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瑜又不敢去了。 他这是闹的什么脾气?刚刚还好好的,柔情蜜意地对她,怎么转眼又——他不喜欢她誊抄药方吗? ……也是,虽然整个皇宫没有人敢说他有疾,但他患病数年,多少能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见她翻读医书、撰写药方,觉得烦躁不安在情理之中。 看来她以后不能在他面前这么做了,要不然,她在院里另辟一间房,专做攻读试药之用?也免得打扰到他。
第21章 觅瑜心思转动,试探询问:“瞻郎……不喜纱儿沾染杏林之道吗?” 盛瞻和淡淡道:“怎么会。” 她等着下文。 他没有下文。 于是她明白了,他说的是反话。 他果真不喜欢她这么做?可她自小学医,已经习惯成自然,让她断了此道无异于断了饮食,她不能—— 她试图描补:“纱儿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沾这些,不过闲暇时分翻阅一二,我——” 盛瞻和露出一个笑,打断她的话,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医者仁心,济世救人,纱儿能有这份志向,很好。” 闻言,觅瑜有些讪讪。她虽有几分治病救人之愿,但并无多少悬壶济世之心,远不及她的娘亲,也谈不上志向远大,他这么夸奖她,实在过誉了。 且他的笑容和话语皆淡淡的,不像是发自真心的模样,更令她不敢领受,越发小心道:“瞻郎谬赞……” “纱儿担得起。”盛瞻和道,示意她,“快去吧,夜色已深,你尽量早些写完,莫要耗到子夜。” 觅瑜察言观色,见他面色平静,与平时没什么两样,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左瞧右瞧没瞧出来,也只能作罢,起身道:“那,纱儿去去就来。” 盛瞻和没应话。 觅瑜往外走了两步,停下来,回头看他,又往外走了两步,停下来,犹豫了再犹豫,终是没迈出第五步。 不是她不想,而是不敢。 他这一副神情莫测的模样,叫她怎么敢放心出去? 可他为什么会有这般表现?是在生她的气吗?但他又说,她能有这一份仁心很好……他到底在想什么? 觅瑜想了又想,也没有想明白。 眼见燃烛渐短,她不能再这么耗下去,遂鼓起勇气,道:“夜色已深,瞻郎也早些休息,莫要耽误了明日进学……” 盛瞻和道:“我知道了。” 没有波澜的话语说不上冷淡,也谈不上亲近,让觅瑜感到一阵委屈,不明白他为什么之前还柔声慰哄,现在却连正眼都不看她。 她到底哪里惹了他?他怎么总是这么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 觅瑜咬着唇,心里燃起一簇细小的火苗,唤道:“殿下。” 她故意改了对他的称呼。 相处了这么一些时日,她也算是摸清楚了他的部分喜好,比如“殿下”这一称谓,他就不喜欢从她口中听见,更喜欢她唤他“瞻郎”。 她在平日里不敢违逆他的意思,总是软软地唤他“瞻郎”,心虚害怕时才会唤他“殿下”,比如前些天她服用避子药被他发现的时候。 今晚是她头一次主动改变称呼,还是故意的,为了惹恼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只知道她受够了他的忽冷忽热,再这样下去,他的病还没有治好,她就要先被他逼出病了,不如问个清楚。 盛瞻和抬眼看向她。 他的眼神并不锐利,也没有多少冷色,却仍旧看得觅瑜心尖一颤,勉强才维持住镇定,继续道:“不知妾身做错了何事,惹恼殿下?使得殿下这般、这般……” “这般什么?”他问道。 她心下一横,咬牙道:“这般……不待见妾身!” 盛瞻和发出一声轻笑。 “不待见你?我不待见你什么?” 这回他的眼神真的有点冷了,看得觅瑜心惊胆战,直觉自己下了愚蠢的一步棋,但落子无悔,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殿下、殿下在盏茶时分前,还对妾身柔情蜜意,不过转眼之间,就换了容色,不愿对妾身多言只字片语……妾身斗胆,询问殿下,可是妾身有哪里侍奉不周,冒犯了殿下?” 盛瞻和没有立即回答。 他神色莫辨地瞧了她半晌,方道:“你知道我在生气?” 怎么不知道?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她若是还不明白,岂非连三岁小儿都不如? 觅瑜心里嘀咕,面上恭敬答话,带着一点委屈道:“妾身自然知晓……妾身只是不明白,于何事上惹到了殿下。” “你不知道?” 轻轻巧巧的一声询问,听得她颇感不可思议。 “妾身自然不知道……”她低下头细声回话,手指无意识地卷缠裙衫。 她要是知道,早就将错处改正,不会像现在这样战战兢兢了。 “还请殿下指教。”她道,“妾身一定改过自新,绝不再犯。” 盛瞻和安静了片刻。 他用一种平淡的口吻回答:“没什么,不过是我在同自己赌气罢了,你没做错什么事。” “殿下……” “只有一样。”他道,“你莫要再这般称呼我,你是我的妻子,不是臣子。” 这话说得不对,礼仪姑姑特别教导过,太子之于太子妃,先君臣而后夫妻,她在嫁进东宫后,一定要谨记为人臣子与妻子的本分。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既然这么讲了,还是三番五次地强调,她自当遵从,毕竟太子的话就是令旨,她无论为人妻子还是臣子都需听命。 