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平灵说的对,您还是别去了,回头湿了衣裳,仔细着了风寒。”焦与在边上跟着劝。 时辰眼瞅就奔戌时去了,雨水仍然没有消减的迹象,都说春雨贵如油,这场倒像不要钱,白送的似的。 姜梨谁也没理,一边吃饭一边打量地上几把油纸伞,那是她晌午就让人翻出来的,挨个撑在地上,就是为了晚上用。 “要那把雨过天晴的。”六把油纸伞,她选妃似的选定了其中一把青底儿染云霞的。 那伞厚实,伞面也大,平灵一看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去,只得转而面向付锦衾,“付公子,您不帮忙劝劝,这样的天还出去打什么更。” 今儿这顿晚饭是在点心铺用的,雨水太大,买菜的地方都没有,其忍做菜一直是现吃现买,别看做的不好吃,讲究可是一大堆。当然他们也想蹭饭,觉得在这边吃热闹,桌子一拼就跟除夕夜似的。 桌上的人都看着付锦衾。 付阁主经常在这种时刻被寄予厚望,夹着菜,从善如流道,“别去了,让折玉替你。” 姜梨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付锦衾就没再劝了,准知道她不会听话。 这是头倔驴,你以为她不是“鬼刃”了就一身优点?并不,天然就是我行我素,独断专行的东西。 她还有一个旁人没有本事,就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旁人念叨时她还张耳朵听着,然后继续自行其是。 “再给我找双小皮靴,今儿这路要是穿布鞋就得跟袜子似的糊脚面上。” 她还知道路不好走,还非要去。 平灵愁的头发都像白了好几根。 “姑娘。”陈婆婆和旺儿今日也来这边了,这一老一小也有点意思,按说寻常百姓沾上这么一大家子江湖人,就算不被吓跑也得问问对方是做什么的。这两位没有,家里闹成什么样儿他们都不为所动,他们就信姜梨是好人,信酆记和付记是好人,酆记初遭刺客暗袭时,老太太还用筐扣过一个,旺儿还帮忙洗过地,姜梨一听她老人家开口就想到旺儿的教育上了。 “再等半个月,麓生书院的门就该开了,回头让老顾出钱,把孩子送学堂里去,不能总在家里见这些打打杀杀。” 老太太被她带偏了,想的竟还相反,“姑娘想让他上学?老婆子还想让他学些功夫呢,咱们家世代都是猎户,这是他爹和爷爷去的早,若是还在人世,这会儿该是学射箭的时候了。” 姜梨跟她摇头,在桌子底下用手指指对面那俩,“其忍和焦与就没读过几年书,脑子发傻,纯是莽夫。” 林令在边上接茬,“我也没读过,您怎么不指我。” 这是什么光荣的事吗? 姜梨摆摆手,意思您看到没有,读书还是有好处的,脑子经常用,就不至于长成这种二傻子。 她又示意陈婆婆去看付锦衾,那是个常用脑的人,举止体面,腹有诗书,谁看着不喜欢。 婆婆说行,继续吃饭的时候才发现,要说的话被姜梨绕过去了。 饭桌上只有老顾在认真吃饭,付记的饭好吃,比酆记强多了,人家都是在外面买,酆记只有姜梨在家吃饭才让买着吃。他还想过自己做饭,被其忍赶出去几次之后就不做了。 而且他也不打算阻止姜梨,泣荒洲和山月派的人已经定准了今晚行动,她要是不去,他们杀谁去。 夜雨倾盆,砸碎一地春花。 真正的雨夜并不是诗人笔下悠缠的词句,雨水粘稠,将整片乐安都搅成了一块泥泞的湿地, 平灵站在窗前听雨,她今夜没有睡意,心绪烦乱,总觉得会出什么事情。小结巴在床上翻了个身,两人同住一个隔间,平灵起来时,童欢的眼睛就睁开了。 “杀杀杀人,一般,不不,挑好天。” 越恶劣的天气越是最好的掩饰,雨落之声会遮盖脚步,连天雨幕会影响判断。平灵他们也常在雨夜杀人,转眼看向桌前更漏。 “现在已经是四更了。”平灵说。 “走走。”小结巴从床上爬起来,既然不放心,就出去走走。想多了就当散步,真出事了也好马上伸手。 结果两人出来,正好赶上焦与其人出门。这俩是在一个屋睡的,跟平灵、童换不同,他们没有那么细致的预感和担忧,完全是因为其忍忽然想到后院酱缸没盖,要拉着焦与一起把缸挪到柴房,连在隔壁的林令都被他们一并叫起来了。 “你们俩干嘛去?”焦与问。 平灵刚欲发声,就被一道碎响打断了。 那是从檐上掉下的半块瓦片,雨水跟着它一起落下来,砸下一地腥色。 焦与猛地看向檐上,那上面落着一只染血的手,手的主人还没断气,正在虚弱地舒张五指。 五个人立即跳入檐上,发现出事的不止他一个,另有十五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酆记后身。那里是片杂草丛生的荒地,荒地之上另有十几名身披斗笠的人,手持染血长刀与他们对视。 酆记五人常年与人对战,面对来意不善的强敌也没有太过惊讶的表情,反倒是躺在房檐上半死不活的那个蓝衣老道是张熟脸,便捡着老道问,“你怎么让人杀死了。” “我还没死!”半躺在焦与胳膊上的老道穿得像个破落户,旁人不知道他是谁,嚣奇门的人可人人都认识他。