润这么一个年轻又迷茫的小姑娘,若日后这能逃出……也可以来投奔她。老家在海上孤岛,绝对隐蔽。 润润再度道了谢,暗暗决定此事无论成败,皆由自己一人扛下,绝不能连累小柊和家人。 小柊就此离开也好,安全。 她敢动出宫的念头,本来也是因为姐姐死了,她无牵无挂一身轻的。 自此,畅春园润润去得少了。 她仍然安安静静待在宫里,过着日复一日单调乏味的生活。天气由热慢慢开始转冷时,陛下的喜讯传来。 陛下和皇后的婚仪,定在九月十九,距离今日仅仅短短五日。 帝后大婚,多么震天动地之大事,宫里处处热火朝天、忙碌喜庆的氛围。 这些天,陛下陪润润的时候相对少,陪阮家姐妹明显多。 那壮丽巍峨的凤仪宫,阮净薇马上入主,登临后位。 宫里仆婢本来最巴结润润,近期频频奉承阮修媛。 原因无它,阮修媛位份虽弗如润润,但斯人是继后阮净薇的堂妹。继后现在炙手可热,连堂妹也跟着沾光。 润润翻阅敬事房的存档,却没找到阮修媛侍寝记录。想来陛下因着某种原因给抹去了,他向来是个思虑周全之人,没幸过大抵是不可能。 润润近来精神怏怏, 外面的热闹,她平静处之,呆在自己宫里,昏昏沉沉总睡觉。 偶尔醒来,叠叠纸剪窗花,亦或做做女红什么的,百无聊赖。 或许因为太寂寥,那本《庄子》她还真读完。正如应了她那日信口撒下的谎,静下心读,内容还可以接受。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幻想中,她长出了翅膀,飞出皇宫…… 陛下来看她时,观她枕边正摊开着《庄子》,信手翻阅两下,她还竟真对这书感兴趣了。 陛下问最喜欢哪一篇,润润道,“秋水。” 陛下:“为何?” 润润简简单单,“名字好听。” 陛下笑叹,果真还是润润。 有话找话,没话硬聊, 干巴巴道完庄子,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心照不宣的,陛下即将迎娶阮净薇,即将成为另一个女人的夫君,过他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而润润也要走了。 他们二人即将在岔路口分道而行,从此萧郎路人,确实没什么过多的话题好聊。 陛下察觉到她内心情愫的微妙变化,搭住她手腕说, “润润。我们的关系和以前一样,朕依旧会对你好。” ——这话他以前重复好多次,现在又申述一次,生怕她听不懂。 攥紧她的手,握住她的骨和筋。 他的占有欲,仍在隐隐作祟。 他要她。那是肯定的。 润润应了声。 陛下又问,“你心里,是很难过么。” 润润深吸了一口气, 难过……也算,但没有‘很’。 或许这种心情用难过来形容欠妥当,确切来说是担忧——对自己未来的担忧。 她怕她终究无法和他抗衡,被他抓到杀了。 存着最后一丝希望, “那陛下能别娶阮净薇吗?” 那是害死她姐姐的仇人。 陛下静默半晌, “润润。” 这话多多少少有些直白、僭越。但他一向纵容她,虽知逾矩也未曾出口责怪,只淡淡告诉她道, “不是阮净薇也会是别人的,你得懂。” 润润懂了。 阻止他成婚,那是镜花水月。他不想付出代价,还想困她在身边。 “好。臣妾懂。” 陛下长长叹,将她拥住,深情而眷恋,最怕她因这点小事闹小性。 她怎么就不能乖巧识大体一点呢。 其实按规矩来说,待皇后入宫他才能名正言顺晋她妃位,现下为讨她欢心,已提前给她,还额外为她办那么隆重的册封礼。 对于世间女子来说,再大的虚荣心也该被满足了。 若担四妃之首还要幽怨,她难道还想当皇贵妃不成——那只是传说中一种位份,本朝开朝以来都从未册封过。 “你要相信,朕在意你的。” 润润漠然,宁愿他不在意。 他自己成婚还锢着她,他着实太霸道,也太贪心了些。这世界上有不付出代价便能轻轻易易得到的东西吗,在他眼里她是不是就属于那种东西。 润润咽下情绪,绵羊般温顺地伏在陛下怀中。她问了他一些大婚的细节,流程,还有具体时辰。 