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绾很想守护住这份纯净的安宁。 不知不觉,她来到书肆前的花围前,盯着花草中一棵银杏树发呆。今日从与范德才的交谈中,她受益匪浅,想要守护住至亲至爱的人,是需要势力人脉和事先布局的,她还太弱小,眼界谋略不够,才没能保护住廖姐姐。 倏然,上方坠下一枚琥珀坠子,橘色流苏随风扬,坠子巴掌大,里面包裹着一枚银杏叶。 季绾惊愕回头,完全没有察觉到君晟的靠近。 “来了。” “嗯。” 她的视线随着君晟手里的坠子来回,才发现那不是琥珀,具体什么材质她分辨不出,但知里面的银杏叶是她走出公堂时偶然落在肩头的那枚。@无限好文, 尽在晋江文学城 君晟将它做成晶莹剔透的坠子,是想给她留个念想吧。 摊开手,接过坠子,她按在胸口,对着红衰绿减的秋色喟叹,迫使自己从悲戚中抽离。 还有身后整座院子的人需要她守护,人该适时向前看了。 “触景生情,让先生见笑了。” 君晟没有打趣她,自己用了十五年无法释怀对弟弟的愧疚,季绾做的已经很好了。 “附近走走。” 两人并排走在雀鸟啼啭的巷陌中,遇到分叉路口,也不会刻意选择走哪条,随性而行。 季绾捧着坠子问道:“这是什么做的?很像琥珀。” “黄琉璃。” “有心了。” 遇到斜长的桠枝,君晟抬手替她挡开,“说过多少次,不必与我客气。” 他侧低眸,带了点说笑,“再没记性,先生可是要惩罚学生的。” 心伤是会反复撕裂、愈合,至少此刻,季绾是心愈的,也渐渐淡然,“如何惩罚?” “没想好。” “那先生要好好想。” “我在你心里那么老吗?” “先生是敬称。” 君晟似乎并不买账,又并拢绷直双指,弹向她的脑门。 这一次,季绾有了防备,在他抬手靠近时,向后闪开,转身欲跑,却在迈开步子时,踩到自己翻飞的裙摆。 “啊——” 短促的惊呼过后,整个人向前倾倒,直冲青石路面。 脸着地会很糗吧,她紧紧闭眼,腰肢忽然一紧,预感的疼痛没有袭来,身体被一道力量向后带去,后背抵在君晟的胸膛上。 君晟一手揽过她的腰,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肩头,将她稳稳扶住,“没事吧?” 季绾闭眼摇头,发鬓上朱钗晃动。 羞没了脸儿。 而本该说出的感谢,止在唇齿间。 他不喜欢客套,她尽量改就是。 完全忽略了始作俑者正是身后的人。 秋风拂来,丝丝凉爽,可身体相贴的地方异常温热,季绾后知后觉,他们还保持着狎昵的姿势。 “我站稳了,可以放开了......” 许是臂弯里的躯体太过香软,君晟微迟了片刻,低头看向怀里女子的侧脸,纤长的黑睫忽闪着。 “念念。” “嗯?” “我想到如何罚你了。” 季绾扭头,视线所及,是男子修长的脖颈和流畅光洁的下颚,还有过于锋利难以忽视的喉结,她有些不明所以的慌张。 腰上的手臂如蔓藤越勒越紧,似要将她融到他的身体里。 “如何罚?”应着话,她试着拿开他的手臂,却没能如愿。 君晟忽然倾覆下来,将身体的重量全都倚在她的身上,耷着肩膀垂着头,靠在了她的肩上。 “有些累,替我充当会儿树桩。” 季绾疑惑,树桩有她这么高?被砍伐过的树桩不足一尺。 她的身量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但仍不及君晟,差距甚远,尤其是靠在一起对比时。 季绾被迫承受男子身体的重量,不似外表清瘦,躯体精壮雄健,压得她双腿打颤,累红了白净的脸儿。 刚好不远处有棵梧桐,她“背”着他向那边走去,嘴里嘀嘀咕咕,“你放心,我会牢记今日的教训,以后你求我感激你,我都不会理会。” 一向端庄温婉的少女难见娇憨的一面,君晟发觉到逗弄她的妙处。 心情随之恬适舒悦。 不远处有马车的毂辘声传来,君晟松开手,直起腰身,恢复了矜持的君子模样。 季绾缓口气,背对驶来的马车捋了捋散乱的发,有种被撞破风月事的荒唐感。 君晟看出她的不自在,迈过一步,挡在了她的前面,阻隔了车夫的视线。 看男人衣冠楚楚不好惹,车夫没敢一再打量,放弃了打趣的念头。 君晟盯着马车,认出那是馥宁公主的车驾。 有眼线禀告,馥宁公主最近在纠缠沈栩,而太子有意拉拢沈栩,有意撮合。 算盘打得好,可惜不够精。 君晟转身,隔着衣衫握住季绾的腕子,带她走向珍书阁。 季绾拧了两下没拧动,索性由着他了,说来也怪,这样拉拉扯扯的举动,她好像并不排斥。 “念念,两日后陪我去见一个人。” “何人?” “君豫。” 季绾记得徐老夫人讲述的事,君豫是太师府二公子,是个发热烧坏脑子的痴儿,是君晟永远无法弥补的愧疚所在。 “承昌三年,你独自去了哪里?” 按着徐老夫人的阐述,季绾试探地问道。 君晟陡然止步,目光微微凝滞,却没有转头看她,亦没有回答。 季绾没有追问,连徐老夫人和谭氏都问不出的答案,她一个局外人如何能知晓。