这人是聊羽斋掌门拂尘老道,八年前还跟嚣奇门短暂地做过邻居,两派一个在玉璧山顶,一个坐落山脚。姜梨嫌他那道观太破,影响了整个嚣奇门的气势,立派之初就给了一把银票让他搬家。 老道死活不肯,非要加到三倍才肯离去,姜梨就让人把他房子烧了。 这个结果以当时嗜杀成性的姜梨来说已算可气,但是老道恨意难平,一恨自己连把银票都没捞着,二恨姜梨拆了他的栖身之所,导致他不得不带门中弟子,跋山涉水的重找新处。 “我们现在的房子都是租的!” 这点小事在豪门大派看来,只是一场小小插曲,对于穷的叮当乱响,还苦求生存的小门小派来说,却是一场极大浩劫。 “巨树之下尚有偷生蝼蚁!”老道恨呐,被人砍成那样,想起当年之事依旧老泪纵横。 “那不也怪你自己贪吗?”林令一语道出症结,当初若是肯乖乖收了银票,现在也不至于租门面收徒。 平灵没那么多闲心跟他闲聊,扫视着一地尸体道,“所以你恨少主,带人埋伏在酆记伺机杀她,那杀你们的人又是谁。” “谁知道哇!”老道气得直拍胸口,“我跟泣荒洲的人是一伙的,我负责带人牵制住你们,泣荒洲的人负责去打更路上杀姜梨。我们约好四更天同时行事,他们在南城动手,我们从酆记后身杀你们一个措手不及,本来埋伏的好好的,忽然来了这么一批人。” 他们不知道对方是谁,对方也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计划,两边人对视良久,谁看谁都觉得不顺眼,就互砍起来。 平灵二话不说,运起轻功就要往南城方向去,她现在不管他们谁要杀谁,只知道少主有危险。檐上迅速跃近数人阻住去路,很显然,他们虽与拂尘老道不是同盟,却与他们有着相同的目的。 他们要分散姜梨和五大刺客,他们也有一队人马埋伏在南城附近,专门刺杀姜梨。
第69章 白不恶来了没有 “对面那队人是谁。” “不知道,侍主没说有人跟我们打配合。” 与此同时,埋伏在南城的神秘人马正在与山月派的人遥遥对视。南城空房子多,两队人恰好埋伏在同一排房子后身,房外大门正对的空地上是泣荒洲的人,已经跟姜梨和顾念成动起了手。 山月派的人藏在房后,原本要与顾念成打配合,如今对上面前这批人,又都不敢动了。 “谁啊?”为首在前的柳玄灵转过脑袋问连记,之前让她查的时候,不是说城里只剩下泣荒洲和拂尘老道的人了吗?这些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不知道啊。”连记比她更糊涂。 而这个糊里糊涂的最终结果,与守在酆记的聊羽斋的情形并无二致,两波人打起来了。 神秘人马以为山月派的人是姜梨的内应,山月派的人则把他们误当成了付锦衾的人。这城里除了他们就是付锦衾的人马,不是他的人难道还有另一支? 四批人在一房之隔的地方各自动起了手。 房外是姜梨、老顾。与其交手的是有东舟第一“山精”之称的泣荒洲的人。这些人天然有把悍壮之力,个子却异常矮小,一哄而上时显杂乱之势。皮黄面瘦,加之东舟一带多为外族后裔,毛发茂盛,十分像猴,以至于打斗场面非常凌乱。 再说房子后身,是以用毒闻名的山月派,打的是谁不知道,只知道对方手持吴钩,刀首曲翘,善于乱战之中施力,拚杀的异常凶狠。 豆大的雨点落了一地,恍若擂起了一阵战鼓。 躲在雨幕草丛中的赵元至一把拉住准备冲进人堆里的王段毅,一边扯着他跟他一起蹲下,一边压着嗓子问,“你要干嘛!” 外面打成那样还嫌不够,他还要上去凑热闹? “柳玄灵不是让我们跟泣荒洲的人一起上吗?” “她还想让我杀姜梨呢!我杀得了吗?” 提到这事儿赵元至就想发火,他是被柳玄灵强行从山里叫出来的,身上的蛊毒已经发作,再不听她调度就要活活疼死。但是他并不想做这送命的棋子,刚才泣荒洲的人上的时候他就应该上去,楞是蹲在草颗里一动没动。 他们不是跟我们一伙的吗?他们为什么不上? 泣荒洲的弟子交手前还看过赵元至一眼,没想到赵元至使劲摆手。 要死你们去死! 姜梨和她身边那老头儿看着都好凶,他才不当这个马前卒。 赵元至不仅自己不去,还压着为数不多的弩山派弟子和王段毅不让去,不是怕他们死在乱战之中,而是担心他们死了以后没人保他。 “你没看见顾念成吗?”王段毅看着不远处道。 他那双眼睛里只有老顾,一看见他就仿佛打了鸡血。 泣荒洲的“猴儿”飞出来一“只”,正落在赵元至眼幕前,赵元至生怕误伤到自己,使劲往里藏了几步。 “看见了又怎么样,你没见他那掌风吗?还有姜梨,九剑九影!泣荒洲已经落了下风了,你去不是送死吗?” “我只杀顾念成。”王段毅就这一句话。 赵元至紧张的舔嘴角,抱着王段毅的胳膊好说好商量,“我是掌门,你得听我的,留在这里保我,我若是死了,弩山派就后继无人了!” “不会。”王段毅摇头。 “你说我不会死?” “我是说弩山派不会后继无人。” 他们又不是世袭制,死了一个总有活的顶上。 “我得去杀顾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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