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能亏待。再帮她打理私产,又多了份账房工作呢。 魏妆这花坊是一定要开起来的。前世将一心系于后宅,等到对男人失望,却发现前后两茫,不知往何处计生?但凡有一样自己钟爱的事业,一处自己的领地,也不至于瞻前顾后,心死而无从去也。 魏妆攥住绣帕,正要开口,却只见谢三郎穿一袭金线玄袍,修长笔挺地走了进来。 她便瞪去他一眼。你自己娘自己对付。 谢敬彦凤目如质色极佳之漆,漠然收下了熟悉的眼刀子,薄唇抿起浅淡弧度。 他适才从外面回府,进云麒院听说母亲把魏妆叫过来说话,脚下步子就踅过来了。 站在廊下听了这一会,万没想到,原以为前世魏妆婚后急于掌控财钥,故而熬夜躲避、忽略自己与婚中事。却原来竟是母亲从开始就变相威迫。 想起她起初时娇羞怯生的模样,每日坐在窗前盏灯拨算盘,遇到急事蹙起眉头,凝着他却不曾开口问。 原是因对他并无信任,羞于亲近,好强拼干。谢敬彦蓦然生出了自责与怜恤。 谢三是爱魏妆的,从无变化过。 听见母亲刁难魏妆花坊营生,他便走进来打断了话。 男子银绸革带束腰,衬着玄色刺绣衣袍,姿如昆仑傲雪一般吸引人。做恭敬施礼道:“儿子前来给母亲请安,却知阿妆也在此,适才谈论什么好生热络?” 回了魏妆一眼,暗示她由自己来解决。 魏妆便隐匿起了不甘顺服之意,忽地又一瞥,瞥见了他那枚火凤玉璧,心里又顿然发虚。 早上才出去当铺里打听,竟是杳无消息,不知何日才能把玉璧还上……不行,得找个借口叫他别天天戴着了,扎心呢。 好在看男人却一幕从容悠然,似乎并未记挂于心。 祁氏见来了儿子,忙招呼道:“三郎来得刚巧,事情却是要紧了。还在婚假期,怎的总跑去衙房里,寻个人影都难见。快来劝劝你娘子,我这才要把中馈交给她,她却说出去开花坊。世族贵胄的少夫人,如何容得出去抛头露面,便是老夫人那边也绝不会同意!” 祖母一关的确难过,但有太后和皇后的名头在,就不一样了。 谢敬彦用眼神示意女人宽心,这既为婚前约定,自然君子一言! 他沉声解释道:“近来皇上风湿骨痛,下了罪己诏,朝廷大臣上奏建殿,我须起草章议,便去衙房办事了。开花坊虽无前例,然而乃是太后娘娘与中宫皇后都颇为主张的,魏妆擅长伺弄花卉,有起死回生之技艺。一盆帝王花更赢得了皇上母子祥睦,此事儿子却做不得主,唯有听从她心意。” 祁氏顿地萎了下来……她不参与外面那些繁杂费神的事儿,可也知如今这魏女已经不得了也。再则,儿媳若能在太后皇后跟前得脸,对自己儿子岂不是亦有助益? 祁氏的语气就发虚了,抱怨道:“那中馈之事怎么办?你大伯母汤氏那边,借口做账目最清闲、哄我最有雅意,实则惯是拿捏嫉妒我,将麻烦的事都推了过来。她倒好,又有妾室、又有儿媳帮着,我一个人掌管这许多,容貌不要了?命不要了?歇一口气都得贪着点时间。” 谢敬彦垂首默默听着,暗自也无言。其实说来,他母亲的能力一向心中有数,虽说忙,每日却能腾出不下三个时辰的修养驻颜,唯却累在不懂分配且不佐信他人。 朝堂权政莫非如此,能力强者须得学会管理,把最后结果攥在手里,细则分配,不仅事能办好,自己亦得悠闲,更易得好声名。这亦是他在重生后,方领悟出来的真谛! 谢敬彦便淡道:“中馈之事便还是母亲接着吧。儿子幼年常听祖父教诲,刀是越磨越光鲜锋利,倘若闲置不用,不论是摆在多么精贵的刀架上,也总须锈钝斑斑。人亦如此,越动越有年轻活力,母亲这般时候,正是越该活动之时。你不见那些府中贵妇人,不动的或渐臃肿,或懒骨乏钝。若是委实忙不过来,儿子再找几个人由母亲支配,不至于叫母亲累着。” 祁氏最怕的就是这个,听完不由得立时摸了摸脸,好像是很有道理。虽然管着中馈费时麻烦,但精力却是越发活络了,打麻将都比那些夫人们赢得多。 她就说道:“果真叫那句话来着:娶了媳妇忘了娘。三郎若是真怕累着我,我要感动,只猜你惦记媳妇辛苦而已。罢了,你倒是找几个能力比我强的来再说。” 谢敬彦掀眼睇向门外,王吉连忙手上提了一挂精美的盒子进来。 祁氏诧异:“这是作甚?” 谢敬彦谦敬道:“敬彦必定尽快周全。对了,今日出门时,魏妆还托我买了玫瑰馅酥脆胡饼,听说母亲爱吃,特地让拐去梨花坊买来。” 魏妆也被讶到了,只见谢三郎手里提着精致饼盒,这竟然是在给自己递台阶么? 她当然知道祁氏的喜好,不仅祁氏,前世为了讨好府上长辈,她连汤氏的习性都尽心记着。 没想到他谢某人会这么站自己。女子双颊稍灼,顿地又硬起了心,假作配合着道:“儿媳不仅知道母亲爱吃玫瑰馅的酥脆胡饼,还爱吃的多着呢,譬如锦官坊的酱芹,西市外街的一家百果酥山,改日都给母亲带回来。” 咳,哼,祁氏默然,又咳咳嗓子——竟全都是自己爱吃的小食小点。想不到魏女如今颇为上心,这是真心把自个当婆母孝敬了呢,连二老爷谢衍几十年来都没能知道这么多的。 祁氏竟眼眶子略略发酸,一时情不由衷地叹道:“妆儿你……一个媳妇半个闺女,我说总是有缘的,适才说的花坊,自去与老夫人说道吧。但中馈的事儿,三郎你须尽快办到,不靠谱的人别给我塞!” 儿子……儿媳谢母亲体谅。 魏妆吁了口气,两人竟是说出口异口同声。 彼此暗中对视,难掩目中微微别扭的奚落。这虚情假意的恩爱把戏做得有些肉麻,但是好处也落着不少。