这对她自己也好,妻子总是比臣子要亲近些,而且她的“殿下”称呼也是她故意的,她知道他不喜欢她这么喊他,可谁让他要吓唬她呢?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脾性虽好,却也不是泥人,可以随意拿捏。 当然,她懂得见好就收,他都把话说开了,她若还是不改,恐怕会惹来他真正的不满,遂从善如流地改口,莞尔道:“好,瞻郎。” 盛瞻和回应了她的笑,朝她伸出手:“来,陪我说说话。” 她乖巧地走过去,搭上他的掌心,被他拉着在榻边坐下。 “瞻郎。”她再一次主动唤他。 盛瞻和浅笑回应,用手指梳理着她的长发,这一次,他的笑容明显是发自真心的,让人看着便觉心痒,忍不住想倚进他的怀里。 觅瑜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依偎进他的怀中,轻蹭着他的胸膛,软软娇唤一声:“夫君。” 盛瞻和低头看她,笑容愈深。 他的眉眼生得很好,既有圣上的英武,也有皇后的典雅,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使人想到乘奔御风的江河湖海,平缓时景致无俦,赏心悦目。 烛火映照着他的脸庞,显得他分外迷人。 觅瑜仰头看着他,心里头的那点气不知不觉消了,只余一池春水,荡漾波澜。 “今日宫务繁琐吗?”盛瞻和询问她,“可有遇上什么麻烦?” 她摇摇头,道:“有两位典司帮衬着我,不麻烦。” “那就好。”他的手掌在她的颊边摩挲,“她二人是我心腹,你尽管嘱咐她们,不必有所顾忌。” 觅瑜眨了眨眼。 让她放宽了心用他的心腹?这……好似有哪里不对,不过夫妻一体,她整个人都是他的,收用他的心腹也可以理解……? 她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盛瞻和继续道:“近来,京里发生了一桩要案,不知纱儿可有听闻?” 她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不再想着心腹的事情,询问道:“什么要案?” 因着有一位屡破奇案、担任大理寺卿的父亲,觅瑜自小对奇闻逸案感兴趣,幼时还想过要当捕快,如今虽志向不再,但也不妨碍她探听相关趣闻。 盛瞻和道:“许太师的独女,纱儿可认识?” “许太师?”她呆了呆,“是在文华阁教导瞻郎的那位许太师吗?”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太子太师历来只有一位,还能有什么别人?至于朝中有没有别的太师,应当……大概……不会有吧?她不清楚。 幸而盛瞻和很给面子地颔了首,还贴心地告诉了她更多信息:“中极殿大学士许博杰,兼任太子太师,深得父皇宠信。” 觅瑜认真记下,一边暗自决定之后要弄明白朝堂状况,不能身为太子妃连这些都不了解,一边回答:“若是指许太师家的那位姑娘,我应当算是认识,不过不太相熟,只在年节宴会上遇见过几回。她怎么了吗?” 严格来说,对方并不能被称为姑娘,因为其在三年前已经出嫁,嫁给了一位翰林院编修。 不过觅瑜忘记了那位编修的姓氏,不知道该称呼什么夫人,便以姑娘代指,左右是夫妻间的闲话,不影响什么。 她倒是记得那位许姑娘的名字,娉婷,字如其人般美丽。 盛瞻和也没在意,把来龙去脉讲述给她听,反让她得知了许娉婷的夫家姓宋,是为宋夫人。 数日前,宋夫人去长安郊外的正虚观上香,不幸于归途遭遇山匪,随行车马翻倒,仆从被害,自身下落不明。 宋夫人嫁人不过三载,正是年华最好的时候,她若被山匪掳去,能有什么好结果? 许家与宋家得知此事,皆惊怒不已,告命长安府尹,连夜派人搜山,三方合力把山头翻了个遍,却只在山脚的河流里搜寻到了一具浮尸。 浮尸面容被毁,躯体发胀,所着衣物与宋夫人出行时的相同,身高、年龄、携带物品也能对得上,经仵作勘验,确认为宋夫人无疑。 许太师发妻早逝,膝下单薄,年过半百只有这一个独女,听闻噩耗悲痛欲绝,命令长安府尹彻查此案,誓要找出凶手。 案子不难查,宋夫人的手心里攥着一枚玉佩,经查,是宁国公幼子高守文的。 许太师与宁国公为连襟,许夫人在世时,两家常有往来,高小公子与宋夫人自幼青梅竹马,情谊甚笃。 许太师曾属意高小公子为女婿,但在许夫人去世后,许家与宁国公府渐渐淡了关系,高小公子又不思进取,许太师便改了主意,让女儿嫁给了门下学生。 听到此处,觅瑜不由得对这位高小公子升起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她二人的经历颇为相似,同样被拒了亲事,亏得她有一个好父亲,才使她在雪霁之后迎来了晴天,不知对方是否也会有同样的际遇? 不过,听盛瞻和的说法,是这高小公子由爱生恨,对宋夫人下了死手?
第22章 觅瑜询问道:“这位高小公子是凶手吗?” 盛瞻和淡笑着回答:“若他是凶手,我也不会同你说这桩案子了。” 查明玉佩所属之后,长安府尹当即命人将高小公子带到衙门。经审问得知,案发当日,高小公子在与友人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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