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夫人这个“梅氏”,说的话是真的。 姓田的一族人既然是在盐官县被处决,那他们犯案的卷宗想必就在盐官县的县衙里。 那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在没有小咕咕的情况下,怎么才能又快又准确的在衙门十六房里找到这一册卷宗? 机会就在她倒霉的被人砸场子的时候出现了。 那个不舍得给孙子花钱治病的老货扛着锄头怒气冲冲的来的,嗷的一嗓子,把小七妹给喊迷糊了。 “你这泼道士,把鄙的寿元还回来。” 他嚎的第一句,小七妹还没听懂,于是好心地问了一声;“你的什么园?” “昨夜是不是你做法召来了玉皇大天尊?玉皇大天尊在梦里取走了鄙的十年寿元,你把寿元给我还回来,你要是不还,鄙……鄙就砸了你的摊子……” 小七妹笑了:“那你去找天尊要哇,找我有什么用?” 老货薅起锄头就往小七妹的脚背锄。 小七妹将锄头一脚踩在脚下,将老货摔了个狗啃屎,门牙摔掉了半个,一讲话就漏风。 老货在地上打滚:“不行,玉皇大天尊是你作法请来的,鄙要你赔,你不赔,鄙就……” “你咋不上天去敲天鼓告状?”小七妹故作轻藐地说,“你个老货能做成什么,只怕连县衙门口那面鸣冤鼓都敲不到。” …… 结果证明,这老货还是能敲到鸣冤鼓的。 因此,小七妹被盐官县的衙役带进了县衙十六房之一的招房。 盐官县县衙的布局比之钱塘县要小而窄,应该是没有十六房这么多,远没有钱塘县衙气派。 招房的隔壁就是刑房,板子、夹棍还有拶子,各种刑具应有尽有。 “本地老者刘大元,状告你这个外地小道士画符施法害他短命十年,小道士,你怎么说?” 老鼠胡子的衙役一边问,一边毫不遮掩的搓了个要钱的灵魂手势。 “官差大哥,这你也信?”小七妹打了个呵欠,“小道要是有这画符作法的本领,还要临街摆摊挣这一贯两贯的小钱?不去钱庄票号干票大的?难道是嫌银钱多了烧手吗?” “你的意思是你没做过?”衙役收回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老鼠胡子。 “我想干也没这个法力,”小七妹将自己的那个不正经的招牌放在桌上,“看相算命一窍不通,风水测字一概不会,更别说这么高深的画符做法请天 尊了。” 笑死,三平都不会。 衙役将手指伸到他面前搓了搓:“哎,老人家说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会让祖师爷夜里去找他,祖师爷夜里果然去了他梦里,这……县太爷也没断过这样的案子,但也算是你祸从口出……” “官差大哥你不日必将升迁,届时在这县衙是一人之下,”小七妹笑着说,“前途无量啊。” 衙役警觉地四下张望,然后压低声音问她:“真的?难道你看出我驿马星动,马到成功?” “一千贯,听小道细细与你说一说,”小七妹伸出一根手指,“这点子银钱,乃是为祖师爷重塑金身,也是大功德一件,官差大人,小道收得不过分。” 衙役立马将头和手都缩了回去。 “大哥你看,你就不信对吧,那怎么会有人能随随便便用做梦被勾命这么无羁的理由来击鼓伸冤呢?”小七妹一连声地问,“这难道不算诬告么?” “等着杀威棒吧,”衙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大人现在忙,一会就有空见你了。” 等这衙役一走,小七妹迅速观察起衙门的布局来。 左边是吏、户、礼,右边是招、刑、工…… 县衙六房就在这里,没有看到库房和邦本房,那估计是在仪门之后的二堂,二堂之后则为内宅。 那么,二堂的哪个位置,会是邦本房? 她闭上眼,仔细的回忆着钱塘县衙的布局。 陈南山一行人没有入内宅,因为内宅是女眷。 在自己煮头骨那股恶臭出来的时候,他拔腿飞奔的方向是二堂的左边。 那位李大人当时借住在左边的舍管里。 那右边就是库房和邦本房。 邦本房,就是放各种法令图书、档案的地方。 自己想要找的东西,此刻就在仪门之后,离自己一墙之隔。
第45章 小七妹5 “好了,大人升堂了。”老鼠胡子的衙役打开门,将她拖了出去,趁机又搓了搓手指头:“敲了鸣冤鼓,杀威棒先打苦主,后打被告之人。” “我也要挨打?”小七妹诧异地问,“我又没敲鼓。” “杀威棒啊,怎么叫杀威棒呢,就是杀掉原主和被告的侥幸之心,打出公堂的威风来。” 老鼠胡子这次不搓手指了,开门见山地说:“县太爷有三种签,白头签打完下地能走能跑,黑头签打完皮开肉绽不伤筋骨,红头签打完非死即残,你想挨哪种打?” “这还能自己选?”小七妹更诧异了。 “白头签三十贯钱;黑头签十贯钱;红头签不要钱。”老鼠胡子伸出手,“你赶快选一个。” “挨打还得自己交钱?”小七妹,“那老货舍得花这个钱?” “别管他愿不愿意,先看你自己想打成什么样。” “打三十贯的。” “好嘞,银钱在哪?” 小七妹边咋舌边掏钱。 “小道长想要县太爷怎么判?”老鼠胡子满意的接了银钱继续问。 “这判案还能像做衣裳一样量体而行?”小七妹扁了扁嘴,这县太爷当得,简直……令人想骂娘。 “官差大哥,你不会是在哄我吧?”