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他此刻的神情,分明是殿内藏了什么猫腻。 卢棂拦住秦姝要去推门的举动,“殿下,听。” 秦姝细细一听,唯有娇憨嬉闹声,还不止是一个女子的。 此刻秦姝的目光便如同利刃,手中的力道丝毫不减,只是从门上转移到了小内监的衣领,将人纂得死死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在本宫之前,还有谁来见陛下而被你们拦在门外!” 秦姝的太阳穴|肉眼可见地跳动,颈上的青筋已起,“说啊!” “两...两位辅臣大人来过...说是有军政要谈...”他被吓得几近晕厥,只觉自己的脑袋不保,“奴才...奴才也是听命行事呀!侯公公说了,惊扰了陛下,我会被...被五马分尸的!长公主饶命,长公主就绕小的一条命吧!” “混账东西。”秦姝咬紧了牙关,忍了又忍,“你可知你这一拦,要死多少人才能挽回。” 多少心力,都在此刻被消耗殆尽。 里面的调笑声还在刺激着几人的耳膜。 秦姝松了手,内监被吓得瘫在地上跪着求饶。秦姝的前路被阻挡,许是近日善事行了不少,还真狠不下心来跨过这人的身体闯进去。 事已至此,就算能闯进去,又有何用?去告诉皇帝,告诉皇帝他伤透了臣子的心,告诉皇帝他的声誉尽数被身边小人败光了,告诉皇帝边关有多少条将士和百姓的性命只在他一念之间,或舍弃,或保全。 说这些,有用吗? “谁送来的人,送来多少人,敢说吗?”秦姝低头去问。 “孙侍中。” 下首之人并未张口,是身后传来的声音。 秦姝回望过去,喃喃道,“赵总管?” 先帝在时的内侍总管赵铮,有些时日未见着他了。 赵铮自打上次太后寿宴外一见,便是一副老迈无力之色,眼中早就不见往日的风发荣宠,只有对旧主无限的缅怀和思念。 但以他曾经的辉煌,和王朝初建的内侍第一把交椅,已经足够他安详晚年了,若是个聪明人,手中留有些许解人危难的权利,也是有可能的。宫里的内侍大多是他培养出来的,谁都会卖他个情面。 赵铮步伐缓慢,话却不慢,几步走近秦姝身侧,向周围的内监招了招手。 周围之人自动后退几步。 秦姝蹙了蹙眉,不予评价。 赵铮垂爱地望了眼下方跪着的小子,这才抬首直面秦姝,“孙侍中送来的,五个舞妓。” “千挑万选,一片苦心。” 秦姝一阵心悸,连这话中的讽刺快要漾出天际了都无暇顾及。卢棂只瞧着眼前的女子身形稍稍晃动后就要往下倒,手疾眼快连忙上前半步搀着她,由着她借力。脑中思量不停,不由出言相问,“这人是疯了吗,在皇宫大内行这种污秽之事,置陛下的声誉于何地?陛下年少,若是伤了龙体,孙无忧有几个脑袋来赔?” 秦姝咳了几声,这才捋过这口气,张口却并没有顺着卢棂的话继续盘问,而是道,“公公费心了,本宫近日有一桩事,思来想去只有公公能办得了,还望您施以援手。” 对于秦姝,赵铮一向是恭敬从命,往年是,此刻也是。“殿下随时吩咐,老奴恭候。” “好,公公慢走。” 卢棂瞧着他的背影,“这位宦官倒是疼小辈,他若是不站出来说这些,这小子恐怕要遭殃了。” 人一惊惧,难免口不择言什么都肯招,但要是真招了,过后定是要挨顿毒打。 宫里的日子,难过着呢。 秦姝又站稳了些,振作了不少,“嗯,他疼小辈。咱们走吧,再不去灭一灭那二位的火气,就真要出事儿了。” 卢棂神色一凛,糟了。 一路疾步,追出了宫门也没见着那二位。 可卢棂这时候却反应过来,脚下停了又停,忽而笃定道,“殿下知道孙无忧为何如此做。” 他是饱读礼法史书的臣子,可不是什么江湖或是腌臜地方凭空而出的小人。 知法犯法,居心叵测。 秦姝不会忽视这么大的问题。 秦姝闻声回首,“夫人想说什么?” 无形的威压,但凡对面之人不是卢棂,势必要大难临头。 宫门外的小巷寂静非常,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卢棂却不退反进,“殿下知道,孙无忧的目的,不在于扶持陛下亲政,而是让我大宋乱做一团。” “殿下手里没有证据,所以并未点破,是也不是。” 秦姝笑得极致豪迈张狂。 “夫人,知我。” 卢棂也浅浅笑了一番,脸上倒没有被赞赏后的骄纵之意,反而觉着困惑,“臣是通过孙无忧为陛下献姬,还有殿下的反应才联想到此处,可方才在席面上,殿下似乎已经起了此心,这倒是令臣不解。” 秦姝一揽大袖,仰望这座宫城,“孙无忧,一个为了消我猜忌,能动手杀了任用多年的张弛,能在府中任由我惩罚他的府军,这样一个不择手段、喜好杀戮之人,那日在宫里,他却没有提议杀谢行周和顾琛。” “当时的情况,如若他与尹清徽联合起来,向陛下一口咬定要杀此二人,我还真是难以转圜。” “但他没有,是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他身为臣子,可以毫无底线的纵容陛下;可以手段卑劣的为陛下谋权;但他若是在当下还有别的选择时,选择斩杀我大宋栋梁之臣,我一定会怀疑他。” “我会怀疑,他在有意削弱我大宋中坚力量。”
