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不是她求着要留在我身边?” 踏出门槛的那刻,身后又传来刺耳的声音。 “求着你?她去福来客栈为躲的是谁?”
第055章 上晌做完汤料还剩下一些药材,秦霁另配了几种汤料,用两层棉纱包起来,口子上系了一根深青络绳。 几个扎起来的小料包齐齐摆在案上,香气清凉,同今日上晌的很不相同。 绿珠高兴问道:“姑娘这是替大爷准备的?” 不等秦霁回答,她便笑了起来:“姑娘如此有心,大爷收到了一定喜欢。” 一句有心叫秦霁心里发窘,又无处辩驳。 这的确是给陆迢准备的。 他说那个姑娘同他关系不大,秦霁暂且信了,依着他的脾气,绝不会花这种功夫来骗自己。 秦霁能发现,这个人近来对自己好了许多。不像之前,一句话没说对便会受他冷眼,时刻都要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方才吃饭是费了心思的,若是之前,他只会嘲自己。 陆迢是人变好了么? 又或者,他本来也没那么坏? 秦霁有意把他往好处去想。 他既然是良善之人,若是多加讨好,会不会答应放自己走呢? 秦霁想了想他近来的举动,觉得不无可能。 * 陆迢回到榴园的时候,已到了傍晚。 他在游廊便看见坐在竹阁外边绣针线的绿珠绿绣,心下了然,他的外室必定又在睡。 陆迢脚步一顿,转去了书房。 近日,济州的矿物事宜又多出来些眉目。铁证一笔又一笔,偏偏面上要装的好看。 陈寻前日也拿了事过来烦他,试探未停。 这些都是要事,却不算急。 陆迢在书房坐了良久,回完几封信。再推开门,天已经黑了下去。 竹阁里亮起了一盏灯,投在纸窗上纤柔的影子站了起来,渐渐走远。 陆迢进去时,秦霁坐在案边,她听见脚步,捧着几个纱包转过来,送到他身前,笑靥甜甜,“大人,我多做了几个汤料包,你要不要选一个。” 做给他的? 陆迢捏住粉嫩的指端,拉近闻了闻。 这香极淡,缕缕飘入鼻尖,是几种清凉的草木香。 他扬唇一笑,些许戏谑,提起那几包汤料,“你喜欢这样的?” “嗯?”秦霁合拢掌心,愣愣看着他。 她不懂他的意思,只知道他没生气,稍作思量,肯定地“嗯”了一声。 陆迢将这几包汤料放在案上,“禾姑娘有心了。” 他点点她的肩,“走吧,陪我出去一趟。” 马车从榴园驶出,在主街慢了下来。 夜幕垂下,越发显出金陵的热闹。四处亮着灯火,长街人流,喧嚣不止。 马车在一家挂着华牌的酒楼前停下。 秦霁心悬了一路,想起这几日莫名其妙的好,害怕他是要带自己去见谁。 上楼梯时陆迢脚步一顿,侧向秦霁,“想什么呢?” 他牵起她的手上了二楼,举目望去,此间虽处处都设有灯火,明亮如昼,却不见其他客人。 陆迢带秦霁寻了临栏杆的一处坐下,只偏首就能看见下边高高的看台。 很快便有穿着灰青长褂的小二过来,弯下身子,恭敬地笑着,“两位客官,你们要吃些什么?” 陆迢点了好些,小二一一记下,又转向秦霁这边,视线稳稳停在她对座的那方桌案。 “这位客官要点些什么?本店的螃蟹酿橙,雕花蜜煎都是招牌。” “不必了。”陆迢乜秦霁一眼,“把你们这最新鲜的菜叶子给她准备两道。” 小二诧异地提起一边的耳朵,疑心是自己听错,又听到了另一边女声。 “只要两道。” 秦霁配合地点着头。 陆迢勾起唇角,却不见多少笑意。 少顷,菜都摆了上来,又在中间放上一个青玉瓜棱执壶,另有两只天青雕花的小盏,盏上的雕花生动好看,叫人不由多看两眼。 好看的东西不止这个壶,楼下看台有一批舞娘上了场,她们身段苗条,皆穿着一样的魏红凤尾裙。 秦霁照旧没有胃口,兴致缺缺地吃了两片菜叶。没多久,便被耳中的丝弦乐声牵引转过头,看向台下的舞娘。 她看得入了迷,又听见一旁的声音。 “她们跳的是绿腰。”陆迢提起执壶,倒了一盏,递至秦霁面前。 “好看。”秦霁早已养成同他客气的习惯,杯盏刚停下,两手就端了起来。还未拿近,便已闻到盏中馥郁的香气。 唇瓣在杯沿抵了会儿,秦霁到底不放心,又拿下来,问道:“这是什么?” 陆迢自己倒下一盏,也不看她,“尝尝。” 他先喝了下去,秦霁不好推拒,跟着在唇边轻抿一口。 闻起来有股花香,舌尖却尝出樱桃的甜味。 这味道像果酒,却没有果酒招人,只有凑近才能闻出花香里藏着的那一点酒气。 秦霁回味一番后确认下来。 她喜欢这个味道。 杯盏见空,她复闻了一遍里面的花香,将其放下,仍是看着下面的舞。 红袖招摇,莲步巧旋,几条红裙翩跹在看台转开,宛若风摇花枝,配着弦乐,很有一番雅趣。 这群舞比上次在花茶坊的更加好看,秦霁半侧着身子,眼中全是舞娘们飘飞的红袖。 也留了一些余光来注意陆迢,他在剥蟹,擦过手,又提着壶给自己这边倒了一盏。 秦霁拿起来,小口喝完。她这两天吃什么都是索然无味,眼下却有些喜欢上了这果饮。 她把已空的杯盏放回桌上,抵着杯身往陆迢那边推了推,人依旧侧身看着下面的舞。 