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迈出巷口,就有一道身影拦在面前。 “赵哥,你先回来怎么不在里面守着大爷?大夫已经找来了,我们快进……哎哎哎你挡我路做什么?” 司正着急道:“大爷身上还有伤,别给耽误了。” 要不说这人到现在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 赵望叹一口气,暗自庆幸,得亏是他先回来。 要是让你们闯进去,才真是耽误了大爷。 “趁现在没人看见,先把大夫送回去,大爷那边我来交差。” “可是……” 赵望推着他转身,肃声道,“什么可是可是,你要是非得进去,我可捞不起你。” “要是还想不明白,去问问你司午哥哥。” 屋内,秦霁等了许久,外面终于有脚步声响起。 但却只有一人。 进来的人是赵望,“大爷,剩下的人都抓到了,只是这附近没有大夫,也没有药铺。” 不必再等下去。 陆迢转向秦霁,“走吧,我要回府,先送你回去。” 秦霁想了想,没有推辞。 马车在秦府停下,秦霁掀帘,不防又瞥见陆迢苍白的脸色。 已经有一会儿,他的伤口还没做处置。 犹豫稍顷,秦霁抿紧唇瓣,仍是一个字也没提。 将要进府的时候,赵望在后喊住了她。 “姑娘。” 秦霁顿住脚步。 赵望顾不得许多,“我家大爷晕倒了,姑娘可否收留他一下。”见秦霁无动于衷,又道:“姑娘不知,我们大爷前阵子受过一场重伤,近些时日来,身子总是虚弱。” 秦霁回过身,看他面色急切,不是作假,黛眉微微颦了起来。 赵望抬手保证,“劳烦姑娘寻人给大爷包扎伤口,把他的血给止上,我们绝不多留。”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霁停了停,道:“等着,我让人抬他进去。” “多谢姑……秦小姐。”赵望后知后觉,忙改去称呼。 扶风撩开车帘的时候,陆迢已经睁了眼,他沉默思索一阵,退回原处。 陆迢扶着车轼自己踩下马车,目光寻到旁侧的秦霁,思索一会儿,对她笑了笑。 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不好,秦霁一垂眼,看到了他衣上的血,到底说不出拒绝的话。 怎么说这人都是因为自己才受伤。 她唇角抿成一道淡粉的直线,“家里有药,先给你包扎?” “好。”陆迢低声应。 秦霁不与他多话,旋身进府。 她面上平静无波,但心里已经纠成一团。外面停了谁家马车,府上有客人在。这个时辰秦霄应当练完弓箭回来了,爹爹十有八九也在家。 秦霁绝不想被人看见自己与陆迢有往来,脚步越来越快,生怕慢上一点,自己就要后悔。 陆迢默默跟在她身后。 他刚刚是真晕了。 气晕的。 他看着她下马车,视线送她到大门口,冷不丁瞧见了秦府角门外停着的马车。 那马车陆迢见过许多遍,即使不挂姓氏,也知它的主人姓李。 李思言。 他手上那桩案子已经了解,再没有需与御史台往来的事情,既没有公务,为何会出现在此? 陆迢眸光暗了下去。 此人对秦霁的心思一向就不清白,他早就知道。 纤柔的身影就在眼前,陆迢心头忽地一滞。 那她呢? 她是怎么想的? 秦府是一座三进的宅子,秦霁领着他进了前院,暂且没见到旁人,只有两个洒扫的小厮坐在廊下烤火。 他们大约都在正堂,窗下隐隐传出些说话的声音。 秦霁没有犹豫,避过长廊,直接走上小径,跟在她身后的陆迢却停了步。 “秦霁。”对上不解的眼神,陆迢道:“我不过去了,倘若方便,我在树后等你,你直接拿药给我如何?” 除去上次道歉的时候,秦霁还没见过这样通情达理的陆迢,她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微微的诧异过后,秦霁定下心神。 陆迢即将要迎娶的人是兵部尚书的次女,而清乐是她的嫂嫂,自己与清乐往来亲密向来不是秘事。 陆迢比她想的还要谨慎。 秦霁点点头,“那你不要被人看到。” 不去是陆迢自己选的,可看到她就这么答应了,他心底仍不好受。 凭心而论,他自然想去秦霁的闺房坐一坐。看看这些日她睡的是什么样的床,屋内是什么摆设,整日都在做些什么—— 可是不行。 他要的不只是一时半刻,而是以后和她的每时每刻。 陆迢来过这里一次,她父亲对他是何态度显而易见,这次自然不能再背着她的家人偷偷摸摸进去。 陆迢嗅过她发尾飘过留下的木樨香,“好。” 就这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天不遂她愿。 秦霁刚刚折身,正堂的窗户从里推开,秦霄探出头,一眼就看见了要走的秦霁。 “姐姐——你” 他的话音在看到陆迢的时候戛然而止。 秦霄只花两息就记起了这张脸,这是当初追在他们马车后面,拦下姐姐的人。 秦霁停下来,眼睁睁看着窗下又多出两个人。 十目相对,秦霁忽然觉得京城好小,她家也好小。 小到此时连一个能将自己藏起来的地方也没有。 