第055章 她盼着那一天 “想削弱大宋的, 会是...什么人。” 秦姝侧头瞧她,面上有几分的释然,“北方大国, 或是, 复晋势力罢。” “到底是什么人,我还真是不清楚。不诓夫人。但我约摸着,很快就能与那些人坦诚相见了,待我拿到证据那时,便不必再顾及这许多。” 等她,拿到证据那时,就有资格在阳光下除去这些惑君的小人了。 到那时,陛下也会以国事为重的。 她盼着那一天。 卢棂恭谨且谦卑地向她施礼, 似是在为方才的鲁莽出言而致歉, 礼毕才道, “是臣方才对殿下不恭了。” 秦姝的手掌重重落在她合拢于身前的双手上,“夫人,你我磨合的日子, 往后还多着呢, 出言不恭, 也要比含言而怨要好得多,我既诚心邀夫人共事, 就不会因这点点质疑而恼了夫人。用人且疑,不是我的习惯, 现在是,以后亦是。” 卢棂是感激的, “臣记着了。” 即便在初始之时,卢棂倚靠秦姝是为了让卢氏一族能够在京城乱流中站稳脚跟, 秦姝拉拢卢棂是为了得到卢氏众多门生的支持,但在这一刻,秦姝是真心喜爱卢棂对她的洞悉之准确,卢棂也是真心感激秦姝对她的惜才之心。 卢棂再抬眼时,眼中便是自信多于揣度了,“殿下此刻要往祁公府上去,臣怕是不便伴驾了。” 秦姝望了望天色,手上松了一松,“你入我府做事,是瞒不了谢领军的,那又何必去躲。” “非也。”卢棂含笑道,“臣与领军早早有言在先,臣替他管理府上,教养孩儿,他在明面上做卢家的助力,除此之外,不将各自族中事挪到两人之间去讲。这许多年,臣与他相敬如宾,虽算不得恩爱夫妻,但也将各自族中之事与我们的小家分得清楚。臣会尽全力扶助殿下,但也会在允许的情况下,减少在政事中与将军的交涉,这也算是...臣 的一种避嫌罢。” “毕竟殿下,和将军还算不得同一阵营,不是吗?” 秦姝不可置否,“夫人所言不虚。如此看来,本宫可要独自一人会这二位还在气头上的国之重臣了。” 卢棂一笑,“殿下于天下各势之中纵横捭阖,驰骋自如。即便多臣一人,也不过是乘着殿下的势,说殿下要说的话罢了。” “与其像个殿下腰间的挂坠一般,不如臣去做一些更有助于殿下的事。” 秦姝洗耳恭听。 卢棂道,“军政,臣所知不多,但国之内政,臣颇为擅长。” 卢氏广开学堂,广收学子,士寒不论,使天下寒门纷纷拜谒。先帝在位不足三年,便可通过提拔和重用寒人来扭转士族掌权的局面,不过这等趋势在今年越来越趋向于停滞,只因着那掌出纳帝命的门下省已经改名换姓,以会稽孙氏孙无忧为首了。 甚至,因着中书令萧鹤明久病未归,导致中书省迟迟无首。几位中书舍人听当今陛下令,与门下省沆瀣一气,只顾搏得朝上一席之地,哪有心思瞧一瞧什么寒门,什么庶族。 那年少只知玩乐的陛下哪里意识得到,朝中四品以上的寒人除了尚书省领头的那几位之外,已经所剩无几,尤其是正待晋升的低品阶臣子,一月有余,就有半数都被调出京城。 孙无忧,看起来他上月颇为闲得慌,日日都往宫里头跑,可只要有心人往这朝堂之上一瞧,就能瞧出他排挤寒族之心。辅臣有意避陛下之锋芒,秦姝重心不在于此,更无力于此,竟就让他生生钻了空子。 卢棂料定,以秦姝对先帝之尊崇,尽管对内政事务不通,但只要有机会,就会着手延续先帝的做法,将寒人重新调回到掌权的位置上去,与士族形成平衡之势。 这不光是对内政的把控,更是对权术的把控。 “夫人有几成把握?”她定睛去瞧她的眼。 “若是以前,臣即便顶住压力与门下省作对,收了那寒门才子,也会因着无法将有真才实学之人送上该去的位置而悔过、而谨慎。但现在,不一样了。”卢棂道,“现在,臣和卢氏有殿下了,可对?” 秦姝敛回目光,怔了良久,将襟中的那块私印取了出来。 “不知这东西,是否能助夫人?”她顿了顿,终究还是抛开心中习惯性的谨慎,递给了对面那人。 卢氏需要极其强而有力的底气,才能重获天下学子的信任。 让学子看清楚,成为卢氏门生,是一条可以避开士族任意裁撤官员的可行之路。 这个险,秦姝冒得值得。 心中掂量已了,秦姝的手才又往前送了一送。 卢棂终于看清秦姝的坚定,这才伸出掌心,垂首接过,口中自是一片感激,“殿下赐下此物,足以助臣。臣会竭尽全力,绝不负殿下所托。” “这事儿的成果,不在朝夕之间。”秦姝拢了拢袖,行止间尽显端庄之态,“他将那些无倚靠的清流学子调出京城容易,你送上去一个真正通政事、有德行的人不易。你不必急,离陛下亲政还有近三年,只要在三年之内还朝中一片大好局势,就能解除许多后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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