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没再回来。 姬月恒以为她是扔下他偷跑回家了,直到数日后,父亲阴沉着脸来到山庄,质问母亲为何不看好客人时。 他才知,那孩子被拐走了。 是因为他。 是他为了把她变成独属于他的狸奴,给了她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当做驯服她的鱼干,让她被人牙子盯上。 …… 夜幕沉沉。 温泉池中水雾聚了又散。 陈旧的回忆随着抵死交缠的两人浮浮沉沉,直到更漏将尽。 怀中的少女已然睡去。 她的眼角还残存着几度春深留下的泪痕,红唇亦殷红浮肿。 雪白的肌肤上,尽是印记。 是他留下的。 十一年前,他在这方温泉池中遇到小小年纪便色胆包天的她。 十一年后,他在这里找回她。 她成了他的小狸奴。 往后,也只能是他一人的。 姬月恒的手笼罩住她心口的蛊印,偃旗息鼓的匕首再次染上他的欲,睡梦中的少女恐惧地央求道:“公子,不、不来了……要坏了……” 她闭着眼,从他怀中退出。 噗叽,水下传来声响,没了她温暖的圈紧,他如同回到十一年前那一日。他蜷缩着倒在秋冬的街头,虽衣衫完好,年幼的自尊和安全感却被屠戮成碎片。 无比空落。 她一松开他,最初确认她便是那小姑娘时的空洞又扩大了,他想起她描述那个梦时的恐惧的语气犹在耳边。 “阴仄仄的,” “像鬼一样可怕……” 手心一点点地收紧。 他手上用力,将她稍稍抬起,刀尖对准了通往她心上的缝隙。 越扩越大的空洞,暂时被填满。 青年满足地喟叹。 姬月恒眸底似把周遭夜色都拢入,偏执如浓墨氤氲开,轻颤的双唇吻上少女,惑人的低语渡入她的口中。 “你是,我一个人的……”
第52章 052 “怕不怕?” 云山阁一处茶室内,安和郡主在陶盅里拨弄些千奇百怪的毒虫。 程令雪想起身上蛊毒。 “不怕。” 安和郡主又问:“那可怕我?” 程令雪抬眸看向她。 说来也古怪,她对权贵大都存着戒备和畏惧,可见着姬月恒母亲后,她非但不怕,还莫名觉得亲切,仿佛—— 似曾相识。 她摇头:“也不怕,您很和善。” 安和郡主慵懒笑意中有了淡淡柔意,瞥向竹帘后看书的青年,笑中又掺无奈,她故意问程令雪:“几岁了?家住何方,家中有哪些亲人啊?” 竹帘后的青年果然放下书卷。 轮椅碾过木地板,清隽身影越过竹帘后:“回母亲话。阿雪今年十七,自幼与亲人走散,年后我会陪她一道寻亲,过后您再操心孩儿终身大事。” 程令雪简直想堵住他的嘴。 她和他只是睡过……睡过一张榻的关系,谈什么终身大事! 她狠狠地朝他瞪去一眼。 但刚一瞪过去,对上姬月恒宠溺甚至很君子的目光,她又红着脸错开。 面前伸来一只玉白如竹的手,握了握她的手:“有一些凉。” 他握住她的手给她暖着。 自那次在温泉池中一'丝'不挂、肌肤相贴地嵌合后,如今程令雪一碰到他的肌肤,手脚便一阵酥软。 她好像……中了他的蛊。 轮椅上的姬月恒因为病白文弱,给人以不可轻易触碰的脆弱疏离之感,有种病弱的禁欲。他又安静温和,妥帖得像个兄长,然而夜晚没羞没臊地颠鸾倒凤时,却总喜欢让她喊他“阿九哥哥”。 因而此时面对着郡主娘娘,她总有种错觉,仿佛她和姬月恒是没有血缘关系,但情同至亲的兄妹。 白日里兄友妹恭,夜里…… 背着长辈偷'欢。 要命,她最近怎么总想歪!! 程令雪蹙眉,看污秽话本的是姬月恒,脑子坏掉的怎么是她?! 她羞恼地缩回手。 “……不冷。” 怯生生的抵触被安和郡主看在眼里,她以无奈揶揄的语气道出担忧:“阿九,看得太紧了,小姑娘会怕。” 姬月恒恍若未闻。 他领着程令雪出了云山阁。 自那次共浴温泉后,姬月恒待她越发紧张,从前他也温柔体贴,也有逗弄、掌控,如今除去这些,还有着近乎兄长的关切,大事小事都要替她操心。 并且只要一私下相处,他就要埋在她身上,有时是脸贴在她颈侧,有时脸深深埋在她心口蛊印上。 有时…… 是把匕首放进去什么也不做。 偶尔他深夜睡不着,要把匕首放到最深处、搂着她才可入睡。 他好像更病态了。 不贴着她就浑身难受似的。 就像眼下—— 她坐在浴桶中泡着药浴,姬月恒都要坐在浴桶中揽着她,但和在温泉中不同,他身上穿了里衣:“难受么?” 绵绵的痛意似蚕丝侵入身子。 程令雪轻喘一声。 “还好,不算太难受。” 她警惕地问他:“你怎么也泡?” 姬月恒揽着她,道:“你很难受,我想和你一起难受。” 程令雪又狐疑看向他的里衣。 自那夜后,他尝到了肌肤相贴的乐趣,每夜睡觉都要褪了衣,白日没事也会褪下外袍,和她心口相贴。 简直有了瘾。 这次怎么突然穿上里衣泡水? 姬月恒不问自答。 “不穿里衣,会忍不住。” 她就知道他嘴里蹦不出干净的话! 程令雪咬唇扭过头。 一背着人,姬月恒就要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她想着他面对郡主娘娘时总是格外端方,灵机一动岔开话题。 “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唔,是什么事。” 姬月恒含着她耳垂低问。 程令雪扭过头避开,又被他追上来含住,她只能罢休,道:“郡主娘娘人很好,可你面对她时,反而拘着。” 青年舌尖稍稍一顿。 他松开她的耳垂,手懒懒搭在桶沿上:“再妙手回春的郎中,也有治不好的病人,若这病人是至亲骨肉,要面临的挫败则更重,母亲虽不曾失去耐心,但我面对母亲,无法一直心安理得。” 程令雪沉默须臾,她初到师父身边时,也总怕被抛弃。 想到师父,她想到师父的仇家。 纵使不愿僭越,为保稳妥,还是问道:“那你的父亲呢。是怎样的人……” 回应她的是姬月恒的轻嗤。 良久,他才道:“他是个好父亲。” 似乎触到了他逆鳞,程令雪迟疑了,不知是否要继续这个话题。 姬月恒则想起另一件事,桃花眼底掠过思忖,耳畔回荡他让亭松打听当年那个小客人身份时得到的答案:“家主瞒得紧,此事只夫人和大公子知晓,但当初那孩子走丢后,家主曾以重金让心腹雇一位善于打探消息的江湖人士私下寻人,想必那孩子对家主而言有些用处。” 想来她家人与他父亲有些往来。 但尚还不知是什么关系。 待她恢复记忆,会因身世之故和助兄弑父的他站在对立面么? 他的确是个助兄弑父的坏人。 可他不想她讨厌他。 姬月恒直言不讳:“他是个颇有野心且狠辣的人,为扳倒异母兄长不惜设计一出苦肉计,买通伯母身边人,让其教唆伯母给祖父下毒,因大伯盛名在外,他为撇清嫌疑,设计让我替祖父挡下奇毒。” 程令雪愕然转身看他。 青年眼底浮着淡笑,但就如浮着薄冰的清溪,不见暖意。 “竟然是这样一回事……” 人为了权势竟当真如此狠心? 程令雪听得心惊。 姬月恒似习以为常,只笑笑。 他想起亭松的话,又道:“一个不怜子的父亲,在九年前被亲子篡权夺去家主之位,或许也算因果报应。” 不知要不要安慰他,又不知该如何安慰,程令雪往他怀里靠了靠,试探道:“那你父亲,可有什么旧部?我是说,他会不会再次危及你安危。” 姬月恒垂眸深深看了她一眼。 是在试探他啊,他平淡道:“有,那人如今在替姬家三房做事,要暗中助三房扳倒我与长兄这一房。” 程令雪略微松了口气。 师父的仇人,应当就是那个人。 未免姬月恒因之前她窃取账本之事起疑心,耽误了她解蛊,她斟酌再三,直说了:“之前让我窃取账本的人,是一位对我有恩的长辈,五年前,他曾被你父亲的心腹陷害过,身受重伤。” 姬月恒听罢,沉默了许多,将她转过来,问道:“你确认是五年前?” 程令雪没直面回答。 “怎么了?” 姬月恒思忖须臾,道:“五年前,家父暗中联络旧部,让其助他逃出山庄,最终被长兄的人追上,葬身火海,你那位长辈,应该是在那时被他牵连了。” 如此一说便通了。 程令雪松了口:“我那位长辈一向不喜欢与权贵打交道,那次……他应当是被你父亲的旧部骗去的,所以,他才想要查姬家的事,借此报复那人。但你放心,他向来恩怨分明,不会迁怒无辜。” 姬月恒长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桶沿:“那长辈,是江湖人士?” 出于谨慎,程令雪未回答。 “我不希望他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因此我不能告诉你他是谁。” 姬月恒只笑笑:“别怕,我只是想起一件事,数年前我父亲曾托位江湖中人寻一故人之子……但或许是我想错了。” 话落入程令雪心里,她在水下的手悄然攥成拳,她几乎能肯定—— 那江湖中人是师父。 他要找的故人之子,是她。 因为当初找到她时,师父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两万两”,过后又整日骂骂咧咧地说着“两万两没了。”并从此开始教她剑术和轻功,让她替他干活。 若她是那旧部的孩子,她与姬月恒,甚至与师父,岂不是敌对的一方? 她故作平静:“你父亲这样狠辣,他的故人不是那旧部吧?” 姬月恒安抚道:“放心,这点我倒是可以肯定,不是那位旧部。” 他的母亲知道她的身世,若是,如今又岂会是这样的态度? 程令雪仍不放心,师父或许知晓她的身世,或许不知。 若是知情,却不告诉她,反而教她武功,收养她。究竟是因为她的家人不在,无法获得酬劳,才要让她做事来弥补。还是说,他让她给他卖命只是为了报复?这个猜测让她心一惊。 她得设法找机会探一探。 正走神时,姬月恒忽然捏了捏她的耳朵,良久才出声:“阿雪,我给你两万两,你别再给那人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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