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蘅立刻问薛总管:“信是哪里拿到的?” “换更时门僮看到有一把刀插在门上,刀上正钉着这信。” “看到附近有生人踪迹了吗?” 薛总管一脸忧心:“夜里漆黑,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她思忖片刻,对薛总管道:“你先去吩咐人把各处院门看住,再有发现什么消息立刻来告。还有,这事先瞒着老爷和夫人。” 等薛总管下去,她也坐下,拿过玉止手上的信看了又看,其实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只是心烦意乱,不自觉手上找事做。 眼看着日子才好过一些,怎么又横生这样的意外? 但她知道玉止这时已够担忧了,她在一旁更得沉住气。“玉止,你先别急,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现在犹未可知。十万两银子,这钱对从前的傅家只少不多,放到现在,却是一笔我们得想些办法才能刚好筹到的数目。你想,怎么会这么巧合?至少这要钱的人一定对傅家近况有所了解。” 玉止受了提醒,从怃然中回过神。 “再则,玉行身边那些朋友我们也见过,一个个别的不想,全眼馋着傅家家产,你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们从中撺掇,和玉行一起编了个谎来哄骗家里?” 玉止显然也想到这点,以他弟弟的秉性,这种事情大有可能。他又把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这一看,倒果真有所觉察,“阿蘅,拿笔给我。” 赵蘅忙取了笔,只见玉止在纸上一连圈出几个字来。她跟着定睛一看,刚好是两个“木”字,两个“每”字,两个“尤”字。 “这是什么意思?” 玉止盯着纸面,语重心沉道:“这是我们小时候玩过一种叫‘双珠探’的字谜,只有我和玉行知道。把字眼重复两遍藏在信里,用来将真正的消息隐去。一定是他有所不便,只能用这种办法来透露线索。” 赵蘅听如此说,也意识到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心下也不由一沉——若是假的是一说,若是真的,又是另一说了。 玉止一面看那几个字,一面低念:“一木一每,便是一个‘梅’字……也许和匪人藏身的地点有关。” “至于这个尤字……” 赵蘅忽然想到,“他那些酒肉朋友里,似乎正有一个姓尤的!” 如此一来,事情就有了头绪。二人很快议定了,玉止先去筹钱,赵蘅则折去州衙报官,又叫来薛总管秘密去找那姓尤的住处,且不要惊动邻人。 养心药堂傅家二少爷出事,知州自是重视,当即派了差班衙役,一面组织人手往城周偏远荒山去寻,专找种有梅林之地;一面挑选精干,预备在玉止交付赎金时埋伏附近将匪人擒获。 第二日,玉止带着兑好的钱票出门,赵蘅不放心,几次提出同去,但被玉止劝住,“你哪里能去?你就留在家里,爹娘如果问起钱的事情,你也好搪塞,不要让他们起疑。二来搜山和尤家那边如果有了进展,总要有个捎信的人。” 赵蘅虽不放心,也只好如此。 玉止走后,她尽力定神,如常把一天的事情吩咐下去,同公婆请安叙话。公婆只说她如今正是养胎的时候,日间请安送药的事情就免去,只管交给下人就好,又问起玉止的去处,她只说今日铺上有事,所以走得急。 回到房中,丫头布好了饭,赵蘅实在全无胃口,顾到腹中孩子,不得不勉强吃了几口,让人撤了下去。接下来半日,她不是在屋外扶门而立,就是在院中走走停停,如今她站不多时腿便酸了,只好又扶着桌子坐下。离说定的时间已过去了两个时辰,还是不见玉止回来,派出去的人也全无音信。 正焦忧时,芳仪又新选了几支人参亲自替她送来,婆媳不免坐着又说一回话,赵蘅只得相陪。 小玫瑰 说着说着,便说到傅玉行,芳仪拉着她的手忧心道:“阿蘅,你说,都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是没有玉行的消息?” 赵蘅如今最怕婆婆问起傅玉行,偏她就问了,只好强作镇定笑道:“这么大个宣州城,找个人大海捞针一样,总要费些时日的。” 芳仪却摇头道:“玉行和旁人不同。他是坏出了名的,又张扬,从前只要有条线,顺着摸着就找到了,怎么能无声无迹……”她忽有所觉,眼睛盯过来,“阿蘅,你别瞒我了。” 赵蘅一惊。 芳仪靠近了,“是不是玉行出什么事了?” 赵蘅被她逼到近处,情急生智,“婆婆,其实……其实我们也打听到了,玉行他人在浪人坊,只是地方太大,这几日正着人摸过去问呢。” 婆婆一听便皱了眉,“浪人坊?那地方都是些游民,他怎么到那里去?” “你想,他被赶出家去也一年有余了,总有拮据的时候,岂不是只能住那地方?怕你和公公担心,才不敢告诉你。” 婆婆听了也是,默默然自己不知思量了些什么,又叹口气:“吃些苦头也好,让他吃些苦头也好。”嘴上这么说,眼中已湿润了。 又道,“阿蘅,我和你公公也想过了,他这次回来,我们便不打算让他待在家中了。咱们家如今除了这间祖宅,就只剩石桥县最后一块地,就把那块地给他,找个乡老,签个契约,上庄钱和佃租就交给你来管。” “我?” “是,钱握在你手里,只要让他别饿着肚子就行,除了你,实在也不知还有谁能管住他这笔钱。