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辣子的手顿在半空,杨荷雯嗤一声:“没你们心野,干不了抛头露面的活计。” 人各有志,潘胭没再提议,搅拌起腌菜。 杨荷雯凑近,小声问道:“明儿是不是太师府主母的生辰礼?” “听说是的。” “邀请四弟和绾儿了吗?” “好像前两日,有人来送过请帖。” 杨荷雯不乐意了,“谭氏不准沈栩与咱们来往,却拉着四弟不放,摆明了仗着高门主母的身份欺负人。” 孰是孰非,融入日常的琐事,难以评判。潘胭不喜嚼舌根捣是非,笑着解释道:“不是谭夫人叫人送来的帖子,是君太师。” 杨荷雯审视道:“你分明什么都清楚,却总以应该、好像来搪塞我,拿我当外人?” “没有......” “绾儿与你交好,你俩排斥我,行,我不问就是了。” 这哪儿跟哪儿啊!潘胭哭笑不得,看着妇人气嘟嘟离开,无奈地叹口气,正要起身端起一盆子掩藏,被迎面走来的陌寒抢了先。 “我来吧。” “不用不用。” 潘胭客气地直摆手,一点儿小事,不想劳烦别人。 陌寒没依,端着盆走向穿堂,撸起衣袖的小臂泛着小麦色,他的身后还跟着蹦蹦跳跳的沈茹茹。 “茹茹,别总缠着蔡叔叔。” 沈茹茹捏着陌寒的衣摆扭头,笑嘻嘻地摇头晃脑,学会了装傻。 比起大伯、二伯和四叔,蔡叔叔是最温和的,愿意花精力陪她嬉戏,还能把她架到脖子上去看高处的蜂、蝶。 谁能想到,以勇猛凶狠闯出明堂的护卫,还有铁汉柔情的一面。 兴是投缘吧。 投缘?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潘胭收回视线,忙不失迭地回了房。 后半晌,医馆无求医问诊者登门,季绾坐在诊间捣药。 从学堂回来的季渊坐在角落读书。 姐弟二人亦如从前安静相伴,可季绾的心飞出窗外,总想回去伴在某人身边。 没察觉到自己飘忽的心思,她捧着杵臼魂不守舍,可医馆没有轮换的郎中,不得不拖到打烊。 这时,门外响起母亲招呼声,惊讶中带着殷切和笑意。 季绾以为有达官贵人打扮的求诊者上门,刚放下杵臼,就见一身墨蓝深衣的君晟走了近来。 姐弟同时起身。 “先生......”舌尖在唇齿间一饶,季绾立即改口,“夫君怎么来了?” “外出办事,顺道过来一趟。” 君晟先瞥向角落里的小舅子,稍一颔首。 季渊立即上前,又绕过他走了出去。 安安静静甚少有存在感。 季绾拉过君晟坐在长椅上,流露不自知的柔情绰态。 端来水果的何佩琇看在眼里,会心一笑,招呼女婿食用。 君晟接过,又见季渊端着隔壁廖家铺子的糖水走进来。 少年还是第一次请客,热情中透着腼腆。 季绾忽然意识到,往前无论沈栩来过医馆多少次,弟弟都没有热情招待过,曾当他性子敏感,不爱与人交际,此刻看来,并非如此。 与性子同样沉闷的沈栩不同,君晟虽话少,但沉稳通达,能照顾到身边人的情绪。 像光,照进少年的心田。 发觉季绾陷入呆愣,君晟舀一口糖水递到她嘴边。 季绾左右看看,在弟弟揶揄的视线下,啜了一口糖水,随即推开勺子,“阿渊买给夫君的,夫君快尝尝。” 季渊比划几下,介绍起廖家铺子的糖水。 廖家铺子也算老字号,量足可口,回头客多,少年在介绍时,如数家珍,为之骄傲。 君晟舀了一勺含进嘴里,与季绾用了同一个勺子。 在外人眼里不足为奇,落在季绾眼中,甚是羞涩。 惹耳尖发烫。 恰巧有一老翁佝偻着上门,季绾赶忙坐回诊台,询问老翁的情况。 季渊陪君晟坐在长椅上,捧起书本,闷头用功,周身散发着悠然的气息。 君晟削了一个梨子递给少年。 修长的手指执梨,梨皮一截未断,足见其刀工。 等老翁拿着季绾开的方子去外间抓药,诊间只剩下小夫妻。 季绾收拾起诊台,余光偷偷打量角落的男子,蓦然想起去年,沈栩就是这么坐在长椅上默默相伴。 短短一年,物是人非。 是否明年今日,她与君晟也会分离? 或许仅有的区别是不体面与体面。 到那时,君晟给予的体面是否能抚平她的不安与焦躁? 可为何会因此不安与焦躁,没了成婚前的洒脱呢? 没等她扪心自问,又有求诊者登门,直至夕阳西下才得以清闲,也到了打烊的时辰。 忙得晕头转向,本就不喜纠结的女子将那会儿莫名的烦忧抛之脑后,与君晟并肩走在回沈家的路上。 “明儿我能带上恬霜吗?” 蔡恬霜是从太师府走出的女护卫,比她熟识高门贵妇和闺秀,有蔡恬霜在,她不至于脸盲。 君晟揉揉她的脑袋,给予安抚,“咱们是去做客的,不必像在御前那般拘谨。” “我明白了。” 太师府主母生辰,城中高门贵妇云集,争奇斗艳,既要为夫君撑门面,总要从头到脚打扮妥当。 回到卧房,季绾拉着蔡恬霜走到柜子前,让其帮忙出主意。 两个女娇娥在房中捯饬了好一会儿,才选出一身云锦长裙,以及搭配的首饰。 