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瑶被他这么看着,心里打起了寒噤。 陆迢等了一阵,无心知道她要说什么,只道:“洛姑娘,祖母近日常念着你,你也该自己保重身体才是。” 夏日发什么热? 她手上折那一下不过月余便能好全,老太太派到她身边伺候的下人更不是傻子,还能把人给照顾到病糊涂了? 他第一次这般对她说话,如此不加掩饰的漠然也是头一遭。 洛瑶呆怔着,还没回过神,陆迢的身影便消失在房中。 陆迢走出来,踩着铺石小径不知不觉走到了国公府大门西侧的角门处。 他回头,松书正提着灯笼跟在一旁。 “大爷,可要出府?”松书自从发现那个牙印,对自家大爷近来奇怪的地方通通觉得又不奇怪了。 陆迢脚下一滞,想起那几个跟着的麻烦,又折了身。 “不去。” 不去?不去哪儿? 松书暗暗好奇。
第054章 这日夜里,陆迢书房的灯烛比平时熄的要晚上一些。 翌日,陆迢休沐。 赵望一早到了他的书房,交代几句过后,陆迢常用的那辆挂着陆字的华盖马车一早就出了国公府大门。 先是在花楼边上停过一阵,继而又去了陆迢的另处私宅——琅阁。 无人发现,另一辆从角门出来的普通马车驶上了另外一条道。 * 榴园,竹阁。 绿绣在杏和堂昏迷了两个时辰,回来的时候却没忘记拿上那些药材和香料。 今早绿绣提起这事,秦霁便叫取了出来。 已经过去两日,她不会放任自己一直失意。 秦霁不是易碎的花瓶,她是绿藤里开出来了的木香花,风雨会使她颓靡一阵,却不能把她压进泥里。 陆迢进来时,她正坐在案边捣药。 纤薄肩背亭亭而直。应是刚沐过浴,顺直的墨发并未束起,淌泻在身后,微湿的发梢一直垂到了腰际。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陆迢发现,他的外室身上其实有些懒性。 只是她平日行走坐卧皆是端正,姿态亭亭,无论大事小事,做起来时都是一副认真模样,叫旁人轻易发现不了她那一点懒。 陆迢抱臂虚倚在门边,静静望了会儿,等那阵登登的捣药声停下,才走了进去。 “在做什么?”他提起一把梳背椅,靠在秦霁旁边坐下。 秦霁将白釉瓷药臼里的木樨粉末倒进备好的小碟,在戥子上称过一遍,端放至一边。 这才腾出空看他,唇角弯弯,“汤料。” 他不回,秦霁便不去应承,仍旧自己摆弄着案上这些药材和香料。 乌木案上现下摆着戥子,香料,棉布,瓷碟,药臼,各样的小物件排得满满当当。 陆迢泽单手撑在案上,支起头看着她忙。一双纤白柔荑离自己时远时近,刚放下这个,又拿起那个。 视线顺着水蓝窄袖上绣着的垂丝花叶往上偏了偏。 他的外室正微微垂颈,玉颈一侧贴着几缕乌发。日光从雕花格窗漏下来,洒在乌木案上,又映入那双杏眸,便化作了惹眼的碎金烁石。 陆迢伸手拨出了那几缕发,指腹轻轻捏着,还有她颈间的余温。 他的衣袖靠近时,一抹极淡的香飘进鼻下。这香气与这里摆着的所有药材都不同,亦不是他平常身上有的。 这香秦霁闻过,京城有段时间,好些小姐闺房里都熏的这个。 秦霁动作稍顿,垂下长睫,继续捣着香料。 等放下药杵的时候,绿绣正好到了门口,道现下到了用午饭的时辰。 陆迢恍然回神。 看着案上用棉纱扎起来的几个布包,有些费解,半个上晌竟这样过去了。 眼前空出一角,他伸臂把已经起身的秦霁拦进了怀里坐着,朝她微压下脸。 “做什么去?” 他说着,大掌贴在她腰际掂了掂。 才两日,又变轻了。 那股香味更近了,秦霁微微蹙眉,扭脸躲开,“吃饭。” 陆迢的手从她腰际滑至小腹,往下压了压,有了几分不满。 他奇怪道:“你又不饿。” 秦霁一怔。 这是这两日每次饭后自己都要对绿绣解释的一句话。 很快,秦霁又回过了神。 那只压在腹上的手掌正往其它地方走。她耳背红了起来,一排贝齿咬住下唇,攥紧拳心用力推他。 小姑娘横生的恼意虽大,可力气到底比不上这个高大的男人。两只手凑在一起也推不动他几个指头,自己反而被箍的更紧。 被捏着手腕压在床上时,秦霁怕了,偏头望着一边,委委屈屈地和他讲理。 声音可怜的很,“你不能这样。” 陆迢掰过她的下颌,可一对上那双泛着水光的眸子,又生出强烈的退意,他咬住了后槽牙,捏着这精巧的下颌又偏了回去。 口气冷然,却也在和她讲理,“我凭什么不能?” 秦霁不喜欢他身上的气味,每闻一遍都像是在提醒自己有多可耻,她手里揪住了一点被子,把这当作她全部的底气,说出来的声音是轻轻的。 “你不该瞒着别人。” 那个姑娘,不该被这样的人蒙在鼓里。 陆迢拧起了眉。 她说的还有模有样,他瞒了她什么? 他正想着,鼻下忽而闻到了一缕香,是自己身上的,与这房中截然不同的闺房香气。 昨日在洛瑶那里,便是这香。 陆迢忽而明白过来,难怪秦霁要躲着他。 连着好几件事一并浮了上来,当初那瓶胭脂也惹了她哭,还有西平街上,她定然听到也看到了。 明明知道一切不过误会,然而这误会在她眼里的确是可信的。 