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脑海里都为了那一个共同的男人,划过同一句话—— 你凭什么? 等到赵蘅也走了,那些人方才老鼠出洞一样,鬼鬼祟祟重新探出来,都一脸尴尬地笑话对方,嘿嘿,一个娘们,瞧把你吓得! 一个叫尤富春的瘦腮雷公嘴从桌下爬出,定神看赵蘅去了,方抖搂抖搂身上的丝绸衫,挨到傅玉行脸边,“嘿嘿,二少爷,这下看来你要想回家是难上加难了。独自一个在外,又身无分文,这日子可怎么熬哟!” 傅玉行完全没有理他,只看着那二人离开的方向。 尤富春又道,“你那大哥一时半会儿看来是消不了气了,你那大嫂看着又凶悍。要想让他们回心转意,要我看,还得使个苦肉之计啊。” 傅玉行终于回头瞥他一眼,冷淡地,“什么意思?” “我们何不做一局戏,二少爷你假装遭人劫质性命垂危。你家人再怎么生气,也不能置你性命于不顾,总要拿笔钱来赎你。到时你成功脱困,劫后余生,他们一定庆幸,再顾不得怪你曾经那些过错了,自然欢欢喜喜把你接回家去,如此一来你钱也有了,家也回了,岂不是个一石二鸟的好主意?” 傅玉行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勾勾嘴角,“这么好的主意,事成之后,我不得分你杯羹?” 尤富春一听就嘿嘿笑起来,“只要能帮二少爷解忧,还谈什么酬不酬谢,二少爷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心竭力呀!” 傅玉行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态,只看着他笑。
第三十一章 怀孕 深秋最凉燥的日子过去,敬斋的身体眼看好转许多。芳仪将身养好了,重新接手家事,赵蘅和玉止也渐渐将生意周转过来,一通百通一顺百顺,笼罩在傅家上空的阴云总算随时间推移而见日散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赵蘅发现有了身孕。 诊出喜脉时,她也呆住了,玉止也呆住了,指尖发涩,连脉都摸不准。 公公婆婆拄着拐杖匆匆赶来,进门时险摔了一跤,敬斋又一再替赵蘅看过,果真是有孕了。 确定这个消息,芳仪当时便哭了出来,眼泪簌簌止也止不住。 她忽然想到什么,抹抹脸,“阿蘅,玉止,你们等等,我就来。”又急急忙忙去了,不一会儿,亲手拿着一只小红木盒回来。 木盒打开,里面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黄地红绸包,一层层揭开来,里面是一把如意祥云形状的小银锁,精精致致雕着莲花,寿桃,双鱼,卷草……正面刻着“长命百岁”,反面刻着“无疾无忧”。 “这是玉止他太爷爷那时请银匠造的,从他爷爷手里传给他爹,他爹又传给玉行玉止……”她将小绸包往赵蘅手里掖,“如今,我也终于可以将它交到我儿媳妇手里了。” 一个动作里有无尽的欢喜,又有无尽的心酸,芳仪低头用绢子擦了擦眼泪,“我还从来没想过能有这么一天……” 赵蘅在二老带笑的眼泪里回头看看玉止,有些无措。玉止体谅地笑笑,伸手握住了她。 她垂眼望向自己的小腹,难以想象里面竟有了一个小手小脚的小娃娃,手也不自觉轻轻抚摸着,心里头有点酸涩,有点欢喜,又有种陌生的异样,隐约的惶恐。 下夜,院中池塘银波流荡,月光转过窗台,透进屋内,照到绡帐床上。 白色罗纱帐上织着镂空的花树蝴蝶,随着夜风拂动,在床帐内投下点点流动的小影子。 玉止还未入眠,一低头就可以看到赵蘅伏在他胸口沉沉睡着。屋里安静,连她平缓的呼吸声也能若有若无听着,脸颊边一缕碎发,随着呼吸时不时拂在鼻尖。 他伸手,轻轻替她把那缕头发拂开。 赵蘅睡得浅,醒过来,发现他凝望自己不知看了多久,“怎么还不睡?” 玉止笑了笑,“在看你。” 她不明白,但也跟着傻笑,“看我做什么?” 他也不知道。只是这世上就是有这样一个人,没有任何原因,仅仅看着她夜色中沉睡的脸庞,就觉得心头发软。 “我一直想起你初嫁进来的那天。” “阿蘅,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那个洞房花烛夜,我掀开盖头,盖头下的人是你。” 赵蘅想到他们的初遇,也抿嘴笑了,“我那时对你那么凶,你也庆幸吗?” 他替她把那缕碎发撩到耳后,笑道:“你不凶,你只是太害怕了。” 赵蘅又伏下去,听着他的心跳,便觉得自己的心也很安定,“你说,孩子该叫什么名字好?” 她将手轻轻抚摸着逐渐显怀的小腹,如今那小东西已经在里面打滚了,能清楚感觉到,一天一天,有一个小生命在她身体里慢慢成型。 她和玉止的孩子。 “他现在就不老实,也不知道出生以后怎么样。你说他的模样会像我多一点还是像你多一点?还是像你多一点好,你生得好看。” 玉止胸膛轻震一下,低低笑了。 赵蘅也不管这话听着傻气,继续有一句没一句地絮念着:“你可以教他读书,你这么聪明,孩子一定也会很聪明。” “我倒希望孩子像你。” “像我有什么好?” “哪里不好?”