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歪得严辞唳并不担心,知道的太少,顶多当当人的狗腿。杜欢连江北分坛真正的地址都不知道。 杜欢咽了咽口水,说被抓回来之前,“属下卖了画像就觉心虚,赶巧那日您放了属下下山,属下就悄悄的跑了。属下跑了一个多月,刚好在鹿鸣山遇到了白不恶,白不恶策反了属下,此时正在集结北部五派之力打算诛杀姜梨。属下已经为山月派的人提供了画像,自知姜梨若是不死必然不会有活路,便想跟天下令的人混一混,没想到他又把属下放回来了,说是——” “说是有话让你带给我?”严辞唳席地而坐,盘着腿抱着骷髅,恨铁不成钢地拿手虚点他,“你也就干干这些不中用的活了!” 后面的事不用说也能猜到,白不恶本来就让杜欢回来,杜欢又赶巧遇上了流素的人,就干脆假意挣扎一番跟他们回来了。他在牢里等他审他,届时不管有什么废话都能在这时说清楚。 “要是我没来呢?”严辞唳问。白不恶找他肯定是“当务之急”,要是今天没来,或是没想起问他,白不恶交给他的话他跟谁传去。 杜欢一脸懵怔,“属下跟流素姑娘喊了两日要见您了,流素姑娘没说吗?” 严辞唳神色怪异地皱眉,“你可真找了个好人给你传话了。她跟我说话都看心情你不知道吗?老子心情好的时候,有事儿她也不禀,非得心情极差的时候一股脑的来。今天要不是那个鸟笼子和鹊疑,我都不知道她把你抓回来了。” 严辞唳容易暴躁,高兴的时候流素看着心里敞亮,就不让人找他说话。一旦发现他心情不好,就把积攒的一堆事情都堆到那天递上来。 江北嚣奇门的人听到流素说的最有代表性的两句话就是: “他今儿心情不错,谁也别惹他。有事儿?压着,放到心情不好的时候再给。” “给吧,把之前压着的那些都递过去。” 用流素的话说就是,好一天就好全一天,不好就都别好。 “白不恶到底让你带什么话。”严辞唳拿流素没辙,只能重新看向杜欢。 “他让属下问您,想不想把嚣奇门,从姜梨手里要回来。” “这话可真是不新鲜,是不是你们所有人都认为,只要有人反,我必定是冲得最快的一个。” 杜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按照白不恶的吩咐道,“白侍主知道您的顾虑,您不反姜梨是担心她死以后,嚣奇门会成为众矢之的。不管是她还是您结下的仇家都不少,她在一日震慑一日,她不在了,这些账继续算到您和嚣奇门头上,依然不会有好日子过。”杜欢看了看严辞唳的脸色,“其实以您的功力,顾虑的并非是那些散碎仇家,您担忧的是作拥武林三十六盟的天下令,现在看似是嚣奇门占上峰,姜梨死后,这上峰又能占多久。” “你也不用往他们脸上贴金。”严辞唳冷哼,“什么武林三十六盟,若非陆祁阳那老小子功力已入无上镜,三十六盟又有几人愿意听他号令。你们说姜梨死后,嚣奇门会畏惧天下令之威,陆祁阳若是死了不也一样吗?除他以外,那道貌岸然的无胜殿里,又有几个上得了台面的人,无非是滚着车轮的打,人多,嘴多,姜梨有一句话说的是对,何以见得我们就是歪门邪路,就因为我们人少?无非是世上恶人太多,人多嘴杂的唬了好人的眼了。” 杜欢没想到严辞唳会帮姜梨说话,但其实严辞唳就是这么一个“护犊子”的东西,之前就说过他对人会分里外,在嚣奇门里,姜梨肯定不是他的里,但是在天下令和武林正道面前,她绝对不是外。 而且他这人看不惯阿谀奉承,更看不惯自以为是,他是担心过姜梨死后孽债太多,怕自己接不下来。但你要是让他认怂,承认天下令高嚣奇门一头,他能从你第一根头发开始拔起,拔到秃。 比不过是客气,真要比划也不会怕。无非就是硬着头皮干一场的事儿,英年早逝,好过丢人终老。 杜欢眼含费解的看着严辞唳,觉得这个“小侏儒”比他想像的难劝。你看他不大点儿的个头,一脸阴翳模样,丹凤眼一挑,脖子一歪,打眼一看就是歪门邪道,说出来的话怎么能这么正呢? “关键陆祁阳不是活着嘛,而且也没人能杀了他。放眼整个江湖,只有他一人将内功心法修到了无上之镜,就算姜梨拼尽全力也只有四成胜算。连她自己都知道这一点,所以这些年间很少与陆祁阳直面交手。” 杜欢说,“白不恶的意思是,愿意给您一个承诺,若您愿意与他联手杀死姜梨,他可以保证天下令不会追究嚣奇门与他们的恩怨,毕竟这些事都是从姜梨和陆祁阳的宿仇上来的,她死了这事儿便算散了,烟消云散...” 杜欢手掌向上托举,仿佛真送走了一团烟,他说长老,“您是聪明人,天下令要是不在姜梨死后找嚣奇门的后账,您还有什么后顾之忧。无非是应对一些小仇小怨,届时,嚣奇门成了您的,门主也是您的,姜梨为您白做了八年嫁衣,不也算得享其成吗?当然,这成效不能白享,杀姜梨您肯定也得出力。” 严辞唳笑着用舌头抵了抵腮帮子,“说了这么多,还不是怕杀不死她。姜梨功力大损,白不恶还这么惧她,怕北部五派不肯出人?还是怕自己跟黑不善一样,被摘了脑袋挂在龙门石壁上。” “怎么可能不出,已经有两派在去的路上了,白侍主只是想要更大的胜算。