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姐姐已经按房头把礼都记在册上了,还有五姑娘那边的,一大早差百灵把东西送到月洞门,是我去收的,统共有三盒。” “一盒是问夫人安,一盒是问姑娘扭伤了脚可好些,最后一盒是给哥儿的。” 永秀送的礼当然要比别房的姐妹更厚几分,除了两件男孩的衣裳,还有一块金锁片,一对金脚镯和一匣子玩具。 芸苓细看过了,锁片上有吉祥话,脚镯上刻着祥云纹,全都是新的。 “应是一早办来的。” 朝华颔首:“我这边的礼送了吗?” 永秀在香会受了惊吓,作为姐姐这是该有的礼数。 “昨儿夜里就送过去了,一盒燕窝,一对朱砂串儿,两只安神的香包。”都是压惊的东西。 朝华点点头,甘棠芸苓跟她最久,这些事早就练出来了,不会出错。 芸苓禀报完又略带忧心道:“西院已经在预备春宴了。”连芸苓都觉得奇怪,这样大的事罗姨娘竟就这么认了? 早些年姑娘还小的时候,罗姨娘明里暗里可没少使绊子。 如今罗姨娘不仅认了,还一清早就忙着开库房收拾成套的瓷器待客用。 这回的春宴专到外头请了厨司上门来做菜,席面上六菜十六碟,加四点四热,水阁里摆戏每桌也有八点。 “罗姨娘那头还打发人送了水牌戏牌过来,请姑娘勾点。” 每套司厨班子都各有擅长做的大菜小菜点心,办席之前请主家勾点菜肴,到了日子只须主家备下几缸水,连柴都由司厨班子担过来。 这回别苑春宴,大席八两,小席四两,每一桌客人是十二两的例。 朝华心知罗姨娘还有后手,她手里拿着那个布老虎,保哥儿绕着桌子跑了一圈又一圈,趴回到她腿上,眼巴巴盯着她缝老虎额上的“王”字儿。 朝华望着保哥儿嘴角一翘:“不急,马上就缝好了。” 缝完最后一针,保哥儿拿着老虎到廊下玩。 朝华收起针线:“净尘师太快到了么?” “算着时辰该到了。”一清早派船去接的,来去共二九水路,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让阮妈妈看着保哥儿,朝华亲自到别苑渡头去接净尘师太。 今日湖上风大,刚到渡头边,风便吹得她裙袂翻飞。 “姑娘,要不要到后头亭子里等?”湖面上远远是有船摇过来,隔得太远瞧不清是不是容家的船,真划过来还有好一会儿。 “不可。” 净尘师太既是母亲的救命恩人,又是她半个师父,岂能坐在亭中等。 朝华矗立在春苇之间,遥望远舟。 沈聿站在小舟船头,船越摇越近,水岸边苇芽初生,在一片轻红淡黄间有道淡绿色身影玉立其中。 沈聿止不住心头轻跳。 白菘奇道:“公子,有人接咱们哎?” 沈聿并未答话,水波轻荡,舟身上下,那抹淡绿越来越近。 一眼望去,乾坤皆春。 等船近了,芸苓微惊:“姑娘,是沈家公子,姑娘要不要回去?”因是自家宅院渡头,出来接船便没备帏帽,此时去取也来不及了。 传到西院,唯恐被罗姨娘作文章。 朝华望了湖面一眼,沈聿船后那只才是净尘师太坐的船。两只船船形相同,这才认错。 没想到沈聿也是今日回来。 朝华立住了没动:“不必,春宴那日本也要见的。”上巳节时年轻男女踏青游春本就是正常交际。 等周边那道淡绿影子越来越近时,沈聿惊觉自己一直盯着岸上的人,他将目光错开。 待船只泊靠岸边,那道绿影依旧站在那里没动,反是沈聿步子踌躇,缓缓向前去。 一条长木栈道,一人在水一人在岸。 中间隔着渌水芦芽,白云绿萍。 朝华先动了,她拢着宽袖走向沈聿。 沈聿微直住身体,以为她等在渡头是有话要说。二人在木栈道的正中间相会,又错身而过。 朝华对他只是微侧了侧头,步子不停,轻声唤道:“沈公子。” 沈聿早就见过朝华,朝华却是第一次见他。 匆匆一瞥,只看见他眉目生得清俊。虽是书生,但剑眉藏锋,气质倒不像是书生。 沈聿只觉她双目明澈,目光往他身上一转,不由自主施礼回答:“容姑娘。” 他还顿在原地,她已经翩然往栈道尽头去了。 沈聿转过身,这才瞧见有渡头有另一只船刚刚靠到岸边。船上是个中年女尼,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徒弟。 容朝华赶忙上前:“师太。” 净尘师太见朝华等候,慈和道:“劳你接船。” “师太为了我母亲的病这样奔波,我等一等也是应当的。”朝华扶住净尘师太的胳膊,又让丫头接过两个女尼手中的药箱药材。 向净尘师太细说母亲的病情:“这两日好些了,只是时时思睡,一日几乎有大半日都在睡……” 母亲躺在床上酣睡,醒着的时候也懒动,或是坐着晒太阳,或是抱着猫儿,一点也没有原来活泼好动的精神头。 她怕母亲真像师太说的那样,药吃得太多,从此只知道食睡。 净尘师太知她忧心,宽慰她道:“不必担心,这半月的用药是让你母亲养元神气血的,等歇足了慢慢会好。” “香会之后,我有两天空闲,趁着这两日,我也要看看你的认穴指法。” 