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才十三岁的阿霜带着六岁的妹妹想要逃走。 但她们还没出村,就被人拦在了梅花湖边。 周族长的供述里,将当晚的场景描述得很清楚。 那天正是小暑,潮湿又闷热。梅花湖边,周家的老宅还远不如现在宏伟,连祠堂都还没翻新。 阿霜被堵在湖边,谁上前就疯狂的咬谁,但架不住这边人多势众,很快她妹妹就被抢走了。 阿霜趁人不备,跳进了梅花湖逃走,这两年,她的水性练得很好,很快就游到了湖心岛。 阿霜的妹妹在哭闹时说:“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是拍花子,官府会把你们都抓起来五马分尸……” 周老夫人勃然变色,喝问道:“谁告诉你我们是拍花子的?” 阿霜妹妹被她吓到,一个劲儿的哭闹着要娘亲,很快就把阿霜娘引了过来。 周老夫人一边派人追赶阿霜,一边要把阿霜妹妹送走。 阿霜娘亲死活不肯,哭泣哀求时无意中说:“都怪我,阿霜提醒了好多次我都不信她,都怪我……” 她又去求自己现在的相公:“相公,阿霜姐妹对你一向孝顺有加,你的鞋袜都是阿霜姐妹亲手做的,你做事回来,阿霜姐妹一定不会让你饿着,求你……求你救救她们……” 许是因为享受到了家庭的温暖,这个曾经的鳏夫难得的跟族里起了冲突。 而族里还有些半大的小子唆使父母来为阿霜求情。 但阿霜到底还是被抓了回来。 周老夫人说:“非我族人,其心必异,短短两年,竟然能怂恿族人袒护于她。为免夜长梦多,还是早日解决为好。” “为免以后有人再学样,所有人一人一拳, 将她打死,这样人人都有罪,谁都开脱不了。” 那天夜里,族里的老祠堂火把通明,阿霜被堵了嘴,被平日里她恭恭敬敬喊爷奶族伯兄长的人,一人一拳,打死在她娘亲面前,又被沉进了梅花湖底。 阿霜娘彻底疯了。 但即使她疯了,刻骨的仇恨让她依然牢牢地记住了周老夫人的脸…… …… “大人,族长说不是他们拍来的,你信么?”小七妹问,“能识字,会女红,这可不是平常人家里的女儿。” “还有,才六岁的女孩,她从哪里知道拍花子被抓住是要五马分尸的,她来族里的时候才四岁,族里肯定不会讨论这个,那就是她的娘亲和姐姐教的。” “她的娘亲和姐姐既然有这个见识,为何当初被族人赶出自己家时,不向当地官府求助。” 陈南山一拍折扇:“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宋刑统》老法规定,凡女子奁产皆为私产,并同夫为主。夫死,则同族任何人不得争产。” “如果只是丈夫病死,何至于母女三人流落在外无依无靠呢。”小七妹说,“要么老族长撒谎了,要么阿霜娘撒谎了。” 案台上,母女俩的头像一样美丽而神秘,没有人知道她们来自哪里,真名叫什么,又因何而落到如此境地?
第48章 小七妹8 周氏族人行刑那一天,十里八乡的人都来看热闹了。三平带着小七妹和大武也挤在人群里。 刑场不在集市口,而在城外水洪庙后面的荒野里。 附近的田地里、山坡上都站满了人,连树上都爬着好多人。 甚至有人摆摊卖起了汤茶和糍糕以便游关之人。 小七妹挤在糍糕摊子前:“来三份糍糕。” 隔壁卖汤茶的老伯:“客官,也来份汤茶吧,这天热,解渴又消暑。” 小七妹爽快地说:“行,也来三份。” “哎。”老伯快手快脚的装了满满的三份,憨实而慈祥地说:“三文一份,算八文钱吧。” …… 李昱白和陈南山没有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而是站在水洪庙后面的塔楼上看。 林武带着几个护卫,各自换了骑马劲装,悄无声息地站在角落,身后全都背着弓箭。 陈南山:“李昱白,你说,会有其他的拍花堂来刺探消息么?” “声势这么大,如果临安府还有其他拍花子,难道不该吓得赶紧跑路才对么?” “还是你觉得咱们要找的那位凶犯克星会对行刑感兴趣?” 李昱白默不作声,只密切的关注着远处的人群。 “嗐,不过我觉得你是对的,拍花子是肯定不敢来,但咱们要找的那位凶犯克星,我估摸着他可能会来看一看这些恶人们的下场。” 李昱白一个字也没说,任凭陈南山聒噪的唱着独角戏。 …… 叶伯文骑在高头大马上,自我感觉这也算是自己当知县以来,声威最巅峰的时刻了。 他亲自押着囚车从大牢一出来,马路两边人潮汹涌,山呼海啸般的喊着:“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 百姓们给他送大饼,送土鸡蛋,还有拎着咯咯叫的鲜活老母鸡来送给他…… 而几辆囚车一冒头,就被扔了许多的烂菜叶和臭鸡蛋,甚至还有大大小小的石头,群情激愤,人人都在喊“打死拍花子,拍花子不得好死……”。 这口号一样的喊声一路持续到了水洪庙。 水洪庙外的平地上,放置了一排又一排的博古架,架子上放置了大大小小的泥人头。 有多个带刀的衙役看守着,告示上写着:“凡有认出者,赏银三十贯。” 