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院子里隐隐有脚步声传来,下一刻,就见一人翻墙而出,身形敏捷似鬼魅。 沈妙舟屏气凝神,看准时机,猛地纵身跃起,用捡来的木棒狠狠砸向那人后脑! 那人却反应迅捷,及时转身,只不过仍未能完全避开这一击。他整个人向后趔趄了几步,很快稳住身形,抽出腰刀便朝沈妙舟的方向劈来。 沈妙舟微一俯身,从那人袖底轻松钻过,直接闪身到他背后,攥紧玉刀就要刺去,忽然身侧一阵劲风,又有人朝她左腕袭来。 这人竟还有帮手?! 她心神一凛,仓促收回玉刀,向后跃了几步,避开来人这一击。 脚下落稳,她警惕地看向来人,然而月亮隐入云层,巷子里一片漆黑,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方才那一击很是凌厉,身手远比之前那人厉害得多,若是与他缠斗起来,恐怕落不到好处。 走为上计。 沈妙舟脚下运力,正想跃上墙檐,肩上却猛地一沉,随即肩头被一股全然无法反抗的大力狠狠钳住。 不过眨眼之间,她便被眼前的人直直按在了墙壁上,“砰”地一声闷响,纤瘦脊背与冷硬的墙面直接相撞,疼得她眼前隐隐发黑。 这人下手当真狠辣! 沈妙舟气得要死,眸光骤然一冷,手腕运足劲力,玉刀朝向来人狠狠一划! 那人侧身闪避,同时反手擒住她持刀的那只手腕,然而还是被刀风浅浅划伤了一条小口子,月光从云层的间隙洒落,隐约照亮他染血的右脸。 清冷峻瘦,线条凌厉。 沈妙舟顿时大惊,怎么会是卫凛?! 有他在,想脱身岂不是更麻烦了! 左腕还被用力钳着,沈妙舟气得暗暗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抬起腿向他用力踹去,卫凛似乎早有所觉,立时提膝格挡。 趁这个间隙,她摸出藏在腰带里的细针,毫不犹豫地刺向他肋下。 针上淬了少量的乌头,不致命,但可以迅速让人四肢麻痹,无法运力。 细针一刺而入,不过几息之间,卫凛果然动作微僵,随即他劲力一松,抬手捂住心口,下颌绷紧,呼吸也隐隐有些急促起来。 可这似乎并不是乌头中毒的征兆…… 沈妙舟蹙了蹙眉,来不及深思,提起玉刀便朝他虚晃一刺,想着趁他躲避,彻底挣开禁锢。 然而万万没想到,卫凛竟不躲不闪,反而直迎着刀锋,生生用肩头接下了这一刀! 沈妙舟惊得睁大了眸子,他这是疯了不成?她不过混进北镇抚司看了看验尸,竟值当他这样不知道疼一般地来抓么? 不等她反应过来,卫凛已然欺身逼近,右手复又扣上她持刀的手腕,左臂抵住她的喉间,将她彻底困在了身前。 他冰凉而急促的呼吸落在她颈侧跳动的血脉上,锋利得好似下一刻就能割破肌肤,渗出血来。 先前被打伤的暗卫猛然回过神来,见状就要提刀上前,却听卫凛偏头轻喝:“别动。” 暗卫脚步登时一顿,钉在原地。 玉刀深深刺进肩头,卫凛呼吸隐隐发颤,他似是在极力忍受着痛苦,匀了两口气,缓缓垂下眼眸,与她对视。 月光下,那双凤眸中寒意涌动,暗不见底。 沈妙舟抵着墙壁,警惕地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心脏跳得快要冲出喉咙。 “会使杀手楼的身法……你是何人?”低沉艰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果然和杀手楼有说不清的干系。 所以他哪怕拼着被刺伤也要制住她,是因为对她的功夫路数生疑? 沈妙舟心念微动,迎着他的视线,压粗了嗓音不甘示弱:“卫大人同杀手楼,又是何关系?” 空气沉寂一刹,只能听见彼此呼吸纠缠。 四目相对,各怀心思。 寒月出云,清辉映亮彼此的眉眼。 卫凛额前沁满冷汗,脸色白得发青,无声的僵持中,一颗汗珠缓缓顺着峻挺锋利的鼻梁滚下,“啪嗒”一声,滴落到她的眉心,凉得好像冰水。 沈妙舟眼睫猛地一颤。 仿佛有什么微妙的平衡在无形中被打破。 卫凛忽然抬起手,指腹缓缓抚过她的眉眼,拭去落在她眉心的那滴汗,极轻、极冷地笑了一声:“这易容之术,可是在杀手楼学的?” 带着薄茧的冰凉指腹从眉心划过,霎时在身上带起一层细细麻麻的栗,沿着脊柱直冲向天灵盖,头皮随之一紧。 沈妙舟微咽了下口水,只扬起下巴反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答,那便是了。”卫凛的眼中闪过一抹讥嘲,手指向下去卸她脸上的伪装。 沈妙舟杏眼一寒,直接擒住他的手腕。 卫凛凤眸微眯,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二人对视一眼,暗暗较劲,沈妙舟力气不敌,渐落下风。 就要支持不住,望着那双漆黑不见底的凤眸,她心头忽有灵光一闪,从他方才的话中品出一丝微妙的意味。 “你和杀……”沈妙舟张了张唇,正想问出心中的猜测,眼前骤然漫起一片浓重的白烟,顿时视野全失,紧接着腰上一紧,不知被什么东西揽住,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便被那股蛮横的力道挟持着,从卫凛的禁锢中挣脱开来。 卫凛反应奇快,抬手就要袭去,然而心脏却在那一刹猝然剧震,他的动作随之慢了一拍。就是这一拍的功夫,目之所及便只剩重重浓烟,再不见任何人影。 