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前的女子连头都没抬,“既然别人都不知道他在,那咱们也不知道。” “嗯?” “伤了,死了,那是他倒霉。”她手腕有些酸了,撂下笔转了转腕子,不疾不徐的,“先帝大去之前,我就将他调去豫州了。眼下帝位交接都结束了,事已成定局,他还演什么父慈子孝呢?” 无用,又好勇之人。 是她最不屑的。 白羽抿了抿唇,“可...可他到底还是掌着豫州的兵权,也是陛下的亲弟弟,真出个好歹,无论是兵权,还是陛下的名声...”见女子抬眼看他,迎着锐利的目光,他连忙垂首,“属下是怕主子反被贼咬,不好收场。” 女子歪了歪脑袋,眼中带着隐隐的疯狂,令他不敢直视。 “你先杀啊。”她道,“屠杀他满营,看他跑不跑,就是了。” 他忍不住喉结滑动,将口水咽下。 “他要是敢不跑,就来报我,我领了圣旨亲自斩他。”她重新低下头去,“不就是想进京吗?可以,死了就能进来。” 白羽抱拳称是。 “别走啊,还有事儿呢。”秦姝叫住他,“记得赵铮吗?” “赵公公,自然是记着的。”他答。 秦姝的双睫颤了颤,是在思索,可片刻之间就有了决断,“当初,我在刘媛手底下救下一个小内监,今日却没见着,我估摸是被赵铮捡走了。” “你告诉他,不管多难,把人给我弄进中宫里去。” “以那位娘娘的性子和处境,恐怕中宫里……总共也没几个奴才?”白羽搭话。 “对。”指尖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书案,“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勾结我大宋的中宫,行逆臣之事。”
第057章 一切都值得 白羽周身一怔, 并不知此话何来。 中宫里的那位在新朝谨慎小心,年岁虽轻,身世却坎坷, 能在大宋苟延残喘已是不易, 怎有余力... 可秦姝并没有解释的意思,白羽暗暗蹙眉,抛开余念称是。 见她无后话,他便打算离去,行至门口又想起一桩事,遂折返回来。秦姝观他今日神色有异,出言催促,“何事 , 说。” 白羽踌躇着, 可见心中确有疑虑, “臣今日与簪月无意间聊起,昨日她与鸣泉带着兄弟们去龙息山围困尹清徽一事。” “她提到,自己险些死在尹清徽手上, 就在这人要与她玉石俱焚之际, 有一人冒然现身, 几句话就解她之困。” 秦姝稍一回想,淡淡应了句, “是孙无忧?” “正是,簪月听说这是您派去的人, 还以为是我们已经与孙无忧结盟了。”这恰好是白羽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比簪月等人更知道孙无忧与秦姝之间的防备有多深, 秦姝怎会在如此重要的时刻,准孙无忧插手。 他紧紧盯着秦姝的眼, 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想,例如,孙无忧已然与尹清徽沆瀣一气,或是,有更值得一查的东西... 秦姝却敛眸,“或许,那是陛下的手笔。” “陛下?” “尹清徽若是死了,又有谁能用听白来控制我?” 她的话不轻不重的,落在白羽耳中却是这般的刺耳,像是有人冲过来将他狠狠掌嘴,少年怒火中烧,不免直言,“这简直奇耻大辱...” 这倒是让秦姝挑眉而视,看清他眼中的情绪后也并未责怪,应了他一句,“是啊,是奇耻大辱。” “似乎只要是与九层台相关的人,你都会当他是自己人,都想为他鸣个不平。” 白羽被说了个正着,本满是愤慨的眼神顿时清明,他意识到自己失言,“是属下莽撞,属下只是觉得,主子为那位陛下鞠躬尽瘁,消耗心力,明明是一心为他,他却用姑娘来挟制您,实在是...” 再说下去就是大不敬,他只好转了话口,“您是九层台的当家,姑娘是九层台中的家人,属下就是见不得陛下这样对待九层台。” 秦姝终于不再审视着他,目光柔和下来,抬起头端详起少年模样,“你眼中,无君。” 白羽眉头一跳,不知如何应答。 秦姝并没有动怒的意思,只认真担忧着,“我还真猜不准,以你这样的性子,能不能扛起九层台的担子。再退一步讲,我实在不知道你在什么样的君主手里,才能活下去。” 白羽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等到主子心愿已成,属下自然会...会收敛锋芒,力保九层台平安。” 秦姝的瞳仁颤了颤,“难为你了。”她又道,“方才提到听白,我刚好要问你,九层台之内,除我以外谁与她能亲近些?” 白羽思量着,“或许,是鸣泉罢。”姑娘待他不一样,他们是看得出的。 “如果我不在,他能抛开性命护着她吗?” 少年的眉头不免紧蹙,“鸣泉对皇室的尊崇,主子你是知道的...” 他在乎,但他不会。 秦姝终于后仰靠在椅背上,眼中有些恍惚,“是啊,人的信念,是能越过任何的。”随后自顾自地点点头,“我知晓了,你下去做事吧。” “那,孙无忧和尹清徽那边?” 