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离小心翼翼地捧着酒杯,酒香丝丝缕缕的钻入她的鼻端,她像只小兔子一般凑近辍引了一口,没有辣意,反倒是有淡淡的果香,她不免贪杯多喝了些。 “唉唉,少喝些,明日还要进宫,可不能醉醺醺的。”卢湛英赶忙拦着她。 宁离乖巧的依着他的话放下酒杯,但不肖一刻,脸颊已经泛起了绯红,像熟透的蜜桃一般,她贴了贴脸颊,有些热,身旁的虞少渊注意到了她的反应,视线忍不住落在了那张精致的脸蛋上。 双眸水润润的,像是刚刚被春雨洗过的润玉,微微挨近,酒香和甜香混杂,莫名的让人有些热,虞少渊只把她当妹妹,二人性情颇为合得来,便也一直没有顾及男女之防。 虞少渊眼睛不眨地盯着她吃东西的唇,一张一合,很秀气,突然丘晏如把酒杯不小心碰倒,打翻在了虞少渊的衣袖上。 “抱歉,我没看到。”丘晏如笑意不变,拿着帕子给他擦酒液。 虞少渊陡然回神,微微垂头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无妨。” 吃过饭后,宁离脚步虚浮的回了庭院,虞少渊跟在她身后生怕她一个踉跄栽进荷花池,他远远的跟着,看着她调皮地踩地上的影子,一举一动充满了天真,胸腔内那个不停跳动的地方软成了一汪水。 宁离回了屋,阿喜半是埋怨半是关心:“明天都要进宫了,女郎还要饮酒,若是殿前失仪可怎么办。” 宁离湿漉漉的眼神一弯:“我就喝了三口,三口。”她声音软糯,竖起了五根手指。 不怪聂青澜,他也不知道宁离这般不胜酒力,便是宁离自己也不知道,寻常的酒量大约在三杯,今晚高兴,只是小酌两口,没想到徐秋锦的酒后劲分外大,她登时就不行了。 阿喜出去打了个水的功夫,宁离已经呼吸绵长了。 她只得替她擦了脸,脱掉了衣衫把人塞入被子里。 翌日,卯时二刻,天色黑蒙蒙的,宁离窝在被窝中睡得正香,阿喜推门而入,点亮了烛火,然后掀了宁离的被子,姣好的身躯顿时瑟缩着蜷在了一起,面容不满。 “女郎,要起身沐浴更衣了。” 宁离扶着有些发胀的脑袋,茫然的看着窗外还黑沉的天气,陡然忆起今日画学生要进宫面圣,她可是魁首,忙不迭的起身。 昨日那酒倒是没让她头疼,也不昏沉,反而酣睡一夜,精神抖擞。 屋外两位侍女端着水盆进了屋,阿喜一边给她系燮带一边把官帽给她带上,青丝拢成一个圆髻,露出清丽的面容,燮带束着腰肢,纤细又文弱。 冬日的早晨寒得紧,王嬷嬷拿了一件大氅在她要出门时赶紧披在了她身上,免得小身板儿冻着,果然,一出门宁离就打了个小小的喷嚏,鼻头都冻红了。 紧着时辰,她囫囵吞枣一般吃过了早饭,徐老夫人给她煮的小馄饨,鲜香无比,随后顶着风雪没入了黑雾,她在里头加了厚厚的内衬来抵御风寒,风雪只能吹着她的脸蛋。 到了宫门前,已经稀稀拉拉的站了几位画学生,她是此次院考的魁首,自然而然的站在首位。 画学生只录取十人,均是佼佼者。 她站在首位,双手交叠于腹,微微垂头,等着下朝,大约天际微亮,东方破晓,露出了鱼肚白,宁离脚站的麻后,宫门终于开了,圣上身边的内侍引领着他们入了宫。 宁离始终垂着头,直到踏入宣政殿内,鼻端传来渺渺龙涎香,十人站定,高座龙椅的圣上面容威严,身旁站着的庸王殿下笑意横生,不辨神色。 “魁首,何在。”浑厚的声音叫宁离谨慎的提起了心弦,她往前踏了一步,恭顺道:“正是微臣。” “抬起头来。” 宁离依言慢慢地抬起了脸,双眸仍旧不敢直视圣上,斜上方的庸王视线一动不动的、贪婪地注视着她,粘腻的视线宛如一块膏糖。 “好一个钟灵毓秀的女郎,朕瞧你的丹青分外喜欢,马上便是先皇后的忌辰,朕已经记不大清楚她的模样了,那便由你来协助待诏画一幅先皇后的画像罢。”圣上倚着龙椅,神情陷入了回忆,摸了摸手中的翡翠珠串,干脆道。 宁离没想到这么快便有差事,她诧异间不动声色:“多谢圣上青眼,微臣定不负所望。” 直到出了宣政殿,她都没有反应过来,给先皇后画像是多么重要的差事,大多都是画学正主持,艺学在旁协助,她不过是刚进宫的画学生,竟然就能有这样的机遇。 “小宁大人。”身后蓦然传来让人胆寒的声音,宁离顿住脚,头皮发麻的转过身:“庸王殿下。” “日后共事的机会还多,本王很期待。”庸王殿下笑得跟个花蝴蝶似的。 “是,下官很荣幸。” “时辰还早,本王想让小宁大人为本王作画一副……”他脚步凑近了些,让人作呕的回忆倏然涌了上来,宁离面色惨白,刚要拒绝,圣上身边的内侍突然出了殿门:“庸王殿下,圣上叫奴婢转告您,关于盐税的事务。” 庸王面浮憾色,“是,宫令请说。” 宁离匆匆说:“下官告退。”然后脚程加快,不知南北的离开了宣政殿。 等走了好半天,她才惊醒,发觉那九人已经先她一步离开,唯有她独自待在空茫高大的宫墙内,她心间一紧,恰逢前头拐角闪过两道人影,她匆匆跑了上去。 “两位大人,留步。”清丽婉转的嗓音叫二人顿住了脚,待转过身来,才发觉其中一人是孟岁檀,身旁的大人气度不凡,颇有威仪。 那大人眉头紧蹙:“画院的?找本官何事。” 孟岁檀先一步说:“朱大人,这是舍妹,今日刚进宫就职,我先去送送她。” 