陆迢心头升起些许愧疚。 “没瞒着你。”他顿了顿,手指轻拨开挡在秦霁颊侧的几撇头发,眼睛望着她。 “那个女子是家里长辈的亲戚,身世可怜,过来投奔的,和我关系不大。” 他说完这些,见他的外室已经一动不动,眼中满是困惑。 陆迢唇角微微扬起,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得意,只一瞬便收了回去。 他亲了亲面前含羞带粉的桃腮,率先让步,“先去吃饭。” 陆迢一来,桌上的菜色便要丰富许多。 今日更甚,荤素蔬果,河鲜走兽,将只有两个人用饭的八仙桌摆的齐齐满满。 且这些菜里,未见一样红辣。 秦霁抬首,睇了陆迢一眼,他神情淡淡,轮廓分明的棱线却不像之前那样冷硬。 视线落回桌面,她举箸想要夹两片菜叶,找了会儿才发现自己平常吃的几个盘子都摆到了陆迢面前。 银箸在菜碟上方停了半晌,秦霁捡起自己近前的一只鸽腿,吃了近日来的第一口肉。 这顿饭陆迢吃了许久,秦霁便只得陪着他也吃这样久,终于等到他放了筷子,她如获大赦,跟着停下来。 陆迢一眼扫去,她碗底干干净净,其实根本没盛几口饭,半个时辰过去,她便只吃了一只鸽腿。 秦霁察觉了他的视线,偏首错开。 她知道自己吃的太少,但腹中实在感受不到一点饿,怎么也吃不下去。 可陆迢的这点奇怪,她却能感受出来。 是好意吗? 秦霁捻着裙上的一朵刺绣,指腹在那粉花上摩挲了几遍,正要说些什么,赵望忽然快步到了外边。 他顾忌着秦霁也在,只道:“大爷,有人在琅阁外等着要见您。” 说是琅阁,陆迢脸色冷下几分,将出去时看了秦霁一眼,她正望着自己。 脚步在她身侧顿住,他俯身,手掌顺着她的发顶往后摸了摸。 谁都不知道陆迢会突然做出此举,门外的赵望连忙垂下头,视线紧紧粘着地面。站在一旁的绿绣绿珠也纷纷别开了眼。 这偏厅里唯一算淡定的还是秦霁,他什么都对她做过了,这会儿不过因着他的突然靠近,有些脸红而已。 这动作全然出于本心的亲昵,陆迢尚未觉出不妥,“请个大夫给你看看?” 秦霁摇摇头,“我没病。” 说完又弯着眼朝他笑了一下,满是乖巧的讨好。 * 陆迢出来后,赵望才道:“爷,是穆青要找您。” 陆迢在一间茶馆见的穆青。 他们其实并不相熟,不过是陆迢以前办案子,和路过的穆青看对眼。两人做过些交易罢了。 茶馆小厮端上来一壶新泡的西山白露,退出去合上门后,陆迢这才乜了对面一眼。 “找我何事?” 明知故问。 穆青介意他的身份,不好直接撕破脸,只正色道:“听闻大人前几日从福来客栈带走了一个女子,不知能否将她放出来。” “你说她?”陆迢食指点膝,断然拒绝,“不能。” 他们两个都不是爱兜圈子的人。 穆青不仅不爱,更是完全不会。狄莫行是他的义父,护着秦霁好好离开金陵也是义父的吩咐。 狄莫行派了人跟着秦霁,可那夜出现的人偏偏是这个男人。 “陆大人,她的事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还请你看在昔日交情的份上把她还回来,两千两银子我即刻便找人取了还你。” 陆迢嗤笑了一声,靠上椅背,眼神满是不屑,“还?你是秦霁什么人?” 穆青从他口中听到秦霁这个名字时遽然一惊,倏地站了起来,再也顾不得这些表面功夫。 他厉声疾色,“你知道她是谁还敢带走她?” 这叱问来的突然,陆迢心生不悦,眉心蹙了一瞬。 他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人依旧是闲靠在椅圈之中,“为何不敢?” 此人在自己面前都能如此轻狂傲慢,对秦姑娘必然更加恶劣。 穆青胸中愤然,秦姑娘的父亲他是见过的,是个实实在在令人敬重的好官,自己亦受过他的恩,他的女儿万不该受此一害。 一个男人夜里把一个貌美的女子从客栈强行带走,为的是什么再清楚不过。 “陆迢,若是为财,我可加倍还你,可你实在不该这般折辱秦姑娘。” 他一字一顿,将折辱二字念的铿锵挫耳。 折辱? 这个词还真是脏。 不仅脏了他,也脏了秦霁。 陆迢唇边勾起一抹讽笑,目色却寒若凝霜。“陆某还没穷死,把你的钱收好,人也管住。秦霁这个人,便是你身后那位先生亲自出面也别想带走。” “若是她哪天不见了,金陵的生意你们也不必再做。” 穆青捏紧了拳,“陆迢,枉我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这般拘着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陆迢毫不在意,起了身往外走,经过穆青时脚步一顿,压低的话音里满是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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