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非但不在意崔家的事,反倒是和杀手楼扯上了不清不楚的干系。 只是秦舒音自幼长在宫里,又怎能避开旁人耳目,习得杀手楼的武艺?要么,她只是与人通风报信,并非在今夜与他动手之人,要么……眼前这人,是个假的。 卫凛眯了眯眼,长指探向她下颌,稍停了一霎,指腹一寸一寸地沿着她下颌线划过。 良久,他动作顿住,又向上,重新划过一遍。 指下的肌肤光滑平整,没有接缝。 不是易容? 卫凛颇有些意外,心头有一丝极轻的异样一闪而过,失望?怀疑?还是……轻松?他没来得及分辨那是什么感觉,掌心忽然一热,有一片温热细腻的东西贴了上来。 他微微一怔,转头看去。 沈妙舟朝他的方向微微翻了些身,将侧脸贴上他的掌心,轻轻地蹭了两下,嘴里咕哝着什么,像是很舒服的模样。 温热甜净的呼吸尽数落在掌心里,丝丝缕缕的,让人说不清哪里痒,卫凛蹙了蹙眉,手腕向后一撤,正想要抽回手来,指节却忽然被她拽紧。 她一只手攀住他手腕,一只手压上他的手背,让他掌心与自己的脸颊贴得更近,嘴里低低地嘟囔着,似乎有些不满:“热……别动……” 她掌心柔软,覆在他的手背上,仿若无骨。 手心手背都是她灼热的体温,指腹下是微微颤动的眼睫,她这样全然不设防的姿态,让卫凛有一瞬的茫然。 她一点都不怕他。 这个认知,竟在他心尖勾起一丝说不清的微麻。 就和那晚在马车里一样,明明心里是数不清的小九九,却还有一副孩子般的纯稚娇憨,甚至恍惚间让他生出一种,自己被她信赖的错觉。 和他不一样。 他是时刻都绷紧了弦,只怕一步踏错便从此跌入深渊万劫不复的恶犬,而她是上一刻还在凶巴巴地龇牙,下一刻就能身慵意懒摊开肚皮的小狸猫,这样的性子,杀手楼养不出来。 卫凛暗自一哂,稍一用力,将手撤了回来。 然而还不及他站起身,下一刻,腰间蓦地一紧,一双柔软的手臂搂住了他的腰,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扎进了他怀里,贴着他的衣襟蹭了蹭,低低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卫凛顿时一僵,心头戒备起来。 她是真睡假睡? 他蹙眉低下头去,望向怀里的那张小脸。看了足足一晌,他才确信,她是真的睡着了,而且很有可能,喝醉了。 卫凛无言,抓住她的胳膊,试图将她的手从他腰上拿开。她似乎是感觉到阻力,反而将他抱得更紧,好像恨不得将整个人都贴上去一样。 又热又软的一团紧紧搂着他的腰,挨蹭着他的小腹,细碎绵软的呼吸带着热意穿透衣料,放肆地落在他腰腹之间。 无名火起,卫凛失了耐性,脸色一寒,加大了力道去扯她的胳膊,可刚刚才拽开一只手,侧腰就骤然一痛。 她不知何时张了嘴,竟然一口咬上他腰间,尖细小牙狠狠地磨吮着衣料下的薄肌,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咕哝着什么。 被她咬住的地方感觉十分诡异,痛觉尖锐,而在那痛意之中又夹了几分酥酥麻麻直钻心的痒,偏偏她咬住了就不撒口,一副恶狠狠的小兽模样。 卫凛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彻底僵在原地,身子绷得仿若铁板。 大约是感觉到他不再乱动,她才稍松了松齿关,只虚虚地咬住他腰间,方才被扯开的手臂也再度搂上去,还在他后背轻轻拍了两下,像安抚,又像是表示满意。 眼见着她一番折腾后又沉沉睡去,卫凛简直不可思议。 这姑娘到底是怎么生的胆子,当真以为他不会杀她? 他缓缓垂下眼帘,看向她毫无防备的睡颜。 风雪被隔绝于外,屋内四下阗寂,只听得见她安逸绵长的呼吸声,夜色幽长,灯火可亲,一时间,心里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主子。”不多时,长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隐隐有些焦急,“有要事。” 卫凛默了片刻,敛起眉眼,抬手点中沈妙舟颈后一处穴位,很快,环抱着他的那双胳膊软了下来。 卫凛将她放到软榻上侧躺着,起身走出主屋。 “主子。”长廷立刻迎上来。 卫凛看着一脸紧张的盈霜,朝屋内的方向示意道:“给她喂一碗醒酒汤。” 走出两步,他又补充:“要放凉的。” 盈霜点头应是。 卫凛淡淡看一眼身后的屋门,不再停留,径直回了书房。 长廷掩好书房的门,走到卫凛身前,正要禀事,神色忽然一变,焦急道:“主子,您又伤着了?” 卫凛莫名,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腰侧。 那处衣料颜色明显地变深了一小块。 卫凛:“……” 他穿的是深色武袍,便是染了血也看不分明,最多只能看出衣料被洇湿,颜色加深,长廷误以为他受了伤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他清楚得很,这不是血,是被她咬的印记。 “……我无碍。”卫凛额角青筋跳了跳,调开话头:“说正事。” 