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怎么可能呢?”楚涟月扒拉着他的手:“我早就发过誓,再对柳大人起什么坏心思,就让我受折腿之痛。那日若换作旁的姑娘受困,我也会救的。” “真的?”凌祈半信半疑。 “比真金还真,凌哥哥我好饿,想吃烧鸡、葱爆小肚、酱香大肘子……你之前不是说,想带我去玉京玩么?等我养好伤,我想去那些地方逛一逛,要不然某日真的死了,有点不太甘心呢。” 一听她说愿意跟自己走,凌祈顿时气消,“你想明白就好,我还有任务在身,这几日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顺带想想先去哪里玩,等我办完事,就回来接你。” “在这儿养伤啊?”楚涟月扫眼屋内的摆设,神色有些为难:“这家客栈不便宜吧?我身上的银子不多,得匀出一部分去玩呢,能省则省,还是帮我找间便宜的,通铺也成。” 凌祈笑而不语,手指探入怀,取出张银票,放在她掌心。 楚涟月先是一脸莫名其妙,等看清银票的面额,瞬间瞪圆眼,惊讶出声:“一千两耶!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给……给我的?” “嗯,你先拿着花,这只是一半而已,等我完成任务,还能再拿一千两。” “这、这多不好意思呀,那我就不客气啦。”楚涟月喜滋滋将银票叠好,小心翼翼放进里衣口袋。 见她心满意足,凌祈也高兴,他看了眼窗外,天色不早了,该出去办事,不放心地嘱咐了几句,临走前,他叫店小二送桌饭菜到客房,这才起身离开。 楚涟月捂在被子里扭来扭去,隔一会儿就把银票拿出来瞧瞧,像痴汉一样闻来闻去,是快乐的味道。 门外响起店小二的敲门声:“客官,上菜。” “进来。” 门一开,几个小厮端着满盘子的菜肴鱼贯而入,她数了数,整整有四十道菜,估计凌祈将客栈里所有的菜点了一遍。 楚涟月暗自感概,难怪凌祈当杀手这么多年,也没能攒下多少钱,不过她能理解,当杀手的朝不保夕,谁又知明天会出什么意外,小命都没了,赏金还不如花个痛快。 夹一块鲜肥多汁的鱼肉,携一口糯软香甜的米饭,一齐扒拉进嘴里,她还没来得及品尝其中滋味,砰的一声,房门被人踹开,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刀疤脸汉子闯进屋内,手里提着砍刀,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走来。 “大侠,有事好商量,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楚涟月一面闪身躲开,一面试图劝说刀疤脸汉子,但她身上的伤没好利索,动作略显迟缓,稍不注意竟 被他砍断几缕发丝。 要命!这人来真的啊! “好汉冷静,我是衙门捕快,有什么冤屈慢慢说,千万别动手呀!”楚涟月溜到桌子后,仍然一头雾水,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这魔头。 刀疤脸汉子面色铁青,嫌饭桌碍事,干脆一脚踢翻菜饭,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好啊!竟然还糟蹋饭菜,楚涟月生平最讨厌不珍惜粮食的人,更何况对方砸的还是自己的饭碗,士可杀不可辱,跟他拼了! 她快弯腰捡起半截碎碗片,藏在袖口,趁刀疤脸攻来之际,毫不留情掷向他的脸。 碗片堪堪从刀疤脸眼角划过,留下道细微的血痕,他愣了一瞬,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这姑娘有点手劲,一时间没再出手。 与此同时,凌祈从门外赶来,瞧见满地的饭菜狼藉与一旁气呼呼的楚涟月,紧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紧接着握紧剑柄,利剑出鞘,剑尖直指刀疤脸大汉,冷声道: “你敢欺负她,小爷我要你狗命! “谁怕谁?”刀疤脸不甘示弱,举起刀准备迎战。 “慢着!”门外传来清丽的女声,紫倾颜极快地扫了眼楚涟月,见她未伤分毫,反倒是刀疤脸受了点皮肉伤,便知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提醒道: “楼下有官府的人,你们俩若不想把事情闹大,就各退一步,先去找太子如何?” 刀疤脸颇给紫倾颜面子,冷哼一声放下刀,摔门而出,紫倾颜也跟着离开。 屋内顿时变得安静,楚涟月盯住凌祈,面色有些凝重:“你们该不会绑架了太子吧?” 凌祈头也不抬,径自收拾行装:“这事你别管,我再给你找个地方养伤,等事情解决,我会来找你。” “凌哥哥!”她拽紧他衣角,“你可知绑架太子乃是诛九族的罪,这钱咱不能要,快还回去。” 凌祈没接她递过来的银票,眼睛眯着,弯唇笑道:“你是在担心我?” “我当然担心你啦,咱们是自幼的交情,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误入歧途?”楚涟月义正言辞,天知道她有多不舍这一千两,还没捂热就拿出来,心很痛的! 凌祈唇边的笑意不减:“有你这句话,我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值了。放宽心,我们并没有绑架太子,是太子委托暗夜阁,让我们假装劫走他,实际上暗中护送他到军营。” “意思是太子委托你们劫走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那刚才的紫色姑娘说去找太子,又是何意?还有刀疤脸为什么要追着我砍?” 凌祈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依照委托人的吩咐办事,“我们一路暗中护送太子到云幽城,在城外时按照约定出面劫走他,正好又遇上你被人追杀,情急之下只能把你带来这里。” “我们原本是轮流守在太子房外,但我因要照顾你,便让刀疤脸多守了一会儿,谁知这个空隙,太子竟消失在屋内,我们找遍客栈上上下下,皆不见踪影,刀疤脸自知打不过我,这才来找你撒气。” 听罢,楚涟月咬牙切齿道:“他还是真专挑软柿子捏!如此说来没到军营,你的任务就不算完成对吧?带我去太子房里转转,兴许能找到线索。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太子动不得,否则你一辈子也别想洗干净底。” 凌祈嘁道:“我可没那闲工夫,我的任务只是护送而已。” 太子住在后院厢房,二人转过楼梯口,下楼前楚涟月扫见大堂内站着几个眼熟的身影,尤其是那抹清绝的月白长衫,十分显眼。 柳大人怎么也来了?