朱尚书脸色登时转变,二人客气了几句,朱尚书率先离开了。 人离开了,宁离垂着的头抬了起来,露出了那张冻的通红的小脸:“多谢大人解围,但是还是不劳烦大人了,大人指个路就好,下官自行过去。” 她一脸陌生,把二人的位置放的疏离得当。 “我送你。”孟岁檀没应她的话,率先移步走去。 宁离无奈,只得跟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后,前头的郎君身形挺直,高大修长,淡漠如雪的面容满是冷肃,身后跟着一个个子小小的女郎。 许是步伐有些快了,宁离步伐很紧凑,轻巧的脚步声回荡在宫道上。 孟岁檀视线一斜,察觉到了身后的情况。 脚步放缓了些。 大约一刻钟过去,入目出现了一处衙署,眼看着要点卯,她匆匆行礼:“多谢大人,下官先走了。”说完就小跑着进去了,却被孟岁檀拉住了胳膊。 宁离:? 她蹙眉盯着胳膊上的大掌,立时便要挣开,不待她挣,他便主动送了开,然后,猝不及防抬手整了整她的官帽。 指尖若有似无的触到了她的鬓角。 只是一瞬,便收了回来。 “帽子歪了。”冷淡低沉的声音卷携着风雪敲击在她的心扉,她退了一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神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宁离进了崇青馆,学正正要点卯,看见她的身影,低咳一声,“要点卯了。” “是。”她低低应到,没有像进宫时站在首位,低调地寻了个边角的位置。 还没进画院,外头流言纷飞,谁都敢踩她一脚,进了画院,知道她与学正的关系,多少都会顾忌些,闭嘴不言。 但还是有心高气傲的画学生嘀咕:“一伙儿的就是不一样,点卯迟到都没事。” 她点卯迟到是因为纠缠不休的庸王,但是宁离又不能这样说,只能把这口气咽了下去。 画院清闲,宁离一整日都在随学正练习,而后学正宣布了半月后是先皇后忌辰,从明日开始宁离随他替圣上画先皇后的丹青。 毕竟是圣上交与的差事,宁离也是圣上钦点,也不敢有人不乐意。 下值的路上,宁离七上八下的问卢湛英:“师兄,我才刚进画院,我哪敢画先皇后啊。” “有何不敢,被圣上信任,可是不可多得的幸事,这宫里拜高踩低,前朝和后宫有什么差别,你什么下场不还是圣上一句话的事。” 话虽如此,宁离阅历少,心还是高高悬起,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在翌日时,连带着卢湛英都忍俊不禁,“莫紧张,你届时坐在那儿,穿上先皇后的朝服,最后和我一起设色就好。” 啊?还要穿朝服? 宁离紧绷着一张小脸,点了点头。 二人提着画箱来到紫宸殿,自先皇后离开,这宫殿便被圣上锁了起来,厚重的宫门打开,宫人牵引着他们入内,宁离跟在卢湛英身后,犹疑问:“师兄,先后不在,我们为何要费这么大劲儿来紫宸殿,在崇青馆不也一样吗?” 卢湛英小声:“这是圣上的意思,圣上缅怀先后,特叫我们来此。”虽然确实无甚作用。 正殿打开后并不是想象中灰尘满天的模样,反而奢华古朴,宁离曾去过重华宫,远不及紫宸殿大气,原来这就是皇后的规制。 宫人把二人领到了正殿便退了出去。 “师兄,先皇后长什么样儿啊?”宁离在旁边虚心求教。 “待画出来你自然就知道了。”卢湛英把一长卷画纸铺了开,大约有一米长,是已经裱好的卷轴,卢湛英娴熟的开笔蘸墨。 东宫,太子听闻今日有画师进了紫宸殿,心思登时不在上课身上,和太傅商议说要去紫宸殿看看。 “少傅,你和孤一起去。” “殿下,臣子不可随意进出后宫。”孟岁檀淡着脸拒绝。 “无妨无妨,有孤允诺,父皇知道不会怪罪的。”陆无虞这时候显现出几分少年的活泼,先后走的这几年,他迅速成长,他比孟岁檀小很多,甚至比孟岁璟都小。 孟岁檀于他亦师亦友,是很信任的人。 “是。” 二人来到紫宸殿,在外头守着的内侍向二人行了礼,太子随意问:“哪位画师在里头。” “回殿下,卢学正和一位新来的小宁大人。” 孟岁檀脚步一顿,神情自然:“殿下,臣听闻先后极擅书画,丹青众多众多,不知可有机会一览。” “自然,少傅随意。”太子很大方的说。 “只是臣不通书画,怕是连画都认不出什么。”当年在琼林宴上挥斥方遒、独占鳌头的孟大人说。 太子竟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只觉他分外仰慕先后,“这有何难,恰好我要同卢学正议事,便叫那位小宁大人陪你去。”
第33章 宁离看着卢湛英手中那杆狼毫,廖廖几下,淡淡的五官便勾勒了出来,他显然熟知先后的容貌,除去先后在世时常叫他来作人像,还因着差事,圣上可以不记得,太子也可以不记得,但是他不能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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