朝华听到真娘无事,眉间忧色顿消,玉容颜开,扶着净尘师太的胳膊,走过栈道,将净尘师太送到厢房去。 沈聿看见来舟就知是自己想岔了。 他在渡口亭中等白菘拿行李下来,二人再次错身,这回沈聿看明白了,容朝华连一丝余光都没瞧向他。 沈聿顿悟,他只是容三姑娘用来打发楚六的一个由头。 画眉提着食盒赶到渡头,食盒上层是两道点心,下层是那只素面经盒。劝了许久终于劝动了姑娘:“姑娘抄得手都酸了,天天腕上都要搓药油,就这么摆着不送,岂不是白做了功夫?” 永秀辗转难定,喃喃自语:“不论如何,总得谢这一回。” 谢过这回,她就去跟菩萨说,从此不再作这些非分之想了。 想趁沈聿下船时把经盒交给白菘,还未靠近就见三姑娘等在栈道前,画眉倒抽口气,三姑娘不会是来抢人的罢? 她藏身墙后,眼见下船的果然是沈聿,心里正自着急。 就见二人打了个照面,三姑娘迎上另一只船,她是在等净尘师太! 沈公子没瞧上三姑娘,三姑娘也无意沈公子! 画眉哪还顾得上送经盒,当即回去禀报。 永秀听到姐姐守在渡头,揪着一颗心:“他们真的没攀谈,姐姐也没逗留?” 画眉重重点头,喜意盈腮:“没有!” 永秀高高提起的心,终于稳稳落了回去。 三姐姐跟楚家六郎自来都是有说有笑的,这么看姐姐心里果然喜欢楚六。 永秀又忧又喜,忧的是姐姐与楚六有情人难成眷侣,喜的是姐姐既然喜欢楚六那就瞧不上沈家公子了。 “姑娘这下总该放心了罢?”画眉知道自家姑娘性子软善,不过给沈家公子抄几页经,夜晚便不能安眠,白日不思饮食。 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如今可好了。 永秀双手叩心:“阿弥陀佛!”
第26章 掌家 华枝春/怀愫 朝华引净尘师太到和心园时, 真娘已经吃完了药,正一边跟着虎子玩, 一边跟冰心几个丫头闲话。 她病了七八日,精神已经好得多了,今日穿了件紫色窄袖春罗衫子,乌发简单挽成个髻,不簪金玉,发间只戴着那个珍珠花环。 目光莹洁,玉容雪明。 唐妈妈和冰心玉壶几个看着她, 不许她到园子里去玩耍, 至多放她到廊下晒晒太阳。 足不出屋, 她也想尽了法子玩, 剪彩纸作春胜春幡挂在花树上, 夜里又点挂起一溜小灯笼。 冰心说:“这要是夏天就逮些萤子来, 用薄纱笼住了挂起来能亮一夜。” 真娘摇头:“不可不可, 萤火之灯好看是好看,可萤子来这世上不过就活四五日,该让它们在湖上草上玩, 何苦逮住了做灯?” 就因这个, 夏日她连萤火虫簪子都不戴。 “净尘师太来了?”真娘说完就见阿容带着净尘师太又来给她摸脉瞧病, 刚要站起来迎接, 就见小虎子攀坐在她鞋面上。 真娘抬起脚又落下, 想让小虎子自己跳开, 可小虎子就是不肯走, 还一边咪呜一边甩尾巴尖。 真娘实在没法子, 只好把小虎子搂在怀中,对净尘师太道:“我失礼了。” 二人对坐把脉, 净尘师太摸完脉像,冲着朝华缓缓点头。 朝华心中大定,今年又挨过去了。 甘棠站在一边不住冲朝华眨眼,朝华走到外间,轻声甘棠问:“怎么?出了什么事?” 甘棠飞快说道:“夫人因着嫁妆银子的事,把管家事的事儿也给想起来了!” 真娘先时病着,精神不济,还没想到这一岔,今儿一早常管事来送银票时,她倏地想起来了! 她是三房主母,老夫人和大嫂都去了京城,她应该掌起家事来。 常老管事年老之后,三房的事就由常老管事的儿子常福接了手,自打夫人生病,常福已经十好几年没见过夫人的面了。 成了亲的男人,夫人不能管庶务,自然是屋里的女人来接手。 常福便一直都跟罗姨娘管着西院的事。 这会儿隔着帘子,真娘只看见常管事的囫囵影子,她记得三房的管事确实是姓常,原来也曾盘过三房的账,于是问他:“这是家里给姑娘预备的嫁妆银子?” 常管事只敢应是,隔着帘子不敢探究夫人,只是心中纳罕,难道夫人的病真的好了? 甘棠捧着盒子进屋,常管事只看见夫人手中抱着只背黄肚白的黄猫儿,一下一下撸着毛,模样与十年前比,不过略消瘦些。 甘棠挡住常管事的目光:“回夫人的话,这是家里早就拨出来的银子。铺子、田庄这些不算在里头,只是置办头面衣裳细软用的。” 真娘脑中,她才刚进门,自然要端起主母的架子,轻“嗯”了一声说:“知道了,你们俩核一核数罢。” 甘棠和冰心对起银票的数额来,每人清点两遍,才报给真娘:“数额没错。” “先收起来,等会儿送到纪管事那里入账。”真娘吩咐完又对常管事道,“往后支出的每一项我都会让两边交接核实,采买上的事你们商量着办。” “还有一万两也别送到我房里来了,交到账上去就是,纪管事会送单子来核对的。” 常福越听越心惊,只当夫人心头清明了,又行个礼:“是,夫人只管吩咐。”这才退出和心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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