知县叶伯文站在高处,大声宣读了周氏一族人的罪恶,最后说:“诸位身后的博古架上,共计36个泥人头像,这仅仅是周氏一族人在进行略人的罪行时,不幸死在他们手里的一部分,其余成功卖出者更多,不杀不足以告慰亡灵。” “若百姓之中有人的家人不幸在此,凭附籍官的凭条,即可来衙门领取由周家抄家所得的赔偿银……” “若能提供这些泥人头像的信息,一经核实,即可领取赏银30贯……” “查明正身,待午时到……” 田野里有人带头喊起了号子:“周氏该杀、周氏该杀……” 囚车里,周家侥幸存活的人瘫软如烂泥,恐惧的看着天上的太阳。 “午时已到,即刻行刑……” 瘫软的周氏族人一个个像被拖死狗一样拖上了刑台,身下一滩滩黄色的尿迹…… 大武将头埋在小七妹肩上:“怕怕……” 啁……啁……啁…… 天空响起了几声高亢清亮的声音,师徒三人同时抬头:“小咕咕……” 高远深邃的天空,一只灰色的猎鹰在半空中盘旋,翱翔着往庙后的林子里飞去。 庙楼上的陈南山抬起头:“哪里来的一只猎鹰?像是有人养着的。林武,跟上去看看,不行就打下来。” 几个人快速下了楼,骑着马就往后面的山林里跑。 那只猎鹰伸展着双翅,像箭般从林子上空矫健地飞过。 “林武,快,射下来,”陈南山大喊,“别让它跑了。” 林武一夹马肚,一马当先冲出了队伍。 猎鹰盘旋着,正放慢速度往林子里降落。 林武伸手从背后取了支羽箭搭在弓上,箭尖跟着猎鹰逐渐下移,正待放箭,突然耳后有急促的破空声,不由得下意识的一躲,箭顿时就歪了。 一颗石子贴着他的胳膊激射而过,带出了一条血滴。 林武顾不得胳膊火辣辣的痛,一边夹马飞奔,一边又搭上另一支羽箭。 猎鹰似乎正在找降落的地方,林武再一次瞄准了它。 身 后有人打了声急促而响亮的呼哨,然后大喝一声:“小咕咕,走……” 有更大更急的破空声传来,一道黑影气势十足地扑过来,林武快速歪头躲开,一只拳头已经逼近他的后脑。 后背一热,有人试图跳上他的马背。 林武一个肘击逼退黑影,还来不及拉弓,那个黑影竟又缠斗上来,一拳打在马屁股上。 大马痛苦的长嘶一声,顿时前蹄朝天蹬起,将林武甩了下去。 林武仓促地还没来得及稳住自己,却见一个拳头又不要命的朝自己的面门攻过来。 身后有马蹄声急促的响起,队伍里有人骑马跟上来了。 林武正要拔出腰间的刀反击,就听见李昱白的声音响了起来:“住手。” 于是他只抬手挡住来人的拳头,顺势先往自己身边一拉,然后一个蝎子摆尾。 待他看清来人,顿时大吃一惊,但手脚的动作却收不住,已经一脚将那人往后踢了出去。 来人身着灰色的道袍,满脸杀气,眼神冷峻,周身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脸庞却熟悉得很,尤其是眼角一粒殷红的血痣,正是平日里笑得人畜无害的小老七。 “你疯了,”林武甩着痛到几乎要断掉的手怒喝道,“小老七,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七妹顺着他的力往后跃出,就地连打好几个滚,一直滚到疾驰而来的马前。 吁…… 李昱白拉紧缰绳,马前蹄高高扬起,避开了小七妹的身体。 小七妹滚在他马肚子下,正要说话,突然看见他蹬在镫子里的鞋底,顿时如遭雷击,全身发麻。 李昱白今日穿着双高筒马靴,鞋底有着横竖双排的防滑铁乳钉。 横竖双排,似刚展翅的飞燕,又似倒立的羽箭。 九年前,她藏在河水里,有匹大马从她头顶跨过。 那人说:“一村贱民,为贵人而死,是尔等的福气。” 说话的人,鞋底就有着图案一模一样的防滑铁乳钉。 ……
第49章 小七妹9 就在她无比震惊之时,李昱白那张谪仙般的脸从上而下在她面前放大,一只手伸到他面前,问:“小老七,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七妹半天说不出话来,只看着他却没伸手。 “你吓傻了?”陈南山随后赶来问。 小七妹顺势从李昱白的马腹下滚出来,滚到陈南山脚下。 陈南山也穿着高筒靴,鞋底防滑铁乳钉的纹路不一样。 “小老七,你吓傻了?”陈南山跳下马,伸手来拉她。 小七妹一个鹞子翻身站直,越过陈南山和李昱白,气势汹汹地叉腰指着林武:“林武小哥,你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小咕咕?” “你有病吧,我哪有杀你小姑姑,”林武,“这里哪有旁人。” “我的小咕咕在天上飞得好好的,你干嘛要射它?”小七妹跳到他面前大声质问,“要不是我动作快,你第一箭就把我的小咕咕射死了。” “你的小姑姑,是天上那只鹰?一只鹰,为什么要叫小姑姑,还有,”林武终于反应了过来:“你会武功?” 一个看起来瘦弱的小道童,跟他一个从五品带刀侍卫对打起来,不仅不落下风,还隐隐有稳压一头的余劲。 “你什么时候练的这一身好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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