陛下晦然犹豫,终究告诉她, 帝后大婚这个事,永远是他俩之间的一块心结。 他是多么真心地希望她好好留在他身边,甚至连他们的今后皆规划好了。 润润,懂事些。 润润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沉默半晌,恳然道,“既然离您大婚只剩三四日了,求您把臣妾暂时送回王府去吧,臣妾去王府住几日。” 她自然是没娘家的,永安王府算她半个娘家。 陛下闻此顿时怃然道,“住口,你回王府作甚。” 如今王府里已没她姐姐。 润润坚持道,“待您与皇后大婚罢,再接臣妾回来,臣妾全当省一次亲,谢王爷的知遇之恩。” 陛下仍自沉吟, 帝后大婚,人多眼杂,要处理的事宜更千头万绪,他本来便没时间亲自盯着她,如今再放她回王府。 他的眸中,盛满迟疑。 “你在碧霄宫好好的即可。婚事与你无关,朕会命人帮你关闭宫门,吵闹不到你,你安安静静在宫里修养。待得闲,朕会来找你。” 润润心脏蓦然抽紧,指甲也险些掐进肉里去。 他这话什么意思,要关她禁足么,宫门一闭,她和坐牢有何区别,眼睁睁落在他和他的毒后掌中了。 润润流淌着小珍珠泪,恸然抱住他的腰,“不要,不要。陛下别那么残忍,臣妾独自呆在翠微宫,一定会死的。” 陛下肩头颤了颤,捂住她嘴,“如何跟死挂钩了,别胡说。” 润润仰起头来,泪眼朦胧,十分执拗,“臣妾爱陛下,活生生看着您迎娶别人,与旁人洞房花烛,臣妾会活活痛死。若真这样,陛下莫如直接赐臣妾一杯毒酒。” 她哭得真切,泪眼婆娑,三分真七分假,眼白缠着红血丝。她抱他腰的手,也那样紧。 陛下微微动容,联想起她之前多番对阮净薇嫉妒吃醋的行径,冷静的面孔见到一丝妥协之色。 他可怜她,又想到了自己——当他看到她和张佳年亲近时,心里也是那种想死的感觉。同样的精神折磨,何忍再加诸于她身上。 可陛下仍然没直接答应,斟酌道,“润润。让朕考虑考虑。” 即便允许她回王府暂避,也得给他时间安排一下行程,以及往来护送的卫兵。 何况他本能觉得,让润润前去不大妥当。 润润抱着陛下呜呜哭,把他衣襟哭湿了一团暗色。见他依旧岿然不动,她捧起他脸,直直吻了上去。 陛下,臣妾亲您,主动的, 您一定要答应臣妾的要求。 漉湿的唇中,夹杂了咸咸的泪水。泪水沾在陛下脸庞,凉丝丝。陛下失神以指腹抚摸了下。 一滴泪仿佛可以通灵。 他被润润压倒,陷于锦榻之中。 姑娘趴在他身上,一双秀手自顾自拔掉了衣襟上的盘扣、丝带,将自己献给他,耳边回荡的还是她声泪俱下那一句话“陛下别那么残忍。” ——要她生生看着他和其他女人成婚。 这句话似魔咒,回荡在寝殿之中。 陛下心软,对润润愈发得愧疚。 某种冲动涌上,只差一点他便想反过来搂住她,告诉她:不成婚了,朕不成婚了,朕只娶你。 可那哪里像话。 润润还在笨拙地吻他,陛下喟然叹了声,止住她的投怀送抱,抬手用衣襟重新将她肌肤掩住,心绪潮涌。 罢了,罢了。 她太喜欢他,又有什么错? 去王府住几日,倒也行。 待大婚过后,便叫谢寻章带岁岁入宫来,让她见见小侄儿。 “好啦,好啦,” 陛下轻轻拍润润的背,安慰她,“别这样了,也别哭了。” 润润暂停,见陛下没有进一步动作,懵然,他答应了吗? 陛下的心思,向来是复杂的。 缥缈之事,她不放心。话说到这份上若他还咬死,她亦无计可施。 匆忙之间,那枚簪子又被碰掉了。 看向陛下,只见他轻轻点头。 他爱她。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 张佳年的父母死后,他办事比以前更洒脱一些,面对公主也不再奴颜婢骨。 能威胁到他的家人已经沦丧了,张佳年如今轻飘飘的很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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