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很快恢复热络。 刚好织造坊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新做了一批首饰和衣裳,最近会挑选出精品,送到甘泉宫中任虞楚黛挑选。 织造坊就在歌舞坊隔壁,虞楚黛便干脆趁这趟过去看看,坊里东西更齐全,架子上琳琅满目,走在里头像逛街似的,比拿去甘泉宫里挑更有乐趣。 她让黑白珍珠陪她一起去织造坊。 这地方,高龙启不爱来,不会再突然冒出来打扰她们了。 三人在织造坊中边逛边聊,自在又快乐。 恰巧今日,德妃也来织造坊办事。 两路人马在摆满珠宝玉翠的库房中,迎面而遇,狭路相逢。 德妃依旧是惯有的端庄宫装装扮,身后跟着数位有资历的妃嫔。 虞楚黛嫌宫装过于板正束缚,又不常出甘泉宫与人交际,衣着打扮上就跟端庄不太沾边,发髻也是时兴的流云髻,身旁也只有黑白珍珠作伴。 不了解的人看去,虞楚黛并不像后宫最高位的宠妃,倒是德妃,颇有皇后气势。 可位分在那里,贵妃就是高于德妃,至于像什么不像什么,算不得数。 德妃屈膝福身,行礼道:“妾身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贵妃妹妹获封后,妾身一直想去拜访,只是妹妹身子欠佳,不便见客,故妾身不得前往。如今见妹妹气色颇好,妾身便安心了。” 她行礼的姿态很好看,望着虞楚黛的眉眼也温柔和顺。 贵妃还真是有点本事,红颜祸水,竟将陛下迷惑至此。 高洪居然都没能将这个贱人弄走,反倒轻易被高龙启斩杀,枉费她一番辛苦筹谋。 虞楚黛读到德妃心声,之前埋藏在心中若隐若现的疑窦,终于得到明确解答。 难怪高洪远在东沧,都能对新晋的虞贵妃了如指掌。 原来,全仰仗宫里这位德妃推波助澜。 没人比德妃更清楚后宫之事,也没有哪个妃嫔有她这样的本事,将消息散播出宫。 虞楚黛不明白,为何看上去这般美好的女子,心中想的东西却阴狠至极。 她不想再与德妃虚与委蛇,也没这个必要。 虞楚黛道:“德妃,你很恨我吗?” 恨到一定要夺去她这条命,才能顺心如意,高枕无忧。 德妃愣住,旋即笑笑道:“妹妹何出此言?难道有人在背后挑拨你我关系?还是说,妹妹还在介意上次妾身罚抄佛经之事?那次……” 虞楚黛打断她,道:“你不必装傻充愣,我也没心情和时间同你假情假义。高洪远在东沧,回北昭后马不停蹄进宫,夜宴上立刻知晓我是虞贵妃,说什么仰慕盛名已久,仿佛对宫中的一切洞若观火。德妃,你在背后做过些什么,你心里有数。” 德妃仍旧装傻,“妹妹这话说的……妾身怎么听不懂……” 虞楚黛道:“你明知高洪色胆包天。是你处心积虑让人夸耀散播虞氏美貌,是你把消息递到高洪耳朵里,让他一直对我心怀憧憬。以你对陛下的了解,你就等着高洪向陛下要我,借高洪的手将我从后宫中除掉。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却不料陛下没如你设想那般。高洪就是个禽兽,落到他手中是何下场,你比谁都清楚。德妃,我进宫不到一个月,自问从未有何得罪你的地方,你要这样容不下我?” 德妃的心思全被虞楚黛说中,她不知道为何虞楚黛会知晓这一切,但见虞楚黛今日这兴师问罪的架势,她装傻是装不下去,况且,她也不想装。 她早就对虞楚黛厌恶至深,装贤惠装大度,装得她自己都想吐。 这个南惠贱人,要德行没德行,要才华没才华,就凭着一身狐媚本事,跑来迷惑她北昭国君。 她恨虞楚黛,对付虞楚黛,何罪之有? 于私,她是为夫君清狐媚,于公,她是为国除奸佞祸水。 高龙启为了这么个外国女子而斩杀重臣高洪,更加佐证了她的想法。 祸国妖姬,死不足惜。 虞楚黛读到德妃内心这理直气壮的歪理,气得堵心。 身为女子,她本就是遭南惠帝逼迫才来和亲,面对高龙启这种疯子,获宠和死亡也只在一念之间。 她如今是活得还不错,可同时来这儿的南惠女子们,早已死得七七八八。 德妃却对这些死亡熟视无睹,就只觉得,是她虞楚黛专程冲着高龙启跑来北昭,专程来狐媚惑主。 真够不要脸,冠冕堂皇,颠倒黑白,无耻至极。 德妃见虞楚黛面含怒意,不甘示弱,站直身子,凑近她,冷笑道:“我就是想你死,又如何?”