一支蘅兰,无论生在山间野地,还是丰美之处,都能长得生气勃勃百折不摧。 “对了,我想到了。”他牵过她的手,在手心里写出两个字。 她跟着念出来,“忘——辛?” 玉止道:“有一种长在水边的蓼草,全株皆可入药,尝起来味道辛烈。蓼虫就专以这种草为食,所以古人有‘蓼虫不知辛’的句子。” 赵蘅半知半解,但朦朦胧胧觉得这个意思她很喜欢,重新又抱紧了他。“听你的,忘辛,忘辛,就叫傅忘辛,这名字很好听。” 到了腊月年关,因为家计紧短,整个傅家都显得比往年冷清一些,不过焚香供灶、贴红挂灯仍少不了,上下人等也都换了新衣裳,添些喜色。 除夕日开了祠堂,祭过祖先,晚间摆开一席酒宴,一家人合桌而坐。 敬斋在搀扶下拄着拐杖坐到主位,虽看上去肉眼可见地龙钟了,精神头仍不让人。芳仪脸上也久违地焕发出光彩。一家人敬一杯酒,叙些话,听着外面的爆竹唱喜声远远近近,说起过去这一年,总算也苦尽甘来。 芳仪说着说着,又低头抹起泪来,敬斋语气慢慢地数落她,“好好日子,又成天哭什么,不是都已经过去了?” 芳仪擦擦眼泪,又笑,“是,是,都已经过去了,接下去总该好起来了。”说着将赵蘅的手拉在怀里拍了拍,异常怜爱,“玉止和阿蘅,好孩子,这一年你们多辛苦呀!” 公公问起赵蘅的身体,先前见她脸色亏虚,替她开过安胎补益的方子吃了几日,听到赵蘅说现在已好多了,又叮嘱她好好将养。 婆婆又问她夜里还吐不吐,又笑道:“真想快些看看我的小孙子!” 玉止在一旁道:“也未必就是男孩。” “女孩也好呀,我生的两个男孩,就盼着有个小女囡让我抱一抱,想想就不知有多招人疼!” 敬斋也搭话:“你婆婆现在不做别的,天天就准备那些小衣小鞋,才几个月。” 说得大家都笑了。 芳仪道:“等这孩子落下地来,我们一家人,就真是圆圆满满……” 说到这里,却不知牵动了什么心事,神情倏地黯淡下去。 “婆婆?”赵蘅唤她。 芳仪出神了一回,等自己醒过来,又换上喜色,佯装无事,“看我,这酒我可喝不得了,老爷,你也别喝了。” 她虽这样说,其他人也都知道她是为什么而失落。举家团圆的日子里,唯独缺了一个人,一想起来,便千端万绪的。一时间连公公和玉止也不说话了,赵蘅见他们怅然若失,也敛容沉默起来。 芳仪忽然喝不下去了,放下杯子,抹着眼泪起身离席。 一吃饭就这么淡淡地结束了。过后赵蘅找到婆婆,见她坐在屋里,也没有上灯,屋外烟火灯光闪烁,越衬得屋里昏黑,婆婆就独自坐在昏昏的床帐下,掩着脸低低抽泣。 赵蘅在她面前默默坐下。 芳仪道:“他从来没有离家这么久……”一年前那个痛心疾首将小儿子赶出家门的母亲,又恢复成了一个思念儿子的小女人。骨肉之情就是永远都割舍不下,牵肠挂肚。 赵蘅如今也成了母亲,她们之间便更有了一份不需多言的理解。哪怕因对方是傅玉行,她并不能感同身受,可为了公婆能够开心,赵蘅还是提出了那个主意: “过完年,我们去接他回来吧。” 自从在酒楼最后一次见过傅玉行,赵蘅再也没有主动问过他的去向。对于傅玉行的回归,她心里难免还有芥蒂,只盼着这人在外面流落一年,吃些苦头,回来后多少能让人省些心。 然而薛管家在外一连找了两天,始终没有带回傅玉行的消息。一开始赵蘅和玉止并不如何担心,只当他又潜眠在哪处欢场不理世事,等到元宵过去,二人也终于渐渐觉得不对。 那么惹人瞩目的一个人,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们把各处见过傅玉行的人都叫来,几下里一对证,才发现傅玉行从某日巷子后头出去后,就再没人见过他了。 “他最后一次都和你们说过些什么?有没有见什么陌生的人,有没有什么异样?”赵蘅眼见玉止心绪不宁,便替着他一样一样细细追问。 所有人都说没有。傅玉行消失前仍是常常宴乐游赏,也没人知道他的钱是哪来的,知道的人基本都气得嗔目切齿,“那王八蛋,顺了我一樽玉观音,然后就不见人了!”软香玉跳着脚道。 也有人是乐意替他出钱的,傅玉行不知怎的,总有点吸引别人主动在他身上花钱的本事,当然,那些跟前跟后的闲汉也从来不少。这些人没什么正经营生,天天就在傅玉行身边吃白食要好处,鼓催着这位二少爷回家要钱。不过傅玉行一向也不大理。 赵蘅和玉止心里都生出了某种隐约的不妙的猜测,却又不敢深想。 当薛总管恐慌万状跑进栖风院,从怀里抖抖嗦嗦拿出一封带血的书信时,两人都在清晨里愣了好久。
第三十二章 绑架信 “吾兄: 今遭劫质,性命尤悬。劫犯索银十万,于明日正午城外白石木桥下交付。 弟自知顽劣,累及亲人,悔之尤深。每思过错,心如槁木;每忆家恩,更觉愧悔。 泣血叩首,望大哥顾念手足,速来垂救。” 玉止看过信后,拿信的手垂落身侧,将纸抓皱成一团,脸色苍白。 赵蘅被他反应吓着了,心中还不敢相信,“玉止,真的是——” “是玉行的笔迹……”随信还有一枚带血的双鱼青玉佩,他再熟悉不过,也是玉行随身之物。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9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