小七妹质疑道。 老鼠胡子:“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我周全在这里当了二十几年的差,这衙门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有什么是我周全不知道的,放心,收了你的银钱,必定给你办得称心如意。” “行吧,判那老货无理至极,若不好好医治他孙儿,就将他投入大牢。”小七妹叹了一口气,识趣地问,“定做成这样,需要多少银钱?” “上道,”老鼠胡子周全搓搓手,“你这事不大,只要一百贯。” 比抢来钱快。 小七妹给得快,那老货哭得也快,尤其是听到县太爷说,这三年会有人定时去他家看他有没有对孙儿进行医治时,哭得那叫一个可怜。 小七妹顿时觉得这银钱给得挺值的。 入夜后,她按照方位,摸进了仪门后的二堂。 果然,二堂左边的舍管里住着县太爷的幕僚,隔着门窗都能听到打呼的声音。 邦本房上了锁,方身大铜锁,徒手不可能打开。 于是小七妹翻上了房顶,揭开瓦片钻了进去。 满室的架阁,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好在是按照年份进行排列的。 小七妹顺利地找到了八年前,元丰六年的卷宗。 所有案件都整理成册,用牛纸包分装,里面有尸格、拘传、催科和差票等各种刑案公文,包括了在押犯人清册、自理案件循环薄宗卷…… 一册薄薄的纸上端正的写着一排小字:元丰六年春,桃月,田氏族人略人案。 就是它了。 小七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这份牛纸包。 田氏一族33人,自熙宁二年开始成为拍花子,15年间,可查证的受害人数高达数百人,依据“宋刑统 ”老法,于荷月行腰斩。 处死名单里有田犇的名字,然而细看,33个犯人,32份笔录,唯独少了田犇认罪签字画押的笔录。 小七妹在牛纸包里找了个遍,就是找不到田犇,唯有一张行刑前验明正身时的画像。 画像里,这个男人面目寻常,甚至还有几分慈祥。 …… 老鼠胡子周全在舍管里睡得正香,不知为何觉得越睡越冷,脚底板好像赤脚踩在冰上一般。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脚边好像坐着个人。 大概是同屋同班的舍友。 “别闹,你自己的床不睡,睡我脚边干啥,整得我冷飕飕的。” 他动了动脚,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脚像僵了一样。 一下就给周全吓清醒了,抬头一看,又在对面床上看到了躺在那睡觉的舍友,这下顿时一哆嗦。 还没喊出声,就见坐在脚边的那个人飞快的凑到自己眼前,肚腹以下什么都没有,只有上半截身体。 他控制不住的想要大叫起来,那半个人伸出一根冰凉的手指按在他的嘴巴上。 “嘘……” 有个幽幽的声音说:“你看我有几分眼熟?” 人头转了过来,和他眼对眼,眼里神采全无,满脸死气。 老鼠胡子想喊喊不出,喉咙里一口老痰差点要憋死自己。 人头嘴巴不动,却有声音传 出:“我找不到我的屁股,还有我的腿,你知道要去哪里找吗?” 手指稍稍松开,老鼠胡子颤抖着问:“你你你……是谁?” “你看我是谁?”那颗头放得低了一点,几乎就贴在周全的胸膛。 “我哪知道你是谁,你去问问别人吧,”周全道,“县太爷就住在后院……” “元丰六年荷月,我死在这里,死了好多人,那些人都只有上半截身体了,血流了一地,我的屁股和腿不见了,只有头在那里动,我好疼啊,我是活活疼死的……” 那半个身体蠕动着,冰凉又柔软的触感让周全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是姓田的?”他的嘴皮子都抖了,“那个月腰斩了好多姓田的。” “田?”那半个人歪着头,嘴巴纹丝不动,声音又冷又疑惑,“好熟悉的姓,那我叫田什么,我的屁股和腿在哪里?” “田……田……”周全怕得说不全。 那只冰冷的手沿着他的下巴往下,停在他的喉咙那不动了。 老鼠胡子偷偷瞟了对面一眼,这么大的动静,舍友动都没动,妈呀,闹鬼了。 他不说话,那只手就开始越收越紧,那个声音也越来越森冷:“我好痛啊,我找不到我了……” “你真名叫田大力,”老鼠胡子赶紧说,“是田犇的替死鬼。” 那只手顿时停住了。 “你要找,就去找田犇,有人花钱买他活,所以上届的县太爷从他族里多抓了一个没犯事的……” “你要么去找上届的县太爷,要么去找田犇,反正别找我……” 那只手缓缓的从他的脖子上退下,声音又冷又细地问:“田犇在哪里?当时的县太爷在哪里?” “县太爷升官了,好像是回京都了,田犇不知道,我再没见过了……” “县太爷叫什么名字?” “张孝全,他田氏一案办得好,第二年就升官了。狗日的,他升官了也不提拔我……” “所以,田犇根本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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