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 再倒一杯。 陆迢会意,提起壶,壶嘴在那杯盏之上稍倾一瞬,便将那盏推了回去。 这次只有半杯。 秦霁喝完,将杯盏推得比上回更远了些。 几回过后,那杯盏便接不到果饮了。 秦霁歪歪头,不解地看向旁侧。 陆迢那边的桌上已经堆起了小山高的蟹壳,蟹肉没吃,另放了个碟子,他人正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擦手。 他今日穿的是件玄色银丝暗纹直裰,平日有意收敛的矜傲,经这满身玄色一衬,又展露出来,一派世家公子的贵气。 剥蟹这样麻烦的事,他做起来仍是斯文得体,清朗的眉目含上笑意,又带着股风流蕴藉。 他笑什么? 秦霁的思绪现下像一袅烟雾,风吹向哪儿,她便想到哪儿,全没有自己的主意。 陆迢净过手后看向他的外室,耳垂已经红了起来,腮边也冒出酣醉的粉意,一双眼醺醺然地望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 醉了也这么安静。 陆迢拿开她快碰到酒壶的手,将自己面前一碟剥好的蟹肉递了过去。 “吃完再喝。” 秦霁晕乎乎地点头,“这是什么?” “金陵游。” 陆迢说的是那壶酒的名字。 不是果饮,而是酒。这酒是金陵特色,入口绵柔清甜,后劲却不输陈年老酿。 他的外室,酒量比他想的要大,酒品也还不差。 秦霁听完鼓腮笑了一阵。 好有趣的名字,蟹肉叫做金陵游。 夹箸尝了一口,腹中忽然感到空空荡荡,秦霁斯文地吃完这碟蟹肉,目光在白净的盘子底又找了一回,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目光隐隐绰绰带了些不满。 陆迢的好心有限,指了指两人中间的一碟醉蟹,“自己拆。” 秦霁放下筷子。 陆迢又道:“再等会儿,我叫人剥出来。” 秦霁摇摇头,将碟子也推开。醉意已经爬上了两颊,明明不乐意,说出来的话却像在撒娇。 “你爱干净,我才愿意吃你剥的。你不想剥,那我就不吃了” 她有条有理地说完,睇他一眼,小声道:“我又不会在你嘴里抢。” 她还记着那天的葡萄。 陆迢沉默望着她。 谁能想到,刑狱公堂之上,从来都是一阵见血寸步不让的陆大人,今日竟然被一个小姑娘驳得哑口无言。 两道目光僵持了一会儿,陆迢冷哼一声,拿过那碟醉蟹。 秦霁这才露出赞许的目光。 金陵游的酒劲渐渐铺散开来,悄然藏起了那些重重压在小姑娘身上的烦扰困顿,只留下一个温顺好哄的秦霁。 最后端着酒盏伸到陆迢面前,巴巴望着他,“还有一杯,你说的。” 她记得倒是清楚,陆迢又倒了半盏。 秦霁心满意足,惬意地眯了会儿眼睛。 陆迢把人上下打量一遍,心中亦有感慨。 她的酒量当真不错,依旧不吵不闹,能坐能站,只是眼神变得飘忽不定。 离开时,秦霁仍然头脑清楚,知道自己头晕,两手扶着陆迢半抬的手臂,一步一步下的楼梯。 只是她没发觉,那道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幽沉。 上了马车,便是陆迢算账的时候,他急也不急,掰过秦霁的下颌,撞进她纯澈又干净的乌瞳,又停了下来。 陆迢问道:“我是谁?” 秦霁奇怪地看着他,“你忘记了?你姓陆。” 醉得清醒又糊涂。 陆迢指腹贴着她的腮摸了摸,“我没忘。” 下晌那个东西的声音实在刺耳,像倒在地上的一滩浆泥,水会自行干去,可留下的沙土若是不处理,便会一直碍眼。 他于她是折辱? 荒谬。 陆迢并不把这蠢话放在心上,他只是好奇她会怎么想自己。 她会为他吃醋落泪,会亲手做东西松给他,那他在她心里,是什么模样? 只是这样一点好奇而已。 陆迢托起这张酣醉的脸蛋,叫人只能看着自己。 目光凝在她脸上,不错过一点变化,他低声问道:“跟着我,委屈么?” 委屈? 有的,但都不长。 只有亲近的人才能叫她一直委屈,陆迢不是。 秦霁很快便摇头,“不委——” 陆迢绕了这么一圈,终于得出答案,把她的话堵在舌尖。 一壶金陵游要取十余枝樱桃,配上当季花瓣,酿造封存三年方能取出。这酒酸甜似饮,成了金陵的招牌,可陆迢一贯不喜。 是酒便当烈,酸甜又醉人算什么? 直至今夜,他才品出了金陵游的好滋味。大掌抚至她脑后,陷进乌压压的发间,暗暗用力。 他已是游刃有余的老手,对付她实在容易。只浅浅试探一番,便占入了她的地盘,温和地掠夺。 秦霁舌尖发麻,却仍在被引导,笨拙地学着他。 濡湿相接,推递勾连,寻常总是恶心,此刻竟有一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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