第70章 午膳时间到, 遂便一同在茗羡院里用过。向来只在乎精致,对谁都不知挂心的祁氏,竟然破天荒问起了儿媳妇喜欢吃哪些菜。 谢敬彦掂筷子一哂, 印象里的魏妆就没有什么不喜欢吃的。 几乎甚少三人在一块儿用餐,气氛却莫名放松。魏妆识破他戏谑之意, 绣花鞋尖在桌子底下碾了他一脚,见谢敬彦墨眉浅蹙, 方才收起。想想也是,若让她细数, 她还真数不过来呢。 她就随口挑了几个说道:“筠州府水美地沃, 南北往来的饮食皆有,我从前在家时顶喜欢吃清蒸海蟹豆腐煲,菠萝鸡块, 灌汤黄鱼……还有许多, 并不挑食。” 呵, 这个季节的大海蟹、上新的菠萝都不好买;还有那道灌汤黄鱼,配料选材高贵,如鱼翅、雪蛤油、浓鸡汤与火腿、珍珠汤丸, 列举的每一道菜皆为精烹细调的珍馐。 这女人重生后却是犀利有趣, 什么磨人的拿什么,谢敬彦任由她挑拣。反正他母亲有的是私房, 他谢三名下更随她花,她有本事尽兴折腾去。 祁氏吃归吃, 何曾近过厨灶, 只把以为简单的菜名记住了。 她真是嫁进谢府二十年, 头一次有谁惦记自个的闲趣喜好啊。 用过饭,两个人往云麒院回去, 路上落了几滴雨,谢敬彦用袖摆给魏妆在头顶上遮挡。 祁氏不停夹菜,魏妆吃得有些撑了,慵声谢他道:“今日有劳谢大人,及时出面给我解了围。待花坊开出,必有重谢。” 把定亲的传家宝物都给当去,铺面再一盘,还拿什么重谢。 男子巍然隽逸地走在身旁,面不改色:“严重了。彼此夫妻,分内之事。” 他的衣缕上沁着矜贵沉香,莫名听出赤忱之意,行止更多有偏袒庇护。 魏妆想起适才的放松感,兀地一激醒,权臣城府,不做无利之事,莫对他心软了。 她偏是故意冷嗔道:“不过挂名夫妻罢了,真戏假戏还是分得清楚,大人莫当真。” 谢敬彦容色微淡,睇着旁边道:“青-天-白日的,小心隔墙有耳。”跨到长廊上,廊上有屋檐遮挡,不用再撑着袖子了。 魏妆回头一望,丫鬟还离得远,她就嘀咕说:“总算才成亲,郎君作何日日中午出去?那不知道的,只当你我纠缠过密,媚骨惑了你堂堂第一公子,找我好一顿敲打。却可知你早已与我形同死水,无了知觉,这顶帽子我可不戴。你在翡韵轩里就不能睡么?” 死水一潭……啧。 谢敬彦无语噙笑,屡屡给自己扣帽的分明是她魏女罢。 又让他想起了前世挡着门不让进,却在外头同官眷夫人谈诉:我与左相之间过得形同白水。京都朝野无人不知! 谢敬彦这几天用来办事了。眼下正值选部考核,恰逢他在休婚假期间——倘若他在谢府陪新娘子,旁人不好上门打扰,偏他刚好在衙房,那些说客就都找过来了。 谢敬彦就利用此便利,见了边关驿史、鸿胪寺与礼部的几个官员。 记得金秋八月,北契王太子拓跋延要带世子前来朝贡。而拓跋延前脚刚到大晋,后脚皇叔拓跋航就发生了叛乱,把北契王杀了。拓跋航夺权后为巩固地位,转而与厥国联盟,兴讨对付大晋朝之计。 王太子拓跋延与世子只得落难于京都求助,次年春夏之际,淳景帝便派梁王高绰北攻契国。 之所以皇帝命梁王出征,乃是为了平衡二王实力。淳景帝可谓一代端水大帝,后宫端,宗亲、前朝端,端到最后水漫船翻,几个儿子杀得你死我活。 在淳景帝想来,宣王高绒已经依仗了母族杜将军府的兵权,若再派去攒了军功,唯恐拿捏不住。而昔年庆王高迥死后据闻旧部失踪边关,若让太子高纪去,唯恐朝臣拿来搬弄是非,太子就被派去了南方治水。 梁王去则是最合适的,还能用以制衡宣王。 但谢敬彦猜度,梁王去到边关后,应该做了什么事,令庆王的散部退隐了。谢敬彦命乌千舟打听出的线索,在那期间竟忽地一下全断,之后又用了许多功夫才接上,但却很难博得散部头人的信任。 而梁王也从这里嗅出了一些风向,开始从暗中寻找庆王旧部,中间种种周折变化,造成旧部全部阵亡于厥国的埋伏。 百余名大晋旧将客死边关,太子的身世亦不得解,上位后谢敬彦只得冷酷地杀戮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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