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船那几日,因受不了船速太快,吐的天昏地暗,粥也喝不进去,瘦了好些。 后来习惯后头一回和将士吃饭,她和阿喜被夹在中间,面对铜盆大小的排骨无从下手,还是屠将军看见她弱小可怜,吩咐厨役单独给她做一份。 所谓的做一份也只是给她重新装个小碗。 又过了数日,宁离正在屋内练习画作,外头传来呼唤声:“到了,下船罢。” 她和阿喜赶紧背上小包袱,跑的飞快,直到出了船舱后又见京城的喧嚣,心仿佛落到了实质,她扬起眉眼冲着屠将军说:“多谢将军捎带一程,届时定亲自上门答谢,我先走了。” 说完便同阿喜往徐府奔去。 屠将军身边的将士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惆怅,屠将军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看什么看,做你的事去。” 宁离跑的飞快,直到眼前发黑,胸膛里的气被渐渐挤压出去,徐府的匾额终于印入眼帘,她大喘气的停在门前,用最后的力气敲响了广亮大门。 方叔来开门时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神情震惊:“小娘子,你怎么回来了。” 他似乎有些无措,见宁离有些喘不上气,便赶紧扶着她往里走:“这……怎么回来的这么突然,不是说得大半年吗?怎的不过三月便回来了。” 宁离抓着他的手腕:“我祖母呢?” 方叔神情一顿,落寞又难受,宁离心头一沉:“是不是被押在普华寺了。” 方叔诧异:“小娘子怎的知道,确实如此,行清节那日几位大人同老夫人一同气普华寺为宁大人上香祈福,结果全数被封在那儿,府上只余先生在,先生担忧,身子不大舒服,正是无人在侧侍奉。” “我去看看祖父。”她缓了一下,加快酸软的腿脚寻去了徐秋锦的卧房,屋内徐秋锦着中衣在床榻边喝药,神情似是苍老了不少。 “祖父。”带着哽咽的轻唤叫徐秋锦手一顿,恍惚抬起了头 “皎皎……” 宁离扔了包袱蹲在他腿前:“祖父可还好?大夫怎么说?” “你怎么回来了,只你一人?老七和老五呢?”徐秋锦咳了咳往后看。 “事出从急,黎师兄旧疾复发,七师兄守着他,我便一人回来了。” “我没事,就是急火攻心,歇息两日便好,就是你祖母……”他红了眼眶,这一生他都未叫她吃过苦,乍一下分开许久,他心里难受。 “祖母会没事的,几位师兄都在,会照顾好祖母的。”她一说也鼻头一酸。 她忽然想到屠将军回京定然会受命圣上去围剿逆贼,便说:“祖父你等着,我去寻一趟屠将军。” 屠将军并不在府上,他进京后便马不停蹄的进了宫,宁离顶着大太阳守在将军府前,汗意濡湿了她的鬓角,京城的气温已经很高了,而她还穿着春衣,后背都沁出了水渍。 将军府的管事看不下去了,便上前问:“女郎啊,您还是先回去罢,你看这太阳颇大,将军待回来便不知何时了。” 宁却摇了摇头:“无妨。” 她又等了一个多时辰,许久未饮水的唇开始干裂,转角终于出现了一道驾马的身影,她登时起身,结果眼前一黑,险些栽到地上。 屠言恺吓了一跳,赶紧翻身下马拎着她的后领子让她站直:“你这女娃怎的又来了。” 宁离虚弱道:“将军,我想来问问您何时才能开始救人,我的祖母和师兄们具在普华寺内困着。” 屠言恺一诧,遂道:“你放心,圣上已经下令不计任何后果营救,更何况谢昶谢阁老也在里头。” 谢昶也在?宁离几乎下意识便说:“那他们岂不是狼狈为奸。” “狼狈为奸?”屠将军远在浔州,不知谢昶先前的行事,故而落下了脸:“你这小娘子胡说什么,谢大人为国为民,是个纯臣,去去去,赶紧回去等着罢。” “是真的,将军,你信我,我有证据。”宁离急得拽住了他说。 看着宁离一脸焦急的样子,屠言恺狐疑问:“你能有什么证据。” “严格来说,并非是我,而是孟大人有。”果然,屠言恺脸上的不屑散了去。 二人进了府,屠言恺叫人上了茶水,宁离渴的灌了三大壶,才缓解了渴意,她把九年前庸王和谢昶陷害她父亲的说了出来,还把她院考差点被害的事也告诉了屠将军。 “原本是想等我父亲之事查清后再和谢昶清算,只是如今也等不得了,这二人勾结,大抵朝中也有许多谢昶和庸王的眼线,虽不知他们为何还不动手,但许是在密谋什么。” “既然有人证,那我便即刻去寻。”屠言恺几乎立刻起身道。 “可我……不知那人证在何处,孟大人并未告知我。”宁离歉疚道。 那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孟大人的船比我们慢了许久,船上都是病患,待他回来还有七八日甚至更久的时间。”屠将军扶着额头坐在了椅子上。 “我记得孟大人同我说过,当时谢阁老假传圣旨,神不知,鬼不觉的叫人杀了邹云山,幸而太子殿下出手,保下了这二位人证,将军若是能寻到太子殿下的人,说不准还能晓得。” 屠将军霍然抬头:“我去一趟东宫。” “好,若有什么消息,还请将军告知我。”宁离行了一礼被屠言恺托住了:“那是自然,若非小宁大人,待孟大人回来,普华寺的朝臣早就不知如何了。” 他不怎么走心的恭维了一下,便急着大步流星的出了府,宁离悬着的心松了一些。 她回了府,刚进门便感觉天旋地转。 