第48章 晋江48 说这句话时,德妃故意低声耳语,只有虞楚黛能听到其声音。 在旁人眼中,德妃只是靠近虞贵妃,替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 远离虞楚黛后,德妃又换上体面微笑,在场还有其他人,她得保持自己一贯的温婉形象,声音平稳道:“虞贵妃编故事编得挺精彩,只是妾身深居宫中,时刻恪守宫妃本分,万万不敢同前朝有勾连。虞贵妃莫不是在夜宴上吓到后梦魇,将梦境同真实混作一团,平白冤枉妾身?” 虞楚黛道:“德妃敢做却不敢认,若你当真无辜,我此番何必同你交恶。” 德妃冷笑道:“虞贵妃同人交恶又不是什么新鲜事。你连昔日的主子庆和公主,都没放在眼中,一当上贵妃便急不可耐地耀武扬威,可怜那庆和被你吓得哆嗦,哭哭啼啼回到长春宫中,休养至今。虞贵妃,妾身虽不中用,但满宫嫔妃里,你随便找人问,妾身执掌后宫多年,何时像你这般恃宠而骄过?” 虞楚黛知晓德妃是故意拿庆和的事打压自己,并不辩驳,直接顺着德妃的话说:“恃宠而骄也要有宠可恃,德妃,你用不着转移话题,今日,我只要跟你了断高洪的事。” 德妃见虞楚黛未像自己预料中那般自证,只好回到高洪的事情上,道:“妾身没做过,没法儿同你了断。虞贵妃,说话做事都得讲究证据,你口口声声说妾身害你,人证在哪里?物证又在哪里?” 她露出个嘲讽的笑,“您可别说,是非清白都在你虞贵妃心里。” 虞楚黛:“……” 不巧,还真是全在她心里。 读心术就是这点不好,经常将人陷入哑巴吃黄连的境地中,心里明白真相有什么用,证据痕迹是一点儿都没有。 她忽然想起上回抄经书时,同高龙启拌嘴的话。 她说她更欣赏文斗智斗,而非动手动脚。 今天却理解了高龙启,有时候,嘴上官司讨不到便宜,还真想武斗。 虞楚黛道:“你是否清白,经历一番审讯后,自见分晓。” 她不是专业的断案人员,但宫里不缺此类人才。 德妃一听,立刻惊声道:“贵妃这是要屈打成招啊!” 她声音大得连外边儿都听得到。 织造坊的宫人们纷纷围在库房外听墙角。 德妃淡然的声音忽然变成委屈哭腔,“妾身说过自己没做过,贵妃跟高洪发生龃龉,何必对妾身苦苦相逼。妾身自知不如你得圣心,可妾身在后宫中多年,品性如何,陛下和各宫姐妹们都知道。贵妃平白污蔑妾身,妾身断不能接受……” 德妃字字句句都是委屈和对虞楚黛的控诉,仿佛已然历经屈打成招。她面上哭得越惨,心里就越发得意,今日虞楚黛不仅拿她没辙,还得闹得满城风雨。 全后宫都会知晓虞贵妃张扬跋扈,而高龙启最厌烦宫妃喧闹,而今天这事儿,完全是虞楚黛挑起来的。 自进宫以来,她德妃贤惠大度,温柔和善,对付敌人时都是将证据备好后送人上路,云淡风轻。 她向来人淡如菊,今日失态至此,可见虞贵妃将她逼迫到了何等程度。 虞楚黛洞悉她的谋算,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演戏,人家要演,根本拦不住。 德妃干脆趁乱再添一把火,嘴里喊着要一死以证清白,一头撞向放置珠宝的架子。 她力度控制得极好,额心撞出血迹,模样可怜,但绝对死不了。 她身后的宫妃们纷纷凑过来安抚德妃,望向虞楚黛的眼神充满害怕和不满。 “贵妃何必苦苦相逼。” “您在高洪那儿受了气,也不能找德妃姐姐撒气啊。” “你们南惠人就是这么胡乱定罪?” 七嘴八舌,现场一片混乱。 虞楚黛:“……” 她说了要找专门人才查案,德妃自己寻死觅活,怎么还反而成了她胡乱定罪? 就因为德妃哭得更大声更可怜?一个人演完全场,演得她百口莫辩。 张泰田声音响起,高龙启随之出现,眼神扫过全场。 库房中一片狼藉。 德妃跌坐在地上,额间血迹鲜红,发髻微乱,梨花带雨,低声啜泣,又美又惨。 虞楚黛则站在一旁,睥睨着地上的德妃,眉目间冷漠疏离,显露出厌恶之色,俨然一个恶毒骄纵的宠妃。 见高龙启出现,虞楚黛漠然的表情瞬间化为心虚,眼下这情形,对自己很不利。 高龙启的目光,停留在虞楚黛身后的黑白珍珠上,顿时一凛。 虞楚黛心虚翻倍,现在不止德妃的惨状,还得加上黑白珍珠……高龙启不喜欢她和她们玩儿,她是背着他过来私会。 ……私会……这个词冒出来后,她心中别扭。 她找两个女性朋友玩,怎么能跟私会扯上关系?也就高龙启能把人逼到这份儿上。 高龙启冷冷道:“贵妃所到之处,好生热闹。” 德妃最会察言观色,见高龙启对虞楚黛神色冷淡,立即抓住时机,跪行上前,叩首道:“妾身有事禀报陛下,求陛下为妾身做主。” 她将方才之事简要说明,运用春秋笔法,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而虞楚黛则毫无证据,仗势欺人。 高龙启听后,看向虞楚黛,“德妃说完了,贵妃如何说?” 虞楚黛在话术上的造诣远不如德妃,但还是竭尽所能将事情再述一次,只是,话说得再好,逻辑再圆满,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 德妃则抓住这个漏洞,死不承认,反而抓住虞贵妃媚上欺下来攻击。她的伤口还在流血,妃嫔们也都看到是虞氏跋扈惹事,一切明晰。 虞楚黛从上回佛经之事就知道,高龙启并不在乎妃嫔们,他只是单纯喜欢看妃嫔厮杀,就像看他养的那些猛兽互咬。 她斗不过德妃,便相当于斗败的兽。 她无法读高龙启的心,经历许多后,觉得人心只会比自己想象中更复杂更凉薄。而德妃在此事上与自己想法相同。德妃反复激怒她,也是想激得她跟高龙启哭闹,借刀杀人,德妃从前用此招数除掉过不少对手。 与其寄希望于阴晴不定的高龙启,不如她自己跟德妃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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