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找一找,”朱季川说,“毕竟小小一个人,又是初来乍到,别让人冲撞了她。” 他坐在桌前将那份手稿看了又看,没一会,木砚回来说:“大少爷,跑堂的说看到有个像小七的姑娘戴着帷帽,走空中连廊去南楼了,但我在南楼没找到她。” 朱季川起身,从西楼走到南楼,又从南楼走到北楼,又从北楼走到了东楼,唯有中楼没有去。 四个楼里觥筹交错,热闹纷呈,唯独没有看见小七的身影。 他又找到那个跑堂的。 “哦,那位小姐问我南楼卖什么?她声音脆脆的,听起来年龄不大,我告诉她之后,还特意提醒她南楼的一楼不要去。” 南楼一楼除了店铺,还有挑担子。 许多做矾矿生意的商贾都会在一楼的门床马道收货。 门床马道,说的就是买酒不多,楼下小酌即可的零散坐席。 “诺,公子你要找的人,就是从这条空中连廊走过去的。” 朱季川:“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找的就是你说的这个人?” 跑堂的挠着头发笑得憨厚:“公子身上有和那位小姐一样的清香味,怪好闻的,以前没闻过。” 那是从棺材里腌出来的青汁味。 ……
第103章 田犇1 中楼的灯在申时亮起来,刚亮起灯,便有丝竹入耳,或婉转悠远,或清脆恬静,或活泼欢快…… 靡靡之音,靡靡之地,有男女旖旎调笑的声音传出。 有妆容艳丽的女子端着酒杯在门口迎客,也有琴声悠扬在楼上厢房迎客。 “田大家好酒量,再来一杯。” “这位爷好生威武,再饮一杯,我醉星楼的酒虽然不是京都最烈最好的,但一定是最美的。” “这秦淮河的花魁娘子,便是我醉星楼的酿酒娘子。” 这是中楼后方最僻静处的一座宅子。 在一众金碧辉煌的楼阁中显得尤为雅静,仅在院门口挂了几盏六角宫灯。 进了院子里,影壁前种了些刚劲苍翠的竹子,有竹笋破土而出,蓬勃向上。 绕过竹林进去,便是廊亭水榭,声音便是从那传过来的。 “今年秦淮河的花魁可还没选呢,”有道男声气势昂扬地指点江山,“各色美女如百花齐放,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官家大选,秦淮河小选,都是大事啊。”有人附和道,“听说今年花魁娘子报名的特别多,连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花船都报了名。” “田大家可有兴趣凑个热闹?”有人说,“您出个名,鄙出条船,再让谁家出个姑娘?” “就是,咱这行会可得广纳贤才,继续招兵买马。” “哎,可别这么说,我田某人的手可伸不了这么长。” “哎,田大家何必谦虚,前些日子你途顺商行从汴水进的那条船吃水线那么深,这是海运又大赚了一笔吧,也从手指缝里漏点出来让哥几个捡点秋风打打。” “哎,今日只谈风月,不谈生意,”有人志得意满地说,“不要辜负了在座姑娘们的美意。” “田大家,您这护甲做得可真别致。”有姑娘问,“这难道是风化煤熬制的乌金石?” “还是笑媚儿姑娘有见识,”这位田大家坐在主位,身边倚着个娇媚的女子。 “石烟多似洛阳尘,这个乌金石熬制的延川石液,可是如今市面上最贵的墨汁。” “听说小郡王当年成亲前,他的恩师便是送了他一方延川石液,一方延川石液一方金,哎,可惜……” 田大家嘿嘿一笑,并不接话,只转了转指头上的护甲。 这枚护甲并不尖,不但贴合手指,还与他的手指一般长短。 这已经是他独一无二的象征了。 酒足饭饱,缓揭绣裘,携手入罗帷,酣热时忽然听到一声喝骂:“你这乞儿,好不长眼,快打出去。” 待到一更过半,他起得身来,床榻上的女子娇声留他:“爷何不在此过夜?” 他理都没理,径直出了醉星楼。 轿子就在西楼外,走过去不过百来步,越走越热闹。 樊楼三更方歇业,早市五更又复开,此刻虽说已不是最热闹的时候,樊楼外人流依然如过江之鲫。 斜刺里突然出现了个黑影,冒冒失失地向他撞过来, 被他避了开来。 这黑影又绕回来的时候,他察觉到了不对,一声冷喝:“哪来的小乞丐……” 话没说完,突然想起在醉星楼听到的那句话,顿时吹响了一声口哨。 立刻便有两个护卫从不同的方向冲出,三两下便将那个小乞丐压在地上。 撩开小乞丐脏兮兮的头发。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在这张脸的耳朵前和额头上揉搓几下,便往上一提。 这小乞丐“哎呦”一声:“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小的以后会注意的,不会再冲撞了贵人。” 脸皮被揪得发红,竟不是张假的面皮。 他信手抽了两耳光,才接过手帕将自己的手擦得干干净净。 “谁派你来的?”他问,“老实说出来,不但免受皮肉之苦,还能得份赏银。” 小乞丐:“老爷饶命,老爷饶命……没有谁派小的来……” 他对两个护卫说:“拉下去练练手脚,别死了人就行。” 四个护卫立刻拉着人往僻静处走。 他施施然的继续往轿子那边走,已经可以看到自己那顶并不华丽的弓杆轿子了。 斜刺里又冲出两名小乞丐,又是从他身边擦过,他灵巧的避到一边,却见这两小乞丐面露异样,不由得又吹响了口哨。 这一次,两名轿夫立刻就赶到了。 两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又被他检查一番后带到了一边。 