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时絮抬头询问:“情况如何?那边是否有人因为我的缘故为难她?” 其实他一开始就知道,京兆府会因为自己的缘故不待见楚涟月,之前也不是没考虑过换个人来写这封举荐信,但他更想她早点离开玉京,所以便以自己的名义来举荐她,估摸着她很快会嚷嚷差事难办干不下去。 谢黎当然知道自家公子的心思,一番斟酌后,违心道:“如公子所料,京兆府尹确实不待见姐姐,还分派她做洒扫的粗活,姐姐受了不少委屈,坐在井边抹眼泪,连我看了都觉得于心不忍。不过后来有个叫元丰的捕快,年轻又俊俏,过去安慰姐姐,甚至还给姐姐擦眼泪,两人有说有笑的,看着关系似乎很不错。” 柳时絮不悦地蹙起眉,话语里颇有点兴师问罪的意味,“除了京兆府尹,谁还给她气受了?顺便查一查那个叫元丰的底细。” 莫名感到一股烦躁之意,但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劲,眯着眼问道:“你这话里到底有几句真假?若连京兆府尹都不待见她,底下的人谁还敢明目张胆安慰她?” 谢黎吓一跳,以为是夸大事实被公子察觉,原来公子在意的是这个? “公子失忆了,难免不了解姐姐的魅力所在,姐姐是个很有趣的人,外边喜欢她的人一抓一大把,要不然当初的您又怎会喜欢她呢,据我所知,情蛊的功效只针对深爱之人哦,而且爱得越深,忘记得越彻底。” 柳时絮随手拾起一卷书,扔过来赶谢黎出门,这小子愈发没规矩了。 正巧墨新进门,老老实实拾起书卷,放回案桌上,回禀道:“公子,经过这几日的严刑逼供,赵正明愿意招供,说想见您一面。” 刑部大牢里阴冷潮湿,狭窄的窗口透进来一缕微弱的光,几只小鼠正懒洋洋地趴在角落里啃墙皮,一听见外间的动静便各自钻进洞里。 赵正明被打得不成人样,趴在地上奄奄一息道:“我全都招,关于沈青辞的死,的确是有人授意我,要我隐瞒沈青辞的真正死因,我勘察过现场,他是溺水而亡,极有可能是自杀,并且胸前的伤口是死后才补的,我也不知那人为何要我这般做,那人戴着面具,我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是上边派来的,但我留意到,面具人对鄞州衙门的一切都很熟悉,我曾经怀疑面具人就是鄞州衙门的……” 话说到一半,赵正明吐血身亡。 柳时絮连忙探查赵正明的口鼻,发现人是中毒身亡,看来刑部大牢里有内应,按照赵正明的证词,面具人就藏在鄞州衙门。 要论玉京城里谁最熟悉鄞州衙门的所有人,恐怕也只有来自鄞州的楚涟月了,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去找她一趟。
第五十一章 临近傍晚, 盛夏的暑气消退不少,北大街的官署较多,原本宽敞的街道总是挤满各家的马车, 商贩们更是见缝插针地往人堆里挤,祈求着哪位大人发个善心, 光顾自己微薄的生意。 楚涟月靠在衙门边凑了会儿热闹,待巡城营的人疏通了街道,这才迈步往外走, 心里寻思着上哪解决今天的晚饭, 刚走没几步,便听见身后有人唤她。 “楚姑娘!”元丰快步走向她, “你在玉京举目无亲, 现下可有安身之处?我家在西直门前街开客栈,你若无处可去,不妨先住进我家客栈, 再慢慢找合适的住处,我娘侠义心肠,曾救济过不少落难的江湖人士, 而且久住的话租金能减半。” 楚涟月诧异地望着元丰, 仔细回想,押送嫌犯入城那日, 她走的路便是西直门, 能在那条街开客栈的人非富即贵啊, 这小子现在穿着捕快的衣裳, 完全看不出来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你……家里这么有钱, 为何还出来当捕快?躺着收租不好么?” 元丰挠挠头,嘿嘿笑道:“起初我是被我娘撵出来的, 我娘白手起家,管教我还挺严的,不许我坐享其成,但我对读书一窍不通,又不肯下苦工夫练武,做买卖还被人骗了不少钱财,后来机缘巧合下当了捕快,头一回见我娘如此开心,便咬着牙继续干,现在逐渐找到乐趣,每回捉住盗贼都很有满足感。” 楚涟月干笑两声,自己并不是很懂这些少爷的烦恼,刚想拒绝元丰的好意,余光瞥见一辆马车缓缓驶向衙门,驾车的马夫有点眼熟,瞧着像是姜府的人。 该不会是阿纾来找自己吧?但马车是从刑部的方向驶来,难不成里面的人是柳时絮? 马车渐渐停稳,车帘自内掀开,青纱帘下显露出一张熟悉的清俊面孔,四目相对的刹那,柳时絮微微挑眉,似乎有话想说,眼神示意楚涟月上马车。 而楚涟月脸上神情有些局促,心虚地挪走视线,装作什么也没瞧见,扭头朝元丰道:“好啊好啊,那就先去你家瞧瞧吧,合适的话我会考虑一下。” 她好不容易才在京兆府站稳脚跟,要是被人发现自己与柳时絮相交甚密,说不准又会把她当作刑部的暗探,到时候两边都不讨好,那差事可就难办了。 想到此,她只能拉着元丰先走,等回去之后再同柳大人解释吧。 另一边,柳时絮不仅察觉到楚涟月眼底的闪躲之意,好像有意和他保持距离,还亲耳听到她说要去别家,才在京兆府当一天差,就已经迫不及待想离开姜府了? 她到底是来培养感情的,还是来交友作乐的? 