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着女皇对他的宠爱,蒙蔽君主将那与人桑间濮上得来的孩子生了下来,却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 “小皇子生的好看,随了那不知廉耻的宫夫,就这么在众公主皇子中养大,女皇视他如己出,可……”许意安顿了一阵,似有些惋惜,“总会东窗事发,那孩子被发现压根儿不是女皇的血脉。” “您猜女皇是怎么做的?”她幽幽发问。 太凤君不语,只沉沉的看着她,眼中仿佛淬满了毒。 许意安本就没打算听他应声,她嗤笑一声,吐出一句:“女皇把那宫夫孩子杀了。” “秽乱后宫与人暗通款曲,宫夫赐了白绫,孩子被投了井。” 太凤君接过了那个金丝百鸟朝凤的手炉,笼入袖口后他才道:“陛下的故事讲得倒是有几分意思,可故事便还是故事,最后是掌权者说的算。” 胜者为王,一切都是由掌权者说的算的。 “这是自然,可那宫夫若是识趣些,或许就不会如此了。”许意安轻声道。 太凤君细眉微挑,尽是不耐烦:“陛下可是与哀家在此拖延时间?” 他低估了许意安对这位小将军的喜爱,以往换成任何一个侍君侍卿,她都是不敢这般说的。 雪没有半分要停的意思,甚至有些要越下越大的意思。 大片大片的雪花纷扬而下,天儿也是愈发的冷了。 沈枫眠殷红的伤口上落了一片凉雪,冰锥般的刺痛席卷全身,贴近皮肉便融成血水,淅淅沥沥的淌了下来,在地上一层薄白雪中流出蜿蜒一条。 子烛慌极,却又不敢掸去他身旁的雪,只呜呜的哭着,为他大片的伤口挡住一小块,以免受到雪水的刺激。 “你若是再耗下去,你的心肝儿凤君可是要冻死了。”太凤君凉凉的道。 她还记得沈枫眠上次被太凤君罚跪时引发的旧疾,如今身子尚未好全,今日一番又是病上加病。 明明先前都是说好了,她将人接进宫那一夜的许诺,今日复又泡了汤。 骄矜的小郎君自小就该是清风霁月,他怎可受这种折辱,现在怕是恨极了她。 许意安眸色沉了沉:“朕记得,朕那三皇弟如今在一个小郡中当郡子,不若把他召回京。” 三皇子并非母皇血脉,要是能以三皇子为筹码,以此换下沈枫眠的平安也是值当的。 太凤君极其疼爱这个独生的小儿子,到时将人调回京城,离太凤君近些,他便能松口保下沈枫眠。 太凤君唇角挂着一丝弧度:“陛下是打算,让你那弟弟顶着什么样的名声回京?” 三皇子被文武大臣暗中揣测多年,母皇把人调到偏远郡县做郡主,早就被默认为并非皇室血脉。 要是单单调回京做郡主还好说,可太凤君野心是大的,竟还大开口要她为三皇子册封。 “父君不觉得不妥吗,”许意安微微咬牙,“三皇弟可是戴罪之身。” 由皇子被贬为郡子,可不就是戴罪之身。 听她刻意咬重戴罪之身一词,太凤君笑意淡了些,轻叹道:“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再者说,你那凤君如今不是戴罪之身吗?” “父君想要如何,不妨直说。”那边的沈枫眠撑不了多久,许意安不敢再耽搁下去,她只得追问道。 太凤君微笑道:“哀家,要你将明儿召回京,加封为圣德皇子。” 许意安皮笑肉不笑的道:“父君不觉可笑,罪臣荣升皇子,怕是放观历朝历代都是闻所未闻。” 太凤君也不恼,他仿佛知道许意安会答应他:“安儿难道觉得,让你明儿弟弟封回皇子的代价,远比失去凤君的代价大吗?” 只要她答应,到时在朝堂上不管是太凤君一党,还是托孤大臣,定会大骂她荒唐。 身为当朝天女,公然祸乱皇室血脉,到哪里都是说不过去的。 太凤君虽是疼爱三皇子,但相比下来他还是更贪恋权柄,故而这个坏人是该她来当的。 皇权依旧在手,心爱的小儿子也回来当了皇子,他可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父君可真是精明。”许意安默了许久,突然笑道。 太凤君也不打算多待:“既然陛下应的痛快,凤君秽乱后宫一事哀家既往不咎。” 长板上血淋淋的那人冻得有些发抖,伤口在每次的轻微战栗中开裂。 许意安小心翼翼的推着长板,尽量不去牵扯到那骇人的伤口。 沈枫眠昏迷一阵,她只得将失去知觉的人慢慢推回。 “朕的凤君从未秽乱后宫。”站定门口,许意安沉声补充道。 太凤君掀了掀眼皮,对这一说法不置可否。 栖凤殿。 塌上趴着一身血衣的男子,身旁的太医上手把脉后有些慌张的看向许意安。
