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时过境迁,张弛也担不起谋逆之罪。” “何况陛下只是想要兵权,谢家是辅臣,张家是外戚,收谁手里的兵权不是收呢。” “为了结此事,保他身后之人和全族的性命,张驰必须甘愿赴死。”白羽沉声道。 秦姝如水的眸子,清澈柔和,却总像笼着一层迷雾,“没办法,谁叫他们做事不干净,起了善念,留了活口。” “想起那谢骁,连自己结发之妻的性命都无法保全,事情压了这许多年都不敢声张,不知是绝情还是懦弱。”白羽咂咂嘴,要是谢骁肯出面,何至于这般费事。 “五万大军没有一个死于所谓的谋逆,唯一知道详情的夫人报了信就撒手人寰了,他手里半分证据都没有。先帝未质疑他换道而行延误军机,就已经是开恩了。何况不知背后谋划之人究竟是谁,他们谢氏大族,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擅动。”秦姝难得好性儿,愿意替人辩解几句。 “看来主子今天被谢将军的那番话戳个正着,连谢骁都看顺眼了。”白羽抱着剑靠在门边,老神在在的点评。 不出所料得到一个白眼。 秦姝瞪他,“什么话。本宫在想,他这颗为人臣的一片至诚之心,能在京中存活多久。” 白羽推开门,大半个身子站到门外,只留个脑瓜在里面说完最后一句:“主子要是舍不得他被这乱流吞进去,那就诚心点护着呀——” 一个软枕准确无误打在那张脸上。 这一夜无眠之人不少,孙府的烛火更是燃了一整夜。 孙无忧目送张弛离去的身影,叫住也要跟随离府的男子,“李侍郎,莫急。” 男子年过四十,瘦弱干瘪,被宽大的衣袍笼罩得难辨身形,那人早有预料般止步,转身恭敬地施礼,“孙大人,是否还有要事。” “老夫确实想起了件要事要与侍郎商议,外面暑气重,不如进屋再喝一杯?” 李纪垂眸颔首,“正有此意。” 孙无忧一改方才疲倦老迈之色,沉甸甸深陷下去的眼皮下的目光利得如刀锋一般,斟了杯茶才道,“老夫隐约记得,侍郎许多年前便是张弛将军的参军了,如今将军成了禁卫军将领,还力保阁下入了兵部,步步高升,做了兵部侍郎,真是令人艳羡的交情啊。” 李纪目光闪烁,习惯性地看着下方,令人看不出这人眼中显露的情绪,声音暗哑,“张将军少年时曾在微臣家避祸,彼时微臣家中虽鄙陋不堪,但好在隐蔽,护住了将军一时。将军感念在心,得志之后便留微臣在其身边了。” “如此说来,十三年前先帝派遣将军去通阳关做个守城将领时,你也是在的了。” 李纪不动声色的继续同他转圜,“与南燕之战的前夕吗,微臣确实在将军身侧。” 孙无忧试探一瞥,“既然做了多年参军,老夫倒是想听听李侍郎对今晚之事的高见。” “依微臣愚见,项安长公主虽是帝党,却并不想与大人和将军为伍。” “哦?”孙无忧佯装讶异,“还望侍郎详解。” “项安长公主由先帝带大,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自当是深受公主认同。大人方才说之前便想与公主一同谋划,将谢行周尽早除去,公主又怎会与大人同心?若是公主真希望谢家倒台,今晚就应书信一封,问问大人如何处置了。” 李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又道:“谢行周的事或许可以先等一等,臣担忧的其实是张弛将军。” 孙无忧一拍大腿,“侍郎深得我心。嗯?张弛将军如何,老夫想这长公主再如何跋扈,也不至于能将太后的族弟怎么样吧。” “太后的族弟也有担不起的罪名吧,大人。” 孙无忧目中射出杀机。 李纪嘴角上挑,抿了口热茶,“大人莫急。您当年并没有参与其中,却依旧对此事极其在意,想必也只是替人办事,微臣即便想攀咬大人,也找不出门路呀。” 见孙无忧身形放松下来,才继续道,“可张弛将军不同,一旦找出证据便是铁打的实证,大人猜猜,我们立功心切的长公主会不会将张弛和太后亲信连根拔起,通通按个附逆的罪名?” 孙无忧缓缓合起眼睑,“老夫还抱着一线希望,觉得张弛保得住,毕竟我们京中兵力不多...” “经侍郎解惑,恐怕长公主真的不会...手下留情。” 想到这里,双目中难 掩愤恨之意,“是了!她...她连当初的晏明宗都敢杀,她有什么不敢做的,疯子,疯子...” 李纪起身落座到孙无忧身旁,两人几乎是俯首帖耳,“微臣,肯帮大人以绝后患,就看大人舍不舍得了。” 东方渐露鱼肚白。 李纪向孙无忧告辞。 明明只熬了一个大夜,孙无忧却像是失了气血,立于正门口目光呆滞。 李纪去而复返,回来问了一句话。 “大人,方才是否起了杀机?”