再醒来,对上了阿喜担忧的大脸:“女郎,你可算醒了,都把我们吓死了。” 方叔隔着外间说:“醒了?大夫说你身子虚弱,又加上劳累、紧张,便晕了过去,这几日在寝居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操心。” 她恹恹道:“知道了。” …… 孟岁檀在甲板上一站便是一日,怀泉都忍不住劝他:“主子,外头风大,还是先回去罢。” 虽说知道宁离是因为担心徐氏他们,但她这般不管不顾的离开总还是让人忍不住担心,屠言恺回去后必定会在普华寺周遭安营扎寨。 希望她别跟着去。 黎从心从船舱出来看见了他的背影,缓步走到他身侧,孟岁檀听到了动静,头也不转:“黎大人旧疾可好些了?” 黎从心扭了扭颈部和右臂:“还好,我常年作画,早就是老毛病了,大人若是急,不必这般匀速。” “船上不止你一个病患。”他淡淡道。 “我一直未问,孟大人对皎皎……”他欲言又止。 “是,我慕艾她,非她不可。”他话语笃定,又云淡风轻。 黎从心张了张嘴,没什么意外,他们只是表兄妹,孟岁檀会看中她也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事。 “但我瞧皎皎似乎并未开窍。” “不会,她并非不开窍。”他垂头淡淡笑了笑,她何止是不开窍,分明就是故意装傻罢了。 “我不会插手她的事,我相信师父师母和别的师兄们也不会,只是我觉得大人并不适合皎皎,她心思瞧着单纯实则敏感,像老八那种才适合她。”黎从心叹气道。 “没什么绝对的适合与否。”他脸上的笑意散了些。 “还有几日才能到?”黎从心转移了话头。 “七八日。” 宁离在府上养病了两三日内一直在等屠将军的信儿,第三日的时候屠将军特意上门寻了来,她赶忙去前院儿迎他,徐秋锦闻言也陪同在侧。 “屠将军,人找的如何了?” 屠言恺一脸焦急:“人倒是找到了,但是得劳烦小宁大人随我走一遭,只是邹云山被孟大人所安排的侍卫保护,我已经多年不在京中,那侍卫和邹云山认人,怕是……” “我知道了,我随你走一遭。”没多少迟疑宁离便随他离开了,徐秋锦不大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宁离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祖父放心,祖母会没事的。” 屠言恺带着她前往城外,一脸忧心忡忡:“方才我没说,孟大人把人安排在普华寺旁边的水云镇,此去还是有些凶险。” 宁离愣了愣:“这样啊……” “你若是害怕,还是有反悔的机会。”屠将军忍不住说。 “害怕又如何,我总不能对我祖母见死不救。”宁离低声道。 “好女郎。”屠将军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二人启程前往水云镇,镇内热闹,倒不像有逆贼在的地方,一行人只有屠将军和宁离扮作兄妹进去,偶尔能瞧见身着盔甲的人在一旁吃饭喝酒,看来他们把此地当作一个歇脚的地方。 二人的装扮并没有引起注意,顺利的去了邹云山所待的院子,宁离轻轻地扣了扣,里头传来警惕回应:“谁?” 甚至还有微末的剑刃划过剑鞘的声音。 “是我,宁离。”她声音发虚的回,她也不敢笃定孟岁檀的侍卫会不会认她。 没过多久门开了,那侍卫站在门前拱手:“小娘子怎么来了。” “我来寻邹云山。” 侍卫闻言很干脆的把她领进了门,庭院内邹云山正在陪他妹妹画画,他一连平和,全无当初的怯缩,见着宁离,一瞬的惊讶后便要拱手道歉。 宁离托着他的手:“我找你有急事,孟大人保你是因人证,现在你得随我们走。” 邹云山正色:“我知道。” 邹云慧一脸懵懂的仰头看着他们,几人没有耽搁,即刻便收拾东西离开,屠言恺和侍卫暗暗护在他们身后,只是离开水云镇的当头,迎来骑来了一匹高头大马。 庸王赫然高坐马上,眼神冰冷漠然,几人原本很自然的走着,宁离忽的一瞥,浑身却似跌入冰窖,屠言恺面孔生,行走在外本能乔装,他不清楚庸王和宁离间的事,便只是稍作警惕,没有察觉到宁离的紧张。 她额角的汗顺着鬓角滑落,身边的邹云山也不自觉低下了头。 在将将擦肩而过时,在马上的庸王意有所觉:“慢着。”
第56章 正往前挪的几人闻言悚然一惊,屠言恺不动声色的和宁离对视了一眼,手掌不自觉摸上了剑鞘,连遮掩着容貌的邹云山和邹云慧也不自觉提起了心。 “本王记得水云镇盛产茶叶,去瞧瞧。”身后声音传来时,几人松了口气,刚要抬脚往前走,屠将军敏感的察觉身后有些轻巧到无声的脚步逐渐靠近。 他自然的侧头说:“我们走快些,父亲他们还在外面等着,这大热天,地里还没施肥。” 说完一揽几人,加快了步伐。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出镇。”一声低喝道,突然不知从哪儿跑出许多的侍卫拦在镇口。 屠将军拽着几人登时健步如飞,见形势不妙,开始往深巷中跑,宁离的心高高悬起,几乎要飞出嗓子眼,她病还没好,跑的眼前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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