她未动,只放空神思,应着他,“很难说。我会留神的,你先下去吧。”感知到自己身前那人的离去,屋外的点点月光也更好的照进来,在他完全离去之前,她补充了句,“你很是细心,这很好。” 白羽听得不真切,回首怔了一瞬,心中似有暖流划过,他腼腆一笑,照旧离去。 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房内,秦姝也终于放松下来。 孙无忧,竟能控制得住尹清徽? 尹清徽的主子,究竟是陛下,是孙无忧,还是那中书令萧鹤明? 她几次都先将萧鹤明排除掉,原因无他,萧鹤明,是谢行周的舅舅,是谢行周执意为其复仇的那位娘亲的兄长,想来他定是极宠谢行周的,可在尹清徽身上看不到对谢行周手下留情的丝毫痕迹。 她笃定尹清徽不敢伤害岳听白,也是因为她一直相信,他就是陛下的人,他想要从陛下身上获得无尽名望。 可如若,他都存了死志,还会在意那些名望吗? 她想不通。 想到今日祁牧之的反应,她不禁蜷缩着身子,将头埋在案下,好似不看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能静止,不会再有任何变化了。 她来不及想通了,她要做的太多了,镇国首辅若有失,必有人趁机夺利。 到时才是真的,内忧外患。 她忍不住试想,若有一天,尹清徽胆敢对听白动手,势必要先以陛下的名义调走听白身边之人。 鸣泉不成,那就换人。 有了决断就不会犹豫,她喊人进来,“吩咐鸣泉,听讯司近日事务繁多,要对接边境战事,不得马虎,即日起不必再护送岳姑娘进宫了。就交给...簪月罢。” 台间应声称是。 这事暂且算是妥当了几分,即便前线真有需要她非去不可的时候,她也算是能放心离去了。 至于那孙无忧,是奸臣还是逆臣,大军出征后一探便知。 他在京中无兵,谢家在时他无法放开手脚,但只要有谢家离京的机会,他就不会放过的。 中宫?太后? 秦姝倚在椅上,腰间与椅背贴合,整个身体都舒展开来,面上又浮现了几分动人的势在必得,就那样独自思量了许久,最终带着冷嘲般的吐出两个字。 “笑话。” 这一瞬间,仿佛是再大的压力也不能将其摧毁。她站起来,一身自在,望着窗外的月色,提襟踏出门槛,向外走去。 她站在可以俯瞰街景的栏杆内,享受着阵阵秋风,像是能把所有烦恼都刮走了。 看着高阁之下,听白坐在那支可以回看高阁的秋千上,幸福又恣意,簪月在她一旁练武,长剑划起一地落叶,于落叶中起舞,身形轻巧,宛若仙人。 这一刻,秦姝深深地觉得,能够保护自己在乎的人,真是太好了。 “殿下回来了。” 这道男声,秦姝已经很熟悉了,几乎不用转头,“将军的轮椅使得越发熟练了。” “今日,殿下有看到家父吗。” “今日不曾见着。”提到此事,她的声音淡淡的,几乎要被风吹散了。 “那就再等等吧。”男人有些失落。 秦姝偏头瞧他,或许是夜色笼罩,谢行周不如晌午那般令人觉着亲近,自身的傲气与凌厉,在夜幕中又盛了不少。他也随她向下方眺望着,只不过他看的是长街上的人,是长街上的烟火。 长街上,点点火光跳跃,许是有杂技团在演什么杂耍,照亮了一个个围在旁边的孩子的笑容,好生动人。 秦姝问道,“你有什么事要托我告知谢领军吗,或许哪日进宫会碰到他。” “在宫里,殿下是不会与家父碰面的。”他一语中的。 见秦姝确实有一瞬的发愣,他朝她笑笑,带了些安抚之意,“我只是想告知他,给那位死在扶摇阁的骁骑营将士霍彦,立一个牌位,衣冠冢也好。” 想他在九层台中,不知信任谁,担心误事又不敢告知卢棂的模样,秦姝略有愧疚,“将你留在这儿,委屈你了。” 谢行周却笑,灼灼目光看过来,“臣有何委屈呢,臣的腿伤,即便不在这,也无法去营中宫中上岗任职。不如,就在这里躲躲清闲吧。” 他有想问的,他却没问,一如那日明明不知她的谋划,依旧眼睁睁看着她处决了三十人。秦姝回望着他,这次倒有些局促,“我如果说,我并未想出扶摇阁要如何给百姓一个交代,你信吗?” 男人并没有她料想般的笑她,反而一片认真,“所以,殿下留我,不是为了交代。” 秦姝绷起小脸,“这个事情吧,咳咳,属实是我 欠考虑,我这不是想着,满京城也没有一个地方比这里安全了嘛...” 男人臂上使力,撑着轮椅两端站起,整个身体背靠在栏杆上,余下的力用那条未断的腿支撑。两人的距离缩短,他说话也省力了许多,“我就知道,殿下晌午说的什么囚禁,什么交代,都是骗人的。” 秦姝只觉自己头上扣了个谎话连篇的帽子,不由得后悔,想往回圆上一圆,“也不能这样说,那是我的打算,打算你知道吧?就是日后不一定什么时候,等我想到了解决办法,才能作数。” “打算?”男人俊俏的面庞露出诧异,“不信。” 秦姝翻个白眼,方才怎么就一时心软告诉他实话了呢,“爱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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