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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宝良亦撰文称，郧抚之标兵，初设于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裴应章抚郧时的万历十六年（1588年），兵员共300名，来自所属各县。 标兵数额虽然不多，但在内地几无战事的万历朝，也可勉强维持社会治安。 到卢象昇的前任蒋允仪抚郧时，郧抚仅有标兵500人。 此时正值义军进攻中原并南进之时，郧阳也深受兵燹之害，区区500标兵实在难以御敌。 郧阳只好借助客兵来应对义军，然而郧地却要付出较大的经济代价：为客兵提供粮饷。所以，卢象昇一到任上，就提出在郧地增设主兵之主张。 兵与饷是战争中要面对的重要问题。 卢象昇在他的疏牍中，论述最多的就是增兵筹饷的问题。 他认为，打胜仗的前提，就是要有充足的兵员和粮饷，“所谓胜著，足食足兵是已。有食不患无兵，有兵不患多贼”。对郧阳之贫穷及所遭兵燹之重，卢象昇曾多有论述。 他在疏中称，郧地之荒僻、郧民之贫穷以及郧地遭兵灾之重，都是世间罕见的。 除了安定民生之外，当务之急就是要增加兵员和粮饷，以保证有足够的人力财力对付义军。 况且，郧地向来并无专兵专饷，兵寡粮乏。 “自入境来，问臣标下所设之兵，则以五百余名计；问兵终岁所需之饷，则以六千余两计。此在承平无事，不难因事补苴；今当强寇纵横，未免束手坐困”；“维是郧镇既无主饷主兵，势必全用客兵客饷”。 作为控扼陕、豫、楚、蜀四省的郧镇，如此缺兵少粮，实在是难以置信。 而此时，郧地已成为义军进攻或潜伏的主要地区，因此加强此地的军事力量势在必行。但郧抚却仅有500标兵，遭逢战事，还要依赖客籍兵（即客兵，非郧地之兵）。 卢象昇认为，战时依赖客兵终非常法，他力主在郧地专设主兵，这样既方便练兵统御，更利于节省财政支出。 在卢象昇看来，不管是旧额500名郧兵、新增500名郧兵，还是新募600名毛兵，甚至是计划再增加的1400名新郧兵，皆属于郧抚标兵。 他的目标，就是使郧抚标兵能达到3000名。 郧地遭遇大规模战事，还有川兵、晋兵等其他客籍兵驻入。如果没有战事，所有驻兵的兵饷还主要由当地来承担，这给地偏民穷的郧地造成了很大的经济负担。
第160章 五省 渡口在浓重的雾气之中几不可见，站在船舷处的卢象昇屏气凝神，努力沉下心来。 一声清凉甘冽的女声从雾中传来。 “哥！是你吗？” 他心尖一颤，还没等船停靠，三步并两步跳进江水。 身后的杨陆凯、顾显脸色发白：“大人！” 一双细弱白皙的手颤巍巍地在岸边摸索，被他冰凉的大手猛然握住。 他上了岸，她哭着扑进他湿淋淋的怀里。 船缓缓靠岸，张岩跳上渡头，神情恍惚地看着浓雾中紧紧相拥的两人。 许凝泣不成声，捧着他憔悴的脸，声音破碎。 “你瘦了……” 卢象昇声音暗哑：“无妨。” 烟笼寒水，青山隐隐，浪花拍打着黑色的礁石。 张岩回头望着雾中巍峨的勋山喃喃道：“江流天地远，山色有无中。” 顾显一边收拾船舱中的行李一边鄙夷道：“什么时候了还在掉书袋。” 听闻此话，张岩气不打一处来，钻进船舱，猝不及防地给了顾显一拳。 他语气愤恨：“要不是你，现在宋姑娘说不定也在江边等我！” “好汉饶命……我再给你想办法！”顾显欲哭无泪，实在是怕了他那沙包大的拳头。 战场上，顾显熟知兵法和地图，因而常常在后方运筹帷幄；而卢象昇和副将张岩，带着游击将军杨陆凯在前线奋勇杀敌。 顾显还给每个人都起了外号：杨陆凯是环眼贼张飞，张岩是小肚鸡肠的周公瑾，卢象昇则是蜀国力挽狂澜的姜伯约。 张岩没好气地回他：“我若是公瑾，你便是那只出毒计的贾诩。” “诶？我把你算到东吴，你怎么把我划到曹魏那儿去了？” 顾显愤愤不平，但对上张岩的白眼，有些悻悻然。 “这小乔……颇有些傲气，不好办啊公瑾！” 他摇摇头，还是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文昌阁里，宋怀云的女学正办得如火如荼。 有了巡按御史许衍的威逼利诱，那些庄户人家纷纷把家中适龄的女童送来文昌阁念书。 宋怀云又联系了当时闺中几个性情纯良的好友，在阁中做看护照管。 许衍把挑选老师的责任全部交给了她，宋怀云心中百感交集，尽心尽力地考察来应试之人的才学。 这些教习女童们的先生，最重要的是要尊重女子，所以她在招募文书里又加上一句： 若读过李贽，优先面试。 “五月，天子以公守郧功，进右副都御使，巡抚湖广，驻兵襄樊，以防秦寇”。 卢象昇由郧抚迁任楚抚乃至五省总理，正是义军攻掠陕西和河南势头猛烈之时，同月，“贼连胜秦兵，分部出关，官吏望风逃奔，郡县皆没，遂长驱入中州，三楚震动”。 