第二十三章 初冬的夜晚来得极早,此刻正值饭点,烛火通明的大堂内,食客们闹哄哄,喝酒划拳吃得正热闹,柳时絮静静站在门边,门外北风携卷雪粒,猛烈地拍打着门檐,簌簌作响。 似是察觉到楼上灼热的视线,他忽然抬起头,目光扫向楼梯处,两道身影一闪而过,有几分可疑。 “柳四哥,你在瞧什么?”沈澈好奇地看了眼,什么都没发现。 柳时絮收回目光,“没什么,云幽城衙门的人可来了?” 沈澈道:“我已派手下去叫人,此地的县令若瞧见将军的手谕,肯定会赶来帮忙。” 柳时絮示意墨新拿出太子画像让客栈掌柜辨认。 掌柜常年与江湖人打交道,自是见惯了不少风浪,镇定自若地接过画像,一眼认出画上之人正是前几日住店的一位公子。 沈澈当即板着脸,扬起手中的剑,威慑道:“你再仔细看看,别认错了,不然我手里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掌柜面不改色:“小的绝不会认错,因为那位公子通身气质雍容华贵,想来不是一般人,故而小的印象深刻。” 沈澈继续问:“是否有人与他同行?此时可还在客栈里?” 掌柜努力回想:“倒是有三个人跟他一起住店,瞧着像江湖上的人,几人尚未离店,就住在后院厢房。” 柳时絮心中大概有了底,“阿澈,叫云幽城衙门的人,封锁枫悦客栈,任何人不得放出去。” 大堂内嘈杂喧闹,楚涟月躲在柱子后偷偷观望,虽听不到柳时絮说了什么,但瞄见沈澈跟衙门的人交谈,以及衙役们很不情愿却不得不哈腰点头的神色,便知他们要封锁客栈。 她自己也当过这种苦差事,对衙役们的心里活动拿捏得很到位。 “不好!咱们得尽快离开。”她显得有些慌张无措,拉着凌祈,左右张望想找路逃走。 凌祈对此很是不满,“干嘛?一看见柳时絮就跟耗子见了猫儿一样,这么怕他啊?” 楚涟月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颇为坦然道:“当然怕啦,他这么就快查到这里,自然很快能将你揪出来,他又不知道你们劫走太子另有缘故,肯定会把你当作逆党抓起来,到那时我一个人要怎样救你啊?” 凌祈呆住,没想到她是在替自己担心,眼底敛起异样的涟漪,自打进了暗夜阁,没日没夜厮杀训练,只为成为阁主手下最锋利的剑,从未有人这般真心实意为他着想。 她明明是个贪财鬼,看见银子就走不动道,却能毫不犹豫还回一千两;分明怕死怕疼,出了事第一想法不是和他撇清关系独自逃走,而是帮他想法子,即便要和曾经的心上人作对。 这份情谊,他绝不辜负。 凌祈顺势握紧楚涟月的手,她的手心出了些汗,除了掌心处有一点温热,其余地方都冷冰冰的,他这才发现她衣着单薄,还很瘦,得多吃肉。 “跟我来,带你从屋顶离开。” 楚涟月对凌祈的内心想法全然不察,她只是纳闷,他的手劲怎么这般大,捏得她手指生疼,顾不上喊疼,先逃出去再找他算账。 顶楼走廊尽头,窗户半掩着,窗台积雪落了薄薄一层,看样子这扇窗才打开没多久,楚涟月心里总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凌祈刚推开窗,外间旋即刺来寒刃,他眼疾手快躲开,只扔下一句‘快逃’,便跳出窗外与那人缠斗在一块。 有点棘手,阻拦他俩的人是墨新,墨新的身手自不必说,单挑基本从无败绩,令楚涟月惊讶的是,凌祈竟然能与墨新打个平手,一时难分胜负。 这江湖还真不好闯,随便拎出一个,武功都在她之上,掰着指头数数,打得过的没几个,就只能欺负下柳大人那样的读书人,当然要是对方心眼子太多,她也得认栽。 略微伤怀了一会儿,认清现实的她开始蹑手蹑脚往屋檐上爬,打架的事就交给凌祈好了,自己只要不拖后腿就是在帮他忙。 沿着屋檐顺利爬上墙头,她伸直脖颈四处张望,墙外是长街,黑灯瞎火的没什么人,躲在这里既能随时逃走,又能注意凌祈那边的状况,就是这冷飕飕的风直往她袖管里钻,冻得她牙齿打颤,有点难捱。 凌祈与墨新还在打,说来也怪,两个人的招式有来有回,皆未出险招致对方于死地,倒像是高手之间比试切磋,怎么这俩人还惺惺相惜上了? 墙头风大,楚涟月低头挪个窝的功夫,院中传来一道沉闷的砸地声,凌祈倒地不起,捂着胸口猛吐了口血。 这么快就打输了? 她探出脑袋往房檐上看,原来是沈澈不知何时绕到凌祈背后搞偷袭,简直太不讲武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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