长廷一愣,很快正色道:“主子,刚来的消息,说是神机营那边有动静了。在黑市倒卖火器的贼人被抓了个人赃并获,正是神机营左掖把总耿察,此人是武定侯早年征战时的旧部。收缴的两把火铳也已送去南镇抚司的军器所勘验过,里面装填的铅弹和那夜刺客所用的一模一样。” 卫凛微微颔首,问:“人现在在哪? ” 长廷:“已带回北镇抚司,听候主子发落。” “着人即刻讯问,明日正是大朝会,上朝前我要他的口供。”卫凛沉吟片刻,继续道:“神机营那边继续盯着,不可松懈。” “是!”长廷神色一肃,匆匆退下。 诏狱那头动作很快,天色未亮,便将耿察的供状送了过来。 卫凛随意扫了眼那上面供述的内容,凤眸中露出讥诮之意。 果然。 他要什么,便有人送上什么,当真是……巧得很。 ** 翌日朝会。 自打入秋以来,皇帝的身子越发疲弱,原本奏事议政的早朝会也渐渐变成个过场,议的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这些鸡毛蒜皮听久了,皇帝已经昏昏欲睡,眼瞧着时辰差不多,便示意殿前的鸿胪寺丞,可以散朝了。 鸿胪寺丞意会,刚刚上前一步,就见武定侯韩炳忠从群臣中跨步而出,径直跪到殿前,高举笏板,语调悲愤,大声道:“陛下!臣有本奏!” “锦衣卫都指挥使卫凛,目无法纪,张狂跋扈,竟敢当街行凶,小儿不知怎的得罪了卫大人,竟被他用铁弩生生射穿了手臂!武定侯府百年来以武立家,老臣就这么一个儿子,废了他的胳膊和要了老臣的命有何分别?!万望陛下,为老臣做主!” 话音一落,众人面面相觑,朝堂中死一般的寂静。 皇帝微怔,余光扫过站在阶下的卫凛,咳了一声,沉吟道:“韩卿此言,可有凭证?” “陛下!老臣所言句句属实,府中家将护卫皆亲眼所见!”韩炳忠抬起头来,将笏板猛地指向卫凛,虎目怒睁:“卫凛!你干的事,陛下面前,当着众位大臣,你敢不敢认?!” 朝堂众人皆屏息凝神。 “不错。”在一片死寂中,卫凛轻笑一声,眼神漠然,“是我,又如何?”
第19章 朝会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在场众人,谁不知那武定侯的儿子行事悖逆,纯属祸害?倘若出手的不是卫凛,那必是要赞一声为民除害的。只不过嘛,比起一个祸害普通百姓的纨绔,自然是锦衣卫更为可恶。 满朝文武都对锦衣卫积怨已久,但碍于皇帝偏袒,向来敢怒不敢言,现下见卫凛如此嚣张,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管他卫凛是不是事出有因,借机挫挫锦衣卫的威风才是正事!更何况,眼下有同为皇帝宠臣的武定侯顶在前面,他们还有何可惧? 转眼间,大殿里乌泱泱跪倒了一大半,齐声高呼:“请陛下明断!” “行了行了,都起来,朕自会秉公处理。”皇帝眉心紧蹙,略有不满地看向卫凛,僵着嗓子道:“为何对韩炀动手,你可有解释?” 卫凛神色淡淡:“回陛下,韩炀妨碍公务,教而不听,臣只能加以惩戒。” 韩炳忠见他有意避开秦舒音被调戏的事不谈,心下又多了几分底气,当下顺着他的话怒斥道:“一派胡言!我儿带人追拿府上逃奴,几时碍着你锦衣卫的公务了?” “那所谓逃奴,就是案中证人。”卫凛答。 锦衣卫办的是皇差,倘若自家儿子当真碍了公务,有理也要亏三分,韩炳忠一时语塞,指向卫凛的笏板直发颤:“你……” 好在朝臣中有一人及时站了出来,沉声道:“便是如此,也该将武定侯世子移交有司惩处,卫大人此举,未免有滥用私刑之嫌。” 众人纷纷应和:“正是此理!” 卫凛循声看去,那人一身绯袍,腰背笔直,眉目清正,是国子监祭酒崔缜。 “若韩炀也是案犯之一呢?”卫凛轻扯了下唇角,不疾不徐道:“韩炀指使神机营左掖把总耿察,于黑市倒卖火器,牟取私利,人证物证俱在,甚至,此案与大同知府吴中仁自焚亦有关联。” 他声音不大不小,落在大殿之中却仿若平地一惊雷,所有人都怔在原地,片刻后,众臣间尽是窃窃私语。 皇帝慢慢坐直了身子,眯起眼:“此言当真?” 卫凛从袖中摸出供状,交给小内侍,淡淡道:“回陛下,此为耿察口供,其上所述,俱有实证。” 小内侍急忙将状纸呈给皇帝。 “荒谬!”韩炳忠气急,猛地站起身,破口大骂:“谁不知锦衣卫屈打成招的手段,你这狼心狗肺之徒,分明是与我儿有仇,蓄意陷害!此等大案,岂容你肆意妄断?!” 卫凛神色无波:“侯爷既然不信,不若将耿察传召上殿,当面分辨。只是不知,侯爷可有这个胆量?” “老子怕你不成?!”韩炳忠心中有数,耿察是他多年旧部,若能当面对证,不怕他不翻供。 他转头向上一礼:“还请陛下传召耿察上殿,当着诸位大臣的面,还我儿一个清白。” 皇帝看完供状,神色看不出喜怒,半晌,沉声道:“准。” 不多时,耿察便被带上了大殿,尽管为防污了圣目,已有人将他草草收拾过,可仍旧看得出他很是遭了一番毒打。 朝臣都屏息而立,紧张地看向大殿中央。 皇帝目光沉沉压地下去:“报上姓名。” 耿察跪伏在地,艰难地叩首道:“回陛下,罪臣耿察。” “锦衣卫抓到你倒卖神机营火器,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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