义军还进一步危到楚地的安全，卢象昇因为在郧地御敌有功，再次被明廷拣选，责以镇压义军更重的事权，奉旨就任“五省总理”。 这年，他三十五岁。 卢象昇新任之职“总理”，不同于以前之“总理河道”，属于明廷临时性的差遣官职，专为总数省之军权以镇压义军而设。卢象昇是第一位五省总理。对此，《明史》有载：“总理南直隶、河南、山东、湖广、四川军务一员。崇祯八年设，以卢象昇为之，与总督或分或并。” 明末清初人张岱亦有载：“本朝无总理官，有之自卢忠烈始。” 然而，新设之五省总理，并无衙门和人员编制，“当日苦无一兵一马，并衙门官吏人役”。 明廷新设五省总理之职，有三个突出特征：临时差遣，不常设；为镇压蔓延于中原一带义军而设；总揽数省军权，避免各地征“剿”事权不统。可见，明廷设置“五省总理”的军事意图是非常显明的。 上半年，洪承畴在关中“围剿”义军，屡战屡败，义军的力量重新发展起来。八月，数十万义军由陕西转入河南，标志着洪承畴关中消灭义军的计划彻底破产。 而从此，河南一带，也开始成为各股义军纵横驰骋的战场。至此，义军便拥有两个活动中心，即关中陕西和中原河南一带。 镇压义军的明军主力在关中，而河南恰好是明军军事力量薄弱地带。 崇祯有鉴于此，决定加强中原地区的征剿力度。 于是，明廷决定，委派干练重臣卢象昇统领中原诸省官兵，与掌控西北官兵的督臣洪承畴，“分工协作”，合力征讨各地义军。 从此，镇压义军的两位明廷重臣，密切配合，调动关内各路军马，专门征讨，“洪承畴督剿西北，卢象昇督剿东南。如贼入秦，卢象昇督兵进关合围扫荡”。 卢象昇就任五省总理后，辖区和权力扩大了许多，这便于他整合五省官军，施展其平叛大计。
第161章 澄澈 许凝心中，恐惧日甚。 她不是在惧怕自己的死亡，而是在惧怕卢象昇的死亡。 他快三十六岁了……她仿佛能听得到这一切的倒计时。 如今，除了洪承畴，他是整个大明帝国，官位最高、权势最盛的官员。 谁能想到短短几年前，他还在户部的文山账海里苦苦挣扎。 但卢象昇的日子仍旧清苦，张岩和杨陆凯都看不下去，觉得匪夷所思。 勋阳气候潮湿，署衙的门槛朽烂了，他只吩咐他们眼不见心为净；内府的房顶下雨漏水，也是他自己冒着大雨去修的。 署衙里的香，仍旧是那山林穷四和；堂堂五省总理和巡按御史，二人的官服都浆洗得褪了色。 张岩感慨：“许夫人能过惯这样的日子，也算得上是女中豪杰了。” 许凝确实甘之如饴。 她这几个月忙着处理积压的讼狱和压制乡绅兼并土地，又四处去乡镇里视察今年的柑橘歉收情况，和勋襄两地的渔业，从试点开始推广桑基鱼塘。 桑基鱼塘的历史可上溯到距今约2500年的春秋战国时期。 其时，古太湖流域洪涝灾害频仍，当地民众因地制宜，将地势低洼处深挖为鱼塘，塘泥堆在鱼塘四周形成塘基，塘基既可防洪，亦可供种植。 五代时期，当地劝课农桑，大大推动了蚕桑业的发展。 人们发现淤泥上生长的桑树格外茂盛，便开始在塘基上种植桑树。 由此，“塘基种桑、桑叶喂蚕、蚕沙养鱼、鱼粪肥塘、塘泥壅桑”的桑基鱼塘模式初步形成。 明代，桑基鱼塘得到快速发展，在湖州地区广为推行，一时间，“处处倚蚕箔，家家下鱼筌”。 “两利俱全，十倍禾稼”，桑基鱼塘造就了江南的繁盛，成就了丝绸之府、鱼米之乡的灿烂历史，也成就了“苏湖熟，天下足”之美誉。 她竭力想要做些实事。 时间不多了……只有完全把自己浸入繁重的工作，她才能忽视那倒计时残忍无情的嘀嗒声。 张溥和杨廷麟来信，他们这二十多个庶吉士，已经陆续授官。 张溥因为丧父回到了太仓，吴梅村“充实录纂修官。” 杨廷麟授编修，充讲官兼值经筵，与倪元璐、黄道周齐名，人呼“三翰林”。 朝中的形势已不同于三年之前，那位一心“迎合帝意”，“惟日与善类为仇”的温体仁已经排挤掉周延儒，周延儒自请放归，回到了宜兴老家。 复社在朝中的势力受到很大压制和削弱，反对复社的势力在温体仁的纵使下，变得猖獗起来。 朝中复社人士的日子很不好过，在这种局势下，吴梅村表现出极大的骨气，“正直激昂，不入其党。” 馆臣中与吴梅村互相支持、最称知契的就是性格伉直的杨廷麟、凝重端方的杨士聪和激切好发议论的王二弥。 文震孟因为讲《春秋》讲得好进入内阁。温体仁不能阻止，就派出特务每天守着他刺探他的过错，又派人弹劾，直到将文震孟赶走。 朝廷准备设立五省总督时，兵部侍郎彭汝楠、汪庆百不敢去，温体仁就庇护他们，不再设立五省总督。 起义军进犯凤阳（今属安徽），义军大兵进犯，皇陵被焚。 有人弹劾温体仁只知道受贿庇护自己的同党，致使皇陵被焚，温体仁就借了个由头上奏要将其免职，文震孟反对，也被逐走。 温体仁还是很不满意，又将和文震孟关系好的庶吉士郑鄤陷害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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