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是不是天下令的人在他这里都没有区别,只要是伤过姜梨的人,都不可能活着走出乐安。 “敢问阁下是哪门哪派的高手。”魏西弦见天下令没镇住付锦衾,换了一套说辞。 “不急,打完了烧给你。”付阁主抽出手,比了一个手势。 三十名身着影卫常服的天机阁暗影,手持裂山弓弩出现在付锦衾身后,那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猎杀。没有求饶的机会,更没有活命的可能。 天阁星现月,长夜卸吴钩! 付锦衾带人回来时,姜梨手上的伤已经被老冯包扎好了,平灵、童换二人守在她跟前,顾念成、焦与等人则在门前等候。 “回吧,我来照顾。” 除姜梨以外,酆记几人都是一身湿衣。姜梨方才命令他们去换,根本没有人动地方,付锦衾一回来倒像是吃了定心丸,转身就回棺材铺去了。 姜梨身上的衣服倒是换了,湿发也被烘洗过,炭盆子刚撤,长发披了一肩。 “你也换换。”姜梨半坐在床上看看他,他那身衣服上全是血,衣服也浸湿了。 “那你等我一会儿,片刻就回。” 付锦衾不放心,边从屋里出去边扯了身上的衣裳。姜梨望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心都填满了。 她心说姜梨,这么讲究的一个人,一见你出事就乱成这样,这辈子还求什么呢, 折玉听风早备好了水,付锦衾简单沐浴过后便穿着一身干爽长衫回来了,他爱穿缎锦料子,喜暗纹,今日像是没挑拣,随便抓了身漳缎竹青袍,长发半束,玉冠都摘了,姜梨见他头发还有些湿,追问要不要笼个炭盆,他说不用,打量她靠坐的姿势腰部似有悬空,又为她垫了只引枕。 两人一靠一坐,付锦衾看看姜梨,仍然止不住担心,“手怎么样。” “都包好了。”她举起被包扎的馒头大的右手,“老冯那三颗药丸很管用,外伤也做了处理,估计是怕你回来后念叨他,浅浅一个伤口用了大半瓶补续膏。” 浅?付锦衾掀了下唇角,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姜门主真乃女中豪杰,手掌都快被震穿了还说是小伤,下次胳膊没了是不是算轻伤。” 她准知道这人得找后账。 之前那脾气压得好,在南城好声好气的商量,就是怕她不肯退,但也知道他是心疼。 “这不是怕你担心吗?”她拿“胖小手”玩他袖子,歪着脑袋往上看,观察他的表情。他能对她有什么气,紧张了一晚上,操心了一晚上,回来以后还不是要守着。 他抓她的手,老冯说过加了止痛散也还不敢用力,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怕弄坏了似的,放到一边。 “不问问南城那边的结果?” “你办事还有什么好问的。”姜梨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原本应该由她动手的,可惜她这身子骨脆得跟瓷器似的,“你不该。” “没什么不该,在我这儿只要是你的事,什么都是应该。” 姜梨看向他,他玩儿她没受伤的那只手,拇指从第一根手指上摩挲过去。 “你答应过我。” “对,但我没答应过看着你死。”付锦衾抬起头,他有底线,他不插手的前提是她得活着。 这话再说下去又得有一番争执,姜梨退了一步,“估计这会儿都“扫”干净了吧。” 付锦衾嗯了一声,“那边要是不收拾,林执看见了一准要愁这笔命案。” 姜梨揭穿他,“你哪里是怕林执,分明是怕付瑶。” 两人同时想到了那个:那个一言不合就翻脸的姐姐。 都忍不住笑了。 气氛终于轻松下来。 姜梨说,“回来看见老冯没有,他说这些药金贵,让你回来以后付钱给他,夜里出急诊要收费,吼他也要收费。” 付锦衾哼出一声笑,今日这场打得他也极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尾。 “补续膏千金难买,俞丹丸万两难求,算上急诊杂费...看来我得补老冯一张银票了。” 窗户上忽然投过来一道影儿,老冯的声音随即传进来。 “这可是您说的。”他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去领吧。”付锦衾没什么波澜的道。 人影迅速消失在窗外,很明显,老冯有单独领银子的地方,并且专有一批银子是留给他用的。 “真给?”姜梨有些意外。 “当然真给。”付锦衾说,“老冯是个视财如命的东西,这次要是不给,下次就会掺假,有次折玉受伤了,涂了三天药膏都没好,后来才知道那里边儿装的是炒菜的猪油。老冯炼制丹丸的药材都是矜贵物件,不给他钱就买不到好货,没好货宁可不做或者瞎做。” 这是个恶性循环,天机阁有句话叫再抠不能抠老冯。最用得着的是他,最看不上的也是他。 姜梨想到老冯药铺里那一排药膏,颇有些肉疼的道,“你爹肯定给你留了不少银子。” 否则别说付记,他都养不起一个老冯。 姜梨看上去状态不错,脸色虽然不佳,精神头倒也算足,付锦衾松懈下来,语气也有些懒散,“留了多少钱倒在其次,”他拄着胳膊歪在床尾,转了两下腕上的佛头串子,“反倒是你,欠我这么多打算怎么还呢。” 她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她出事了他救,她受伤了他管,他图什么呢?她又能给他什么。 他都替她犯愁。 ——付锦衾,你确定要为了姜梨跟天下令的人动手? 这是在来时的路上,付瑶挡在他面前说的话。天下令的人一直都在寻找琼驽鼎和并将书阁的所在,天机阁根本没必要,也不应该冒着暴露的风险去救姜梨。 付瑶的考虑是对的,若是之前的他,也一定不会出动这么多人去保一个人。 可惜... 付锦衾缓慢拨动手中珠串,听到姜梨道,“你我这样的关系还谈什么欠还。”