而且乐安城里,另有一派人在护着姜梨,白侍主之前让五徒入乐安,全部折在这些人手里了。” 严辞唳蹙了一下眉。 “你说魏西弦、武瘸子那些人?” “没错。” 严辞唳若有所思地撑着双臂向后靠,盘起的双腿随后伸直,松了松腿筋,“要是这事儿是这么盘算的,你就不用回去了。我断你两条腿作为叛门的惩罚,手留着,继续为门中作画。至于姜梨那边,他白不恶有几成胜算就办几成事,老子不跟他攀这层关系。” 乐安城那股势力廖词封跟他提过几次,他认为白不恶胜算不大,更不想被人当刀用。 他把骷髅头放到一边,从腰上摘下一串钥匙,有零食盒的,有金库的,有地窖的有地牢的。 杜欢脸都吓白了,知道他是打算进来卸自己的腿。 “长老,长老!属下知道错了,属下再也不当顺风草了。” 严辞唳找不着是哪只钥匙了,眯着眼,专心致志地埋头,脸低下来,鼓起一点孩子才有的肉肉。 “长老,属下腿没了不要紧,生活上到底不便,到时您还得单找一个人伺候属下。您就给属下放回到风停山吧,属下可以一辈子都不下山,一辈子为您作画。” “你看看像哪把?”严辞唳把钥匙展示给杜欢,显然没把他的话装进耳朵里。 杜欢吓蒙了,哭着脸说不知道,“其实白不恶的提议也不错,杀了姜梨您做门主不好吗?若是他们答应帮您把嚣奇门剩余的麻烦都挡下来呢?若是他们不仅对嚣奇门既往不咎,还帮您把仇家清理了呢?若是他们能让您长大呢?!” 严辞唳挑钥匙的手停了下来,随后一双凤目映进了杜欢眼里。 “你刚说什么?” “属下说,天下令的人可以帮您清理仇家。” “下一句。” 杜欢把最关键的那句话忘了,此刻命悬一线,脑子就像开了闸,背书似的说,“白不恶说可以助您摆脱不能生长的身体。三十年前,江湖上曾流传过一本名为《合志十经》的典籍,此籍有冲开婴寿功牵制的秘法,可使少年恢复正常体态,他无意中得了全册,愿将上册先交于长老,待到您带人上了鹿鸣山,立即将下册双手奉上。” 杜欢说着赶紧向怀中掏,抖索着递过去,“这本典籍不会伤您气海,既可维持您现有功力,又可让您恢复生长。寿数虽无法改变,但至少可以像常人一般娶妻生子。流素姑娘等了您这么多年,您就不想给她和自己,留个后吗?” 钥匙落在地上,摔出一声轻响。
第84章 小结巴恼了 乐安城,冯记药铺。 晌午时刻,付锦衾独自一人去了老冯处,两人偶尔会在一处下棋,折玉听风走进时,老冯刚将一枚落错的棋子厚颜无耻地捡回去。房里缭绕着一股药香,折玉看了捣药小童一眼,似是有事要禀,老冯会意,看着棋盘对小童们道,“你们先下去,不许偷懒,待公子走时,让他把药带走。” 姜梨这段时间一直在用老冯开的安神散,她心里不清净,夜里总有两道声音在与她天人交战,付锦衾察觉到她的异样,每天夜里点香都会捻进去一点。今日刚好用完,顺道就来取一包。 折玉上前回事,“公子,玉宁那边有信过来。” 付锦衾接过折玉递来的竹筒,抽出一卷字条。 白不恶盯住姜梨之前,第三张假图就在丰山栈道一带冒出了头角。 身处玉宁的孙夺一直在代为追踪假图下落。老冯知道信上所述必定与假图有关,无声观察付锦衾,想从他的神情里得到一些信息。可惜付阁主常年都是一副云雾缭绕的浅淡面容,不论如何观看都是一池静水。 “第三张假图落到了不嗅昙郑沁手里,孙夺在丰山栈道跟她动了手,不嗅昙跌落栈道,孙夺带人下崖确定生死,拿回了地图。”付锦衾将信上内容大致总结了一遍,满足老冯的好奇。 老冯收回视线,“如此说来还算顺利。” “但是此事并不算完,”付锦衾将字条在香炉里点燃,“那日尾随不嗅昙而去的还有赤脚荒蛇卢肃,孙夺手里的图被他夺走了。” “被他夺了?这人虽说有些旁门左道的本事,以孙夺的功夫也不至被他夺了图啊。除非是这老小子没尽全力。” 付锦衾点头:“是没尽力。” 老冯一怔,“这是您的意思?” 孙夺是天机阁“老臣”,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在没有授意的情况下将人放走。但他更不明白的是付锦衾,“为什么不让孙夺把图夺回来,若是想要放任假图流出,大可让它在江湖人手中传换下去,何必还让孙夺杀不嗅昙,再让赤脚荒蛇平白捡走这个便宜。” “因为赤脚荒蛇打不过不嗅昙,孙夺是帮他杀的人。”付锦衾看着香炉里燃烧殆尽的宣屑,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他收假图的目的,除了应承过一个人,要将流落在外的地图毁去,就是为了避免引起更多杀戮。假图如今落到赤脚荒蛇手里,只要孙夺不放消息出去,就没人知道这张图到了谁手里。 付锦衾说:“这人不会四下乱窜,更不会将图据为己有,只会将他交给他的主子。你长久不过问江湖之事,一定不知道在许多人眼中,赤脚荒蛇已经死了吧?” 老冯确实不知道,脸上写满了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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