第26章 回去的路上, 季绾想起昨日沈茹茹委屈的小表情,顺手买了附近有名的栗子糕。 跟在乔氏身边的沈茹茹一见母亲和四婶婶回来,欢快地跑过去, 先抱了抱母亲,又与季绾贴了贴脸。 “奶奶说,婶婶带娘亲去见世面了,茹茹也想去。” 季绾揉揉她的脸蛋, “改日带你去。” 沈茹茹张开小胳膊抱住季绾的腿, 在发觉婶婶给她买了栗子糕后,撑圆了小嘴。 好巧不巧, 被杨荷雯瞧见。 “呦,四婶对茹茹真好。” 沈茹茹敏锐察觉到大伯母的不悦,包子大的小脸快要皱成一团, 正当她将纸袋子递出时, 视野里飘转一抹紫色衣裙。 季绾拦在孩子面前, 将另外两袋子栗子糕递过去,笑盈盈道:“做不来厚此薄彼的事, 大嫂别挑理儿。” “我哪句话挑理儿了?不就是点心么,又没镀金镀银, 谁稀罕啊!”杨荷雯一摆手, 硬气道,“太甜了,不想吃。” 季绾点点头,看向刚睡醒打着哈欠走来的沈大宝, “大宝要不要吃栗子糕?” 沈大宝登时清醒过来, 欢欢喜喜跑到季绾面前,“大宝要吃。” 说着拿起一块, 吃得嘴角沾屑,还不忘嘴甜地巴结一句:“婶婶真好。” 杨荷雯气得快要跺脚,想拉回孩子,又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 季绾递过两个纸袋,让他去西厢房给弟弟沈二宝也送去一些。 小孩子多讨喜,可不像某些喜欢搬弄是非的长辈。 季绾的确没有厚此薄彼的心思,她志不在后院,懒得与同一屋檐下的人斗气,但偶尔也会小小反击一下。 她可不是软面团。 看着硬气的季绾,潘胭生出艳羡,明明是温柔的人,却能以柔克刚,带刺又懂得拿捏分寸,这是她不具备的,自从三郎病故,她一味隐忍,没做过任何让人敬畏的事,以致被两个嫂嫂随意拿捏。 “绾儿。” “嗯?” 潘胭擦了擦冒汗的掌心,按捺住畏手畏脚的羞怯,“去学堂那边......我想多去旁听。” 近朱者赤,她该多跟明事理又不软弱的人来往,适时地开阔些心境,不拘泥一亩三分地而忍气吞声。 季绾莞尔,“嫂嫂谦虚了,以你的才学,旁听屈才了。我想,嫂嫂或许能做学堂的夫子。” “啊?”潘胭甚是惊讶,喃喃问道,“我行吗?” “试试便知。” 恰巧走进来的蔡恬霜刚好听见这句话,她扯了扯潘胭的袖子,笑嘻嘻怂恿,“试试又无妨,不行就继续旁听呗。” 潘胭咬住唇,被今日激出的勇气驱使,点了点头。 眼眶忽然热了。 好像找寻到了救赎自己的路径。 不再做行尸走肉。 ** 入夜,季绾沐浴后躺进帐子,想到了君豫。 君豫是太师府的嫡次子,不缺靡衣玉食,又是孩子心性,该送些什么见面礼好呢? 她想到一样,就怕来不及制作。 次日天没亮,新房二楼东卧就燃起灯。 君晟早朝前顺着光亮来到东卧前 ,透过门缝看向坐在桌边低头做女红的女子。 他叩了叩门,拉开门扇。 “为何早起?” 季绾笑着晃了晃手里的荷包,“明日不是要去见君二公子,我想送他一份见面礼。” 绣线穿梭其上,还看不出雏形轮廓。 烛光跳动在君晟深邃的清瞳中,交织眼中的涟漪,他坐下来,看着被灯火映亮半边脸的女子,恍如隔世。 那个在他怀里不谙世事的女娃娃长大了,长成了蕙质兰心的女子。可自小冰雪聪明的胞弟,智力永远停留在五岁。 送她离开与胞弟走失是同一日。 可这事,与她无关,是他的疏忽。 “不必与老二客气,叫他豫哥儿就行。” “嗯。”季绾担心明早之前完不成荷包上的刺绣,快速穿针引线,她绣活不精湛,幸好只是在荷包上绣一个不算复杂的拨浪鼓,勉强过得去。 还要安慰自己,礼不在精,在诚心实意。 蓦地,指尖一痛,针尖刺破了皮肤。 她拔出针,本是浑不在意,却被君晟抓住手,挤出一滴血珠,又被君晟用锦帕擦去。 月白的帕子染上一朵血梅。 君晟叠好帕子放入袖管,在季绾诧异的注视下起身,“我去上朝,你量力而为,别累到眼睛。” “帕子......” “无妨。” 说罢,提步离开。 在坐上马车后,男人拿出染血的帕子缠绕在手上,紧紧攥住。 白日医馆中,季绾得空就会拿起荷包刺绣。 看着歪歪扭扭的走针,何琇佩忍俊不禁,在旁指导起女儿的绣活。 有了母亲的加持,一个藕粉色绣有拨浪鼓的的荷包在次日傍晚前缝制完成,季绾又用流苏和璎珞编成三股绳系在其上作为点缀。 悬在手上,季绾笑问:“算不算别具匠心?” 何琇佩担忧道:“会不会太寒碜了?” 怎么说,人家也是太师府的二公子,若是让太师府大夫人瞧见,是否会觉得女儿在侮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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