等我和老爷都老了,去了,至少还能知道他有个着落。玉行这秉性,眼看是不会变了,可他究竟还是我们的亲生骨肉,无论如何无法放着不管。人说做父母的,爱之深便计之远,可我和老爷,也只能为他打算到这一步了。” 赵蘅越听她这样说,心头越觉沉重。傅玉行此遭若真出了事…… 两人各负心事,正沉默着,忽见到门外薛总管匆匆赶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大少夫人,你吩咐——”一跑进来,就见赵蘅对他使眼色,老夫人竟就在一旁,他也吓了一跳。 芳仪道:“薛总管,什么事就值得这么大叫大闹的?这么多年了,也没学着稳重些。” 薛总管张口结舌,赵蘅忙道:“没什么,是我吩咐他铺上一些琐事。”又凑近婆婆耳边小声提醒她头发乱了。 芳仪自知刚才哭了一回,大概头面上有些不整洁,便也折到里屋去打理。 赵蘅和薛总管来到院外,这才低声说起话来。 “少夫人,那个尤富春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旁边只有他几户邻居,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据他邻人说,这人平日里就行为不端,尤其前些日子,竟然和一会儿外乡来的山贼混在一起。我们到他屋里看过,大概已三五天没有人回来住了。” 正和傅玉行失踪的时间一样…… 薛总管笃定地低声道:“如今看来,就是这人联合着山贼绑了二少爷不错呀!” 赵蘅考虑片刻,道:“你再去一趟,这尤富春有任何亲戚朋友,总之素日里和他走得近的,全部都暗中盯起来,看有没有人同他联络。只是一定要隐蔽,不要让人生了提防。” 薛总管点头应诺。赵蘅又问:“梅林那些地方搜得如何了?” “地方太多——” 正说着,忽听屋内传来芳仪的喊声,一声大过一声:“阿蘅……阿蘅!你快过来!” 赵蘅一心挂两头,怕芳仪生疑,只得匆匆打发了薛总管,转身去了。 一进屋里,就看到芳仪站在桌前,手上竟拿着那块双鱼玉佩,一脸失色。 赵蘅也愣眼了,没料到忘了将玉佩收起来。 “玉行的玉佩怎会在这,你不是说没有见过他人吗?”芳仪一眼便认出儿子随身之物,顿时想到赵蘅方才对她所言都是谎话。知道出了大事,她话问出一连串来,“这上面怎么还有血呀,玉行是不是出事了?你们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 赵蘅被她逼得连连后退。她本就不善说谎,紧张之下更想不出如何遮掩,又料到事到如今已瞒不过去,不如索性坦白了,诸多想法堵在喉咙,一时反而说不出话。 “婆婆……” 方怡更急切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快说呀,说呀!” “娘。” 门外传来玉止一声低唤。 赵蘅一见玉止回来,顿觉活过一命。芳仪见到玉止便是见到了主心骨,松开赵蘅转去抓他,求助般问:“玉止,玉行他人呢?” 玉止看了赵蘅一眼,转头安抚母亲道:“你先坐下,听我说。” 赵蘅往门外看看,除了玉止没有旁人。她心下诧异玉止怎么孤身回来,碍于婆婆在场,不敢询问发生了什么,只跟在二人身后默默进了屋。 玉止将婆婆请到榻上,芳仪还扶着他的手,一心全在儿子身上,“玉行他在哪里?” 玉止脸上除了有些疲色,神情还很平静,只道:“是我的错,我让阿蘅把这事先瞒着你,就是怕你担心。” 赵蘅见他竟真的要说,嘴上不自觉唤了声,“玉止。” 他朝她点头,给她一个心里有数的眼神。 “玉行他——的确是惹祸了。在酒楼欠了钱,把随身东西都当了,我们正是循着这块玉佩找到他的。如今钱欠得太多,被扣着回不来,只好在外躲上一段时日。” 赵蘅听到玉止编出这样一个谎,便知完了,今日去交赎金结果一定不好,只不知是怎么个不好法,心里更加七上八下。 芳仪不知,以为玉止绝不会骗她,一听便气道:“这混账东西,他怎么就不知道让人省心呢!” 玉止在旁劝慰:“这事说小不小,说大倒也不大。大不了这几日我们想办法凑一凑钱,把他赎回来也就是了。” 婆婆拿手扶着胸口,点点头,也只好如此。知道人在哪里,总比出了事好。 她又将信将疑起来,把二人打量着,“真就这件事了,你们再没有别的事瞒着我了?” 赵蘅不敢说话,还是玉止面不改色,“否则还能怎么,他若真出了事,我能像这样寻常出门,寻常回来吗?别多想了,气坏了身子,这件事情交给我和阿蘅,你回去歇着罢。” 好劝歹劝,将人劝了回去。 确定婆婆走远了,赵蘅将房门一关,马上回来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玉止直到这时才泄了口气,露出真正力微神疲的模样,木然发着呆,才缓缓告诉她,这一整天匪徒根本没有露面。他到了地方,按信上所说将钱扔到桥下,一众差役在四处埋伏了整整一天,却始终不见周围有任何人影。到了傍晚,终于有人耐不住过去,到桥下一看,却发现那桥下竟有一个大洞,原来那些人早在下面挖好了通道,从下面把钱拖走了。 赵蘅听完,也发了一回呆。 玉止又问另外两拨人如何了,赵蘅也把进展和他说了,无论哪边,总之都还没有傅玉行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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