变故生得猝不及防,暗卫大惊,奔到近前时浓烟渐散,不见旁人踪迹,只剩卫凛一人倚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主子!” 卫凛痛得佝偻起脊背,他知道是逍遥散毒发了,忍到此刻,已是他的极限。 显然是方才刺来的那根针上淬了毒,只是因着他体内有逍遥散的缘故,寻常毒性都会被克化,然而代价便是催动逍遥散发作。 暗卫惊惶的声音像是在耳畔,又像在很远之外,感觉到暗卫在紧张地给他包扎肩上的刀伤,他想说不必管他,去追,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仿佛有尖细的冰锥一点点凿入骨缝,周身血液渐渐凝固,结冰,意识昏昏沉沉,他无意触到荷包里的金丝笼,一霎间,一股柔和的暖意迅速从指尖淌遍全身,像在冰洞雪窟中燃起了一只飘摇的火烛。 虽然微弱,却已是珍贵至极的一丝温暖。 那双灵动清润的杏眸在眼前一闪而过。 ——“我不要理你了!” 卫凛恍惚记起,曾经在杀手楼里,似乎也有一个小姑娘像她一样,两手叉腰,仰着小脸瞪向他,气鼓鼓地问:“你是哑巴么?再不说话,我不要理你了!” ……怎会这般相像? 卫凛用最后一分力气攥紧金丝笼,咬牙道:“……追。” ** 耳畔风声猎猎,沈妙舟费力地睁开眼,愕然发觉自己竟是被一个男子挟着,疾掠过一个个屋顶。 男子头戴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来清瘦的下颌,让人看不清容貌。 沈妙舟心头一紧,直接握拳挥向那人,厉声喝问:“什么人?放开我!” 那男子却似乎很是熟悉她的武功路数,一手挟着她,一手轻松地化了她的拳势,旋即停步,将她稳稳地放了下来。 清亮的月辉洒落,他一身红衣,袍角翩翩。 沈妙舟一愣,正疑惑着,就见男子忽地抬起左掌,径直向她面门劈来。 沈妙舟双眸一睁,急忙侧了侧身子,避开这一掌,挥拳反击。 男子却似乎并不急着同她分个胜负,一招一式间皆留有余地,更像是在试探她的武艺深浅。 沈妙舟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方才她便嗅见,这人身上有股熟悉的食物香气,像是泰丰茶楼的栗子糕……? 数招过后,他将手握成拳,再度向沈妙舟袭来。 男子武艺精熟,拳风凌厉,直扑面门,她却负起小手,站在原地,不躲也不闪。 男子似乎始料未及,拳头硬生生在离她鼻尖一寸的位置刹住,有些尴尬地僵凝在半空中。 果然。 沈妙舟杏眸弯成一道月牙,甜甜唤道:“阿兄!”
第17章 沈钊 那人的身子略微一僵,随后低笑一声,嗓音懒洋洋的,带着点无奈:“祖宗,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这般张扬的红衣,除了阿兄还会有谁呀?”沈妙舟得意地笑了笑,抬手掀开他的斗笠。 月光皎皎,斗笠下露出来的那张脸,线条利落,鼻梁高挺,一双桃花眼含笑望着她,平添几分风流。 可不正是她阿兄沈钊。 沈妙舟一把搂住他胳膊,嗓音雀跃,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祁王舅舅知道么?你怎么找到我的?” “还好意思问?”沈钊笑意微收,睨她一眼,抬指戳了戳她脑门,“一年不见,咱们郡主胆子真是越发的大了,嚯,竟然扮成旁人和那姓卫的鹰犬成亲了!” 沈妙舟揉了揉额头,有点心虚地笑笑,小声道:“不过是权宜之计……” 沈钊凉笑:“啧,我这当哥哥的还不如个外人,咱们郡主如此别具一格的权宜之计,竟还是从冯叔那听来的。” 沈妙舟嘻嘻一笑,“阿兄自然不会和我计较。” 沈钊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低头看看她的模样,眉心蹙起:“老实告诉我,那姓卫的……可有欺负你?” 沈妙舟不可思议地反问,“谁能欺负得了我?” 想了想,她又笑着补充:“更何况卫凛生的那般俊俏,我又不会吃亏嘛。” “俊俏?有多俊俏?能有我俊俏?”沈钊不屑地一哂,斜她一眼,叹了口气,“义父失踪,我定会将他寻回来,哪里要你把自己搭进去?” 提到爹爹失踪的事,想起那夜在相国寺乍一听闻焦尸时的心绪震荡,沈妙舟笑意一僵,神色微黯。 她转身寻了处没有积雪的瓦片坐下,一手托腮,叹了口气:“你不知道的。事情一出,我真的害怕爹爹他……唉,哪里还等得及。” 眼前的姑娘瘦瘦小小一只,发髻有些乱糟糟的,衣服也染了脏污,整个人狼狈又可怜。 沈钊喉咙微微发紧,朝她走过去。 “不过我今夜大有收获。”沈妙舟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水盈盈的杏眼里又带上了几分笑意,“爹爹他八成还活着!” 沈钊心底忽然一松。 她总是这样,哪怕境况再难,也从不垂头丧气个没完,总是笑盈盈的,明明生得瘦弱,却又偏偏透着股顽强的倔劲。 他问:“怎么讲?” 沈妙舟将方才验尸的情状粗略地与他说了一遍。 沈钊眼中亮了亮,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咕噜——”一声,动静不大,可在寂静的暗夜里分外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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