第009章 九层台,硬气(个什么) 五更天,大臣们手持芴板,三五成群的朝着金銮殿的方向走去,准备着朝谏的内容。 张弛连一个时辰都没睡成,此刻正昏昏沉沉不知所云,只本能地缓步跟着人群,官帽在路上就被自己睡歪了也浑然不知。 李纪从后面快步走上来,一把拽住快昏睡过去的人,也不理会他是什么状态,自顾自地为张弛扶正官帽。 张弛睡眼惺忪,摇摇头看清来人,“欸,李兄,你竟还如此神采奕奕,不得了,不得了。” 对方埋怨地瞪他一眼,压低了声音,“将军,您如今是朝中除谢骁外的第一武将,怎还能这般懒散,陛下本是默认我们对谢家出手,可若是让陛下觉得吾等不堪大用,难保不会对谢家起了动容之心。” 张弛一下子清醒一半,附和道,“对,对,这可不成,得让陛下信我,得让陛下信我...” 突然想到李纪似乎在孙无忧处多留了片刻,开口问道,“李兄可和大人讨论出什么致那小子死地的办法了?本官记着昨夜大人甚是苦恼,大抵就是此事?” 李纪的眼神晦暗不明,“我与大人猜测,长公主未必会助我等,大人也无法保证她不会临时倒戈,可九层台不许百官干涉,为今之计或许只有...” “将军去找太后娘娘,陛下未满弱冠之年,许多事都需太后主持,这个理由足够太后去九层台威慑秦姝了。” 张弛一拍脑袋,“可以啊李兄,好办法!当真是极好的法子!太后憋气这么多年,近来频频与我诉苦,说是要找机会教训那丫头,我下了朝便去请太后,娘娘必然欣然前往。” —— 举着姝字旗的马车缓缓驶向宫城方向,车内的少女撩开竹帘,一双水汪汪的杏眸好奇地打量街边的一摊一景,即便是每日的必经之路,却也总想看看那些可以身处于烟火气息中人的生动模样。 比宫里那些毫无生气的脸好看太多。 “吁——” 车前的马儿突然嘶鸣一声,鸣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姑娘坐稳,待属下相问。” 岳听白重新探出头来,隐隐看着有个小厮拦在车前。 那小厮本就是慌里慌张地从街旁急冲过来,看见马儿因自己受惊,驱马的鸣泉面色不善,一下子吓得哑然。 鸣泉喝了一声,“何人在车前驻足,上前回话!” 小厮浑身一哆嗦,赶忙小跑几步,“大人,我家夫人...我家夫人想请车里的贵人一叙。” 鸣泉也觉着这人有些面熟,“小兄弟出自哪个府上?” “谢府。我家夫人是范阳卢氏。” 鸣泉了然,昨晚的事他虽未经手,但也知九层台抓了谢府长子,沉思片刻,回应道,“你家夫人可知车里坐的是谁?” “知道,夫人想请的便是这位贵人。”小厮见鸣泉意欲张口拒绝,赶忙道,“夫人说,若是贵人不方便,夫人可以上车,只求一见。” 鸣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街边巷子里站这两位贵妇装扮的女子,稍稍靠前的那个妇人正攒着帕子向这边翘首以盼着。 他稍稍掀起一角帘子,试探性地问车内女子的意向,“姑娘?” 少女敛了敛衣裙,得体地开口,“卢氏夫人与我姑母私交甚好,夫人大驾,自然要见的。鸣泉大哥,扶我下车吧。” 见少女吃力地准备起身下车,小厮连忙向那边打着手势,谢夫人顿时欣喜万分,率先快步走过来,见着鸣泉正扶着少年往前挪动想要下车,连忙挥着帕子示意。 那小厮领会了夫人的意思,“贵人安坐!我们夫人只与您一同说几句话就好了。” 岳听白闻声坐下,便见卢氏已然到了车前,俯身垂首,“谢夫人安好。” 谢夫人眉眼间的焦急见到她后稍稍淡了下去,声音柔和,“安好安好,能见到姑娘真真是太好了。” 谢夫人话音未落,一个岳听白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 岳听白眼皮一跳,“姑母福安,听白有礼了。” 姑母抬抬手,并不亲昵,“也有半月不见,方才看着你这腿已经可以使力了,如此我便放心了。” 为了方便鸣泉接送自己,确实已经在九层台住了半月了。 岳听白自七岁时从项城逃到京师,便一直居住在姑母嫁去的富商顾家,这个姑母虽从不与她亲近,但衣食上总不至于苛刻,她一个腿上有疾的弱女,能有这样的日子,已是极大幸运,因此即便姑母性子冷淡,她总能笑盈盈地回她。 岳听白撑着座椅挪到客座,将车内的主位让出来,这才颔首邀请,“夫人,姑母,上车说罢。” “我就不上去了。”姑母用手中的团扇遮荫,“我此行只是送谢夫人来见你,你且思量着行事,我无话同你讲,这就回府去了。” 谢夫人道了谢,落座后谨慎地瞧了眼车外,见前方无人关注这边,才殷切地转过头来道,“姑娘莫怪,自打昨日从宫里回来,我家将军便让全家人这段时间不得外出,需等到少将军回来才可开门。我心急那孩子,劝将军去找殿下说情,他却说我谢家已然是欠了殿下天大的人情了。” “姑娘或许不知,将军对少将军一向是丝毫不留情的,若非两人总起争执,少将军也不至于在青州那个动辄战乱的地方一呆就是好几年。我担心这次又是动了怒,得知姑娘每日途径于此,便自作主张来求姑娘个准话。” 岳听白略略思量着,“夫人想找我,定是只知道我与殿下是至交,却不知我并未参与过九层台办案,不知夫人想要个什么准话,若是能帮上忙,定然不负夫人。” 谢夫人攒着帕子的手覆住听白的手,双目尽是恳切之意,“不会为难姑娘的,您只帮我问殿下一句,若是张弛死了,太后必然奋起反击,殿下可有应对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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