如此一来,他难免烦躁 。 三两步冲到自己轿子边,也不等人,立即掀开轿帘往里进。 片刻之后,护卫和轿夫都回来了,轿子抬得四平八稳。 其中一个轿夫问:“老爷,是回府,还是去天汉桥?” “回府。”轿子里的人说。 轿子并没有比平日重,也没有比平日轻,这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异常,从热闹处行到安静处,又晃晃悠悠地到了目的地后,方才落轿,轿子里的人说:“去天汉桥。” “哎,老爷安坐。” 轿子再次离地,从安静处又行到热闹处,上桥时,前面抬轿的有意弯了腰,后面抬轿的有意直了背,照旧如履平地般过了桥。 又行至了安静处,抬轿的四人方才觉得累,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这次还没落轿,轿子里就说:“还是回府。” 抬轿的人这才问了句:“老爷今日不去禀告了?” 轿子里含糊的应了声,之后不耐烦的冷喝道:“头痛,回吧。” 于是又折返,方行到天汉桥上,四人便觉得十分地吃力,待到桥最高处,突然“砰”的一声,轿门被踢开,老爷像中了邪般冲出来,以快如闪电的速度翻过桥梁,“噗通”一声,掉进了汴河里。 四人喘着粗气,还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的一声大喊“直娘贼”,竟望了放下轿子,四人步态不稳,前后不一致的抬着轿子走,终于有人摔倒在地,轿子也随之落地。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往桥边扑过去,汴河水在夜里黑如油墨,隐约只见阵阵涟漪荡开,哪里还能看到老爷的踪影。“老爷……老爷……老爷背后好像有东西……” “老爷背后好像趴着个怪物……” “快……快……快报官……” “想死啊你,报官?报什么官,还不回府喊人来找,悄悄地,避着点人……” “要不要去天汉桥那里通禀一声?”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拿主意。 “要不,等找到老爷再说。” “快回府找人。” “你快下河里去找,你沿河边去找……快……” ……
第104章 田犇2 汴河里, 还有趁夜摇着船的舵工在穿行。 乌篷船在河水中游曳,带出了哗哗的水声。 “咦,阿公,那是什么?” 跟船的半大小子指着河里问。 一道黑影在水中如鱼般游走,比鱼大而高,又好似有两个头。 一个头在动,另一个头好似也在动。 但一个头是在回头,另一个头是随着游曳而往右歪;一个头扎进水里,一个头浮在水上…… “阿耶,别乱指,”阿公将半大小子的手指打下去,“别惹怒了水猴子,这玩意邪得很。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夜里下河去玩,小心被野猴子拖走了。” “阿公,”半大小子吓得一个激灵,“难道这是水猴子拖了个人吗?” 那个扎进水里的头是水猴子的,那个浮在水面上歪来歪去的是落水的倒霉鬼的? “那是水猴子要找的替死鬼,”阿公苍老的声音说,“这样水猴子才能自己去投胎。” 半大小子一头扎进船舱里,再也不敢出来了。 …… 黑影终于上了岸。 黑夜中只看到她苍白的脸,眼角一粒红痣都像被水洗得淡了,只余浅浅的红,像是已经化开的胭脂。 正是小七妹。 她手脚瘫软地坐在自己拎上岸的人身上歇了一会,这才将人拉去了岸边的林子里,倒吊在树杈上。 等这人将肚子里的水吐得七七八八,她捏住这人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像打量牲口的牙口一样仔细查看,然后轻轻一拳打在他下颌上,打掉了他大半的牙齿,并将藏了毒的牙齿取了出来。 倒挂着的人仿佛待宰的牲畜,从嘴里流下了汩汩的血来。 又将他的手脚绑死后,这才解开了穴道。 田大家从剧痛中悠悠醒转,见到她的第一眼,瞳孔急剧收缩,眼角轻颤,不由得呛咳起来。 “大虾尧命,要多少银线你几管说,老朽绝不返价。”他牙掉了很多,嘴巴瘪着,说话不但漏风还大着舌头,可怜得紧,“老朽家中向有老,下有小……” “好了,你见了我的脸,也该知道自己已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小七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杀了十几二十个拍花子,一个一个问,才找到了你。” “梅氏,田大力,田犇,”她问,“你喜欢哪个名字?” 不等他回答,她自己选择说:“还是叫你梅氏吧,毕竟这个名字我记得最久。” “你到底细谁?”田犇问。 “哭泣岭村民137人,我可以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他们其中任何一个都可以是我,”小七妹伸出了手,“你可以叫我黄婶,可以叫我村长,或者叫我狗蛋。” “没晌到你竟然细个女的。”田犇,“看九眼了。” “男的女的无所谓,能杀人就行,”小七妹,“你有两个选择,痛快地死,还是不痛快地死。”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15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