除了大婚,季绾没穿过奢华昂贵的衣料,即便聘礼中不缺绫罗绸缎,堆满娘家闺房,也没刻意显摆过。 有了上次狩猎被挖苦的经历,季绾虽不爱攀比,但知不能给注重脸面的谭氏丢份儿,至少不能在生辰宴上因为着装出糗,毕竟那是谭氏的主场。 对镜照妆,季绾扭头看向坐在桌边吃梨膏的蔡恬霜,故作骄矜地转了一圈。 蔡恬霜竖起拇指,适时讨好道:“娘子之美,不靠衣装,最多是锦上添花。” 小嘴甜的。 季绾从妆奁里取出一对翠青玉珠花,插入嘴甜的小丫头髻间,“明日随我去太师府,也要打扮一下。” 蔡恬霜瞪大眼,对镜来回照,黑睫弯弯地扭啊扭,翠青玉的色泽为素妆淡抹的少女添了俏皮。 准备好衣装,季绾没再考虑贺礼的事,有君晟在,不会失礼的。 夫妻一体,不必额外备礼。 翌日傍晚,太师府高朋满座,谭氏一身妆花缎裙装,与一众珠翠罗绮的女客们相聚迎客堂中。 女客们有说有笑,聊着近来的趣闻。 有人爱聊闲事,自然有人捧场。 谭氏擒着恰到好处的笑,心不在焉地盯着半敞的竖棂门扉,像在等待着什么。 主母生辰,府中公子得以偷闲,不必研习课业,热热闹闹讨着酒水。 作为嫡长子,又是解元,沈栩没有去出风头,反倒与徐老夫人一样,安静呆在自己的院落。 自认回身份,他的心结一直是认亲宴。 在没有举办认亲宴前,一切风头都显得可笑滑稽。 小厮凌云走进来,于长廊下寻到倚栏喂麻雀的主子,“公子,人到了。” 在太师府多年的凌云都不知在沈栩面前该如何称呼君晟,他挤眉弄眼,插科打诨。 沈栩继续投食,兴致缺缺地“嗯”了一声。 父亲还是邀请了最令他难堪的人前来啊。 凌云受沈栩重视,自然偏心沈栩,知主子在今日的尴尬处境,去迎宾不是,出府回避也不是,进退不得,才会郁郁寡欢。 “公子,待会儿总要去露个面的,以免落下话柄。” 将手里的谷物撒在廊下的草地上,沈栩拍了拍手掌,坐回廊椅,“去打听一下季娘子被迎入哪座院子。” “啊?” “去吧。” 凌云讪讪应“是”,心里打鼓,大喜的日子,可别与长公子闹得不愉快啊。 瞧他的记性,还长公子呢。 凌云轻轻抽了自己一嘴巴,小跑出月亮门。 季绾随君晟来到太师府,初露面就吸引了贵女们的注意,不少深宅贵女没机会与之碰面,却早已听闻她为好友将狗男女送上断头台的事迹,以及最近流传在各大高门的馥宁公主夺人夫的事件,不禁对这位小户出身的医女充满好奇。 被各色目光打量,季绾紧紧抓着君晟的衣袖,看似娇羞怯场,实则是在趁机显露对君晟的依赖,以示夫妻间感情浓厚。 这是君晟娶她的目的,她深记在心。 蔡家兄妹带着贺礼走在后头,各自狐疑,在沈家都没见着娘子如此依赖主子。 蔡恬霜放下贺礼,被府中魏管家塞了一把糖。 魏管家与蔡恬霜的祖父是旧交,自打蔡家兄妹入府,就颇为照顾,连蔡家老宅都是由他打理着。 “老夫上个月带人去打扫你家老宅,从蔡老的书房里发现一个落锁的乌木盒子。” 乌木何其昂贵,不适宜放在平日无人看管的老宅,魏管家将盒子带回,今日刚好转交给他们兄妹。 提起祖父,蔡恬霜不免感伤,“待会儿,我去您那儿取。” “盒子是落锁的,你们可有钥匙?” 蔡恬霜心大,哪里记得钥匙被放在哪里,她狡黠一笑,有的是办法开锁。
第48章 大户人家别说逢年过节, 就是各府主母的生辰都会有来有往,此番,前来庆贺的多是女宾, 君晟不便带着季绾去拜见谭氏,便先带季绾去往蕙兰苑见过徐老夫人,之后被太师府的仆人分开,一个去往家主设宴的花园阁楼, 一个由侍女引着去往迎客堂。 蔡恬霜陪在季绾身旁, 小声安抚道:“谭夫人不会为难咱们的。” 一家主母自然不会当着外人的面为难“自己人”,季绾并不担心, 她只是犹豫要以何身份自处在富贵逼人的交际中。 迎客堂内,谭氏在被二房弟妹褚氏调侃一句“望穿秋水”后,敛起了情绪, 融入女宾的交谈中。 褚氏看热闹不嫌事大, “帮”嫂子盯着门口, 直至一抹陌生倩影映入眼帘才笑出声,“稀客来了。” 谭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见一身月白云锦长裙的女子出现在门口。 也立即引起其余人的窃窃私语。 留在迎 客堂的女宾多是诰命妇,年轻的闺秀们早结伴在府中花园玩耍私语。 迎上一双双打量的视线, 季绾抠了抠掌心, 竭力让自己维系从容自若,她走到主座前盈盈一拜,垂眸柔声道:“见过谭夫人,晚辈季氏有礼了。” 这是第一次见到季绾, 谭氏定眸打量, 淡淡一声“看座”,就有人引季绾坐到离主座较远的下首。 按着辈分, 合该如此。 褚氏把玩着团扇,比谭氏还仔细打量着季绾,去年儿子入狱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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