第72章 这个答案取决于你 这点小机灵抖在付阁主这儿,放在过去肯定买账,今天这点儿,不够。 “我又是你什么人呢。” “贴心人。”姜梨投机取巧,话从嘴皮子里溜跶出来,一看就没走心。她最近经常回避两人的关系,好仍是好,亲昵也是亲昵,但是无论如何不肯松口,她拿逗闷子的话搪塞他,当他听不出来么。 付锦衾似笑非笑看她,“都跟谁说过这些话。” 姜梨被他问的有点心虚,过去跟别人也说过,逛画舫看男伶,有时候是为杀人去的,有时候是为解闷儿。“鬼刃”跟她本就是一体,有时她的思想还会主宰“鬼刃”,否则林令不会偶尔听到她的“训斥”,否则她在嚣奇门的住所,不会修葺的跟当年雾生山的无极殿一样。 若是没有这些思想,她也不会在一次又一次的走火入魔中,苏醒过来了。 但她也只是看,没动过手! “也没几个,主要是跟你说。” 我可真信你。 疯子的嘴很敢说,不光是因为疯,倒像是打小就爱溜跶这些俏皮话。谁家的公子谁家的少年,看过多少逗过多少,到他这儿拿他当个解闷的撩,她有几个胆子几条命! 付阁主起身。 这说变就变的脾气也真是难哄。 姜梨伸出包子似的右手。 “说走就走,不看着我了?我半夜渴了怎么办,睡不着怎么办,我这手疼,就算说错话了也是可以改的。” 她是非常从善如流的一个人,有错就改,善莫大焉。 付锦衾抿了下嘴角,气出一声笑,“我怎么不知道你给我安排了这么多事儿。” “哪儿是安排,这不是留你呢么,你把我的人都赶走了,我总不能使唤折玉、听风他们吧。” “他们俩没在付记。” “去哪儿了?”姜梨楞了一下。 付锦衾依旧走出几步,没走远,八角桌上置着一鼎青釉双耳香炉,摘下顶上卧着金蟾的炉鼎,便是一瓮炉池。 “还能去哪儿。”付锦衾看看她,脸上还有些不满。童换和平灵受了点轻伤,他回来那会儿就瞧见他们俩问老冯拿药了。 天机阁是个“道观”,为数不多的好小伙儿,都被嚣奇门的小丫头骗走了。他们以他为首,逐步成为“孝子贤孙”,伺候人都快伺候成家常便饭了。 这般想着,竟然白了姜梨一眼,“给你那两位得力下属当儿子去了。” 姜梨笑了个前仰后合。 “我们对你们也不差啊。” 折玉跟童换,听风和平灵,那点小儿女的情愫姜梨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自己看付锦衾是什么眼神,小结巴和平灵看付记那两个也是如此。 付锦衾见她笑了,神情里又现出几分无奈,就这么个让人牵肠挂肚的东西,没遇上之前,谁要告诉他有朝一日会这么宠一个人,疼一个人,伺候一个人,他能把那人嘴缝上。 “老冯说你手上的伤很重,药效退了会很疼,这香有安神的功效,晚上能睡得踏实些。” 绣着云纹的袖口上是双干净瘦长的手,她曾见过他在月下擦拭指骨上的血迹,如今又见他从香盒里挑出一块松木,垂眸点燃。那是一种极端复杂的吸引,是手握生杀的人,沾染的一缕佛香。 烟气如丝,从香炉里缭绕而生,姜梨在深深浅浅地烟光里看他,忽然道,“付锦衾,若我来时不是现在的我而是鬼刃,你会杀了我吗?” “会。”付锦衾回答的没有任何犹豫。 他不是一个肯轻信别人的人,从无到有,从纠结到喜欢,他不会否认这个过程。这样的肯定,寻常女子听来可能会觉伤心,但是姜梨不会,换做是她隐居乐安,遇到未知的麻烦,也会亲手除掉。 “隐居的人喜净,付瑶那日劝我离开,就是担心有朝一日乐安变成今夜这般境况。” “阿梨。”付锦衾看看她,“跟我说话不必兜圈子,想问什么。” “你的身份。”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很重要,不是信不过付锦衾,而是信不过自己。她怀疑她来乐安是有目的的,而乐安城里唯一与江湖有关的只有付锦衾。 “猜到多少。” “微乎其微,我只见过你用拂云手,这个掌法最早是由上玄宫主吕非攻所创,我想过你是上玄门下弟子,但你从不用剑,招式打法也与上玄派不同。你似乎是杂学旁收,各门各派的武功都有涉猎,本门功夫反而被你遮掩的严丝合缝,看似小巧的乐安城,至少有一半是你的人,他们跟老冯一样,生活在城中各处,有掌柜有伙计,你是领主也是掌门,可你身上却没有江湖气,你那一身气度是官派,我甚至怀疑你与大启朝廷有关联。” 那不是寻常公子的气度,是真正出自官门世家的气派。 姜梨猜对了两样,上玄派吕非攻是付锦衾启蒙恩师,没入天机阁前便学会了浮云摘星手,可惜后来这位恩师老死了,只来得及给他打个底子。至于官派,本来就生于官门世家,长大就算自行其是,也还是有少时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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