第16章 凤君体寒 沈枫眠累极。 他总觉得那么恍惚,身上的伤似乎也不那么疼了,耳边…… 耳边是越来越远的争执声。 他没有秽乱后宫,他不喜许意安,可他也不喜任何人。 他不喜宫里的一切。 可没人听他解释,太凤君今日来就是有所准备,是要置他于死地的。 他隐约听见许意安为他反驳了太凤君,怎么会,他可是军中的男子。 他是人们口中的煞星,他脏得很。 许意安那日选他做凤君不过权宜之计,就算没有他也无妨,何必为他得罪她敬仰的父君呢。 沈枫眠不明白,他分明不该跟她有牵扯的,她还是不肯的一次次靠近。 眼前的景象逐渐混沌,他没有力气再多想,昏迷前脑海中莫名出现许意安那张怯懦的脸。 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 栖凤殿内的气氛沉闷到了极点。 在许意安暗沉的目光中,崔太医幽幽地叹了口气:“回禀陛下,凤君殿下元气大伤,早年的病根伤及了根本,若是不能好好休养,恐日后难有子嗣。” “那你便好生给凤君调养,凤君若是没能好转,朕唯你是问。”许意安周身气压低沉,冷声吩咐道。 “是……”崔太医一头冷汗的应下。 床榻上精致的人原本白皙光洁的背如今新伤叠旧伤,大片的伤口被上了金疮药包扎起来,层层交叠的白布透出一丝血痕。 沈枫眠刚被抬回殿内的时候,后背淋漓的血早已止不住,洇得整个人血淋淋的一片。 许意安想,那夜她所见锁骨下方横着的一道疤痕,他到底当年为此承受了多少痛苦。 京城男儿多娇弱,打打杀杀而不安心嫁人是会被看不起的。 她的凤君不知受了多少冷眼。 沈枫眠即使昏迷过去也是不踏实的。 他剑眉紧蹙着,额头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梦里都是隐忍的痛苦。 这么一个怕苦的人,自入宫以来都是汤汤药药的灌着,这次沈枫眠若是怨她怪她,哪怕不只平时的冷落,打骂她都认了。 可沈枫眠没有对她非打即骂,常年带兵打仗的人警惕心都很强,即使重伤也不敢太过放松,早早的就醒了。 许意安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要不要喝些水?” 盯了她半晌,许久,沈枫眠哑着嗓子出了声:“不必,陛下……” 他顿了顿,后面的话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许意安没有理会他的拒绝,自顾自的端起一碗温热的糖水喂他。 微热清透的玉瓷勺里盛着一勺水,就这么抵在了他菲薄的红唇上。 沈枫眠长睫低低的垂着,蝶翼般抖动了一下,便微微启唇。 他本意是酌饮一勺,却错不及防的被许意安趁着张嘴的空档,将勺子送入口中。 沈枫眠瞪大了眼,闷闷的咳了一声,震得后背伤口一阵疼痛,引来一阵嘶嘶的抽气声。 许意安神色有些紧张,忙放下了手中的碗勺:“好些没有?” “劳陛下费心,臣侍自己喝罢。”沈枫眠脸颊的微红要融化掉他这座雪山一般。 着实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怪异感,沈枫眠避之不及。 与平日里喝的水不同,水是微甜的,许意安从中放了些糖。 沈枫眠喉结上下滑动,喝完一小碗糖水后,又被一小块微凉的东西抵住唇。 是一块梅子糖。 “这梅子糖是酸甜的,不会过分甜,凤君尝一个。”许意安眼里带着期待的笑意,像是个等待表扬的孩子。 子烛向她透露自己喜食甜,可哪里能这般吃。 一碗糖水下肚,沈枫眠趴伏在床上,明显觉得胃里有些涨。 宫中的饮食多大鱼大肉,即使他有所听闻许意安提倡节俭,宫中的菜削减多次还是多油腻的珍馐。 这些时日又是忧思过重,实在是没有半点胃口,腹中还有早晨未消化完的汤粥,经他这般趴伏一阵,属实是有些难受。 可对上许意安那双眸子,他还是抿下了那块微酸的糖。 梅子的清香再度弥漫开来,随之而来的就是酸涩感。 他喜食甜,日子总是苦味的,吃下一颗糖的时候总感觉会好过些。 “好不好吃?”许意安巴巴地望着他,没有半点方才与太凤君强人时的威压。 沈枫眠轻轻点头:“好吃的。” 许意安露出两颗微尖的犬齿:“凤君喜欢便好。” 她是发自内心的笑,笑的纯粹,单纯是因为他夸奖了她与这些糖吗? 沈枫眠垂下了眸子。 流朱殿。 贺枝繁叫人换了两盘糕点,越吃眉头越是舒展不开。 他今日专程等在陛下出慈宁宫的必经之路,穿着一层薄纱在凌冽的天儿里冻了许久,结果陛下根本就没有多看他一眼。 都是沈枫眠那个小贱人。 他恨恨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索然无味。 “这糕点为何不香不甜?”贺枝繁恼火极了,质问身旁瑟瑟发抖的宫人。 宫人颤声道:“奴方才去御膳房取糕点的时候,李婆子说,陛下近些时换了口味,不喜太油腻太甜的。” “陛下从前最是喜欢这油酥糕了,怎么近些时日突然转了性子?”贺枝繁闷闷地道。 他最是喜爱吃油酥糕,每日都要吃上几块,流朱殿每日都要送些新鲜的供着他吃。 再者说,陛下都不考虑他的口味,仅仅因为近些时日不喜甜与油,直截了当的下手断了他的口粮。 当真是好狠的心。 吃不到心爱的油酥糕,宫里又是节俭吃穿用度,他心中一顿窝火。 “好啊,你们一个个的都欺负我,瞧着我得不了宠,眼下都快爬到我头上来了。”贺枝繁气冲冲地拧着身边一个小侍的胳膊。 小侍疼的眼中挤出了泪花,丝毫不敢哭出声,只断断续续地道:“侍君莫气,是,是凤君吃不惯油酥糕,陛下才下令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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