心里莫名觉得有点堵,放下车帘,他的声音不自觉冷了几分,吩咐车夫回府。 楚涟月没跟着元丰去他家,刚出北大街,她便借口有事溜走了,又绕到集市上吃了碗面,买了包青梅酸糕,才慢吞吞地往回走。 回到姜府时,天色已然全黑,同姜府的院护打声招呼后,她朝着柳时絮所住的院子走去,虽然扫了一天地 ,此刻腰酸背痛困倦不已,但想起今日的感情还未培养,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结果猝不及防吃了个闭门羹。 墨新拦在书房外,冷冰冰道:“公子吩咐了,谁也不见。” 楚涟月一脸困意,打着哈欠道:“但柳大人今日找我好像有事要说,不让我进去的话,那我可就走啦?” 不等墨新开口说话,里间传来一道清润的嗓音:“放她进来吧。” 楚涟月笑嘻嘻推门而入,屋内弥漫着一股清幽之气,和柳时絮身上的香味很相似,原来这里就是他从小待到大的书房。 一眼扫去,书房不算大,但布局巧妙,简洁雅致,一排排木架上堆满了书籍、古玩字画,靠窗的位置摆了张床榻,窗外是葱郁的松林,夜风轻轻拂过松叶,沙沙声甚是悦耳,真是个解暑睡觉的清凉地方。 不知怎的,她比刚才更困了些,没脸没皮爬上床榻,舒舒服服地闭上眼,声音低得近似呢喃:“大人找我有什么事么?” 对于她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就这般大大咧咧赖在榻上不起来的行为,柳时絮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心里想的反而是她今天怎么没嚷着肚子饿,难不成在别人家吃饱了才回来? 此念头一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记得从前的事,但这些关于她的想法,好像是深深刻在他的思维习惯里,不知不觉间就会冒出来,并且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刚才那一刹那,他总觉得她会在下一秒喊饿。 他半晌没说话,楚涟月睁开眼便瞧见他神色复杂,目光幽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大人?”她直起身,安安分分坐好,毕竟要重新培养感情嘛,还是注意一下自身形象比较好。 柳时絮回过神来,“你在鄞州衙门当了几年差?对赵正明的事了解多少,以及对鄞州衙门的人了解得如何?” “赵正明死啦?”她忽然问。 “你如何得知这件事?” 楚涟月拨弄着木几上的香炉,一脸失望道:“哎,要不是赵正明死了,大人也不会主动找我说话吧?我在进京路途中就知道有人想杀他,没想到那些人动作还挺快,大人你们刑部也混进细作啦?那赵正明死前可有说,是受了谁的指使?” 柳时絮拧紧眉,脸上表露的情绪写满不信任三个字。 楚涟月无奈叹声气,只得把从前的事再讲一遍,有关于沈青辞救过她性命的事,以及她暗中查到的线索。 “当时大人你还说,沈公子之所以甘愿赴死,是想保护一个人,但并没有查清沈公子想保护的那个人究竟是谁,现在可以告诉我赵正明死前都说了什么吧?” 柳时絮听罢,不由得懊悔自己竟然忘记这么重要的线索,险些误了大事,幸好赵正明没有死在路上,要不然沈大哥兴许就白死了。 楚涟月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不满地拍拍案几,“大人你未免也太过分了!把我忘记的时候可没见你露出这副神色,真是个重友轻色的家伙!” 柳时絮唇角微扬,“赵正明说,授意他隐瞒沈大哥之死的那个人,戴着张面具,并且对鄞州衙门的一切都很熟悉,但话没说完,他便被毒死了,你认为那个人会是谁?” 楚涟月彻底愣住,“鄞州衙门有一百来人,我需要好好想想。” 面具人?鄞州衙门? 楚涟月暗自沉思,首先那个面具人会是长生殿的人么?记得凌祈曾说过,面具人对她、凌祈以及雪娘的事了解得清清楚楚,若此人一直藏在鄞州衙门,那面具人确实能掌握她的所有动向。 这么一想,这个面具人极有可能来自长生殿,是西越三皇子安排在鄞州的细作,但为何偏偏是鄞州衙门?此外,沈公子明明是自杀,面具人为何要赵正明谎报是他杀?若以自杀结案,岂不是更不会引人追查么? 先自杀,再伪装成他杀,难不成面具人压根就不想杀沈公子,但沈公子执意要死,目的是想保护面具人? 分析到这里,只有一种可能,面具人或许投靠过沈公子,是沈公子在长生殿的内应,在面具人的帮助下,沈公子拿到藏有西越密语的牧羊图,却也招来杀生之祸,而沈公子为了保护面具人,不得不主动赴死帮面具人洗清嫌疑。 这也正是面具人为何要赵正明隐瞒沈公子的真正死因,想骗的人不是朝廷,而是长生殿的三皇子。 沈公子下了好大一盘棋,竟然在长生殿发展自己的势力,后来的事也就没什么好猜的,沈公子死前将牧羊图藏在当铺,丢失牧羊图的人心急如焚,不得不花大价钱找暗夜阁帮忙取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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