秦甫之和秦霄看见陆迢,脸上的笑意一齐沉下,又同时皱起了眉头。李思言掠过陆迢,压下错愕,望向了秦霁。 陆迢更早感到这道视线,挪步挡在秦霁身前。 秦甫之和秦霄一起变成黑脸。 纵是一向不表露情绪的李思言,也蹙起了眉。 秦霄头一个跑了出来,拦身挡在秦霁身前,警惕道:“怎么又是你?你——” 秦霁捂住他的嘴,快速说道:“爹爹在这里,不许多说。”只一下就放开了他。 屋内两人随后走过来,秦甫之一手负在身后,看了眼秦霁,继而瞥向陆迢,把他手上的伤口收入眼底。 “这是怎么了?” 秦霁把街上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全程的称呼都是陆侍郎。 秦甫之面色稍霁,朝陆迢拱手道谢。 陆迢连伤也不捂了,先去扶他,“举手之劳,御史不必多礼,都是我该做的。” 秦霁瞧了一眼陆迢的手,道:“路上未能找到大夫,爹爹,先让人给陆侍郎包扎伤口吧。” 再不给他上药,血都快流干了。 经秦霁一提醒,他们才重新注意陆迢身上的伤口。 陆迢好不容易听到她关心一句自己,偏过脸,看见的却是挡在秦霁身前的秦霄,清秀的少年换了神情,与他一笑。 “我会包扎,我来帮陆侍郎。” 秦甫之在一旁颔首,让人去取药来,对秦霁说了声“好好歇着”,随后把陆迢请进了正堂。 风穿梧叶,声声清响。 一眨眼,秦霁面前只剩下了李思言,她这才发现他也出来了,隔着三两步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像一棵没有声音的树。 秦霁没走,与他相对而立。 “你——”两人一齐开了口。 走到远处的陆迢脚步一顿,秦霄抬头,“怎么了?” 既然救了姐姐,也不是那么罪不可恕。 陆迢按住手上的扳指,垂睫掩去眸中晦暗。 “无事。” 走进正堂前,他回过头,梧桐树下站着一对俪影,枯黄的叶片飘落,秦霁眸子一闪,面上展开了清甜笑靥。 心口仿佛被钝物敲了一下,又闷又涩。
第117章 梧桐树下,秦霁请求李思言不要将当初在济州遇到过自己的事情告诉旁人,更不能谈起她与陆迢认识一事。 在听到李思言说出“从未与旁人提过,以后也不会。”后,便大大松了口气,不自觉弯起春水般的眉眼。 “谢谢大人。” 李思言这回却没同往常一般颔首答应,他看着她,深沉眸色中露出少许不一样的情愫。 “秦霁。” “嗯?”她应声仰起脑袋,视野蓦地被李思言占据。 或是校场中摔打出来的气质,他笔挺站着的时候,整个人犹如磅礴的山水墨画,深邃眉眼则如画中山水一般,可凭细看。 秦霁头一回这样看他。 她倏尔发现,他们间的距离近了一步。 “以后,能叫我的名字么?”李思言温声解释:“秦霄现在叫我老师,你还叫我大人,好像对不上。” “好。” 秦霁眨眼,眸子里映着一点屋檐未化的雪。 亮如天星。 * 秦府角门,停放着两辆马车,旁边石阶上,坐了两个人。 且青原本被留在里面的耳房烤火,瞥见一道久违的身影后左思右想,还是迎风来到了外边。 主人的大事好不容易要有着落,决计不能毁于此处。 思及此,他转头看向赵望,面上六分着急三分疑惑,剩下的一分是幸灾乐祸。 “你怎么不进去跟着陆侍郎?他瞧着脸色可不大好,秦御史都急了,一见到就把他带进了正堂。” 赵望原是眼观鼻鼻观心,不乐意搭理他,却在听到最后一句平静的表情有了一丝崩坏。 和秦御史在一间房?秦御史还急了? 上次大爷和秦御史一间房,出来时可是血淋淋一片,眼睛都没睁开。 这一回大爷身上本来就有伤,秦御史若想做些什么……他现在要不要进去? 且青觑到了赵望脸上的担忧,暗自点头。 他猜的果然不错——秦御史不待见陆侍郎。 如此一来,主人的成算就大多了。 赵望发现他的小动作,横眉直竖,提剑横到他的颈端,“你耍我呢?” “莽夫,莽夫。”且青把剑鞘推开,“我哪里耍你了?陆侍郎的确被带进屋里了,秦小公子还要给他包扎。” “呵,卑鄙,与你家主子一样。”赵望冷笑,望了一眼身后秦府的牌匾。 且青不乐意了,“我卑鄙和主人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们每次来都有自己的事由,这叫堂堂正正,就连秦御史对我主人亦比常人亲切。真要说卑鄙,你们差到哪里去了?” “……” 赵望细细一想,大爷的确也很卑鄙。 可卑鄙未必不好,不然他现在怎么能在里面坐着呢? 天边,金乌偏落西山。 且青望了眼,嗤笑一声,“你别歇了,还是去给车上的炭笼点着吧,陆侍郎估计就要出来了。” 前几回过来到了这个时辰,他家主人可都是会被留下来用饭的。 赵望呸了声,“你家主子才被赶出来。” 他刚刚才想明白,自家大爷今儿个好歹救了姑娘,秦御史既然急着给他包扎,又怎么会一顿饭都吃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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