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在院门前徘徊的身影才终于离开。 姜姝下午起了些困意,绣了会儿帕子后便午睡了一会儿,等到晚饭时才被喊起来。 姜钰已经做好晚饭,正等着她。 姜姝有些懊恼,“阿兄,你该喊我的,平白浪费了小半日,我还能多绣一张帕子。” 晚饭炒了一碟菜豆,一碗鸡蛋汤,还有一碗莲子米。 “你绣帕子总是一绣便是一整日,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我自然想让你多睡会儿。”姜钰道:“我买了些莲蓬回来,记得你爱吃,便捡了些嫩的炒了,你尝尝。” 蕲州是水城,现如今夏日里满城莲花,风一涌便是清香阵阵。 姜姝见水井旁果然有些莲蓬,还有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还是阿兄对我好,”她先喝了半碗汤,才开始吃清炒的莲子米,“莲子清热,阿兄也多吃些,那些还没剥的我明日去剥给谢大哥吃。” 闻言,姜钰摇摇头,无奈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晚饭后,姜姝便将莲蓬剥开,留下里面的莲子拢在一个盘里,准备明日到了隔壁再剥莲子米。 今夜风清,星子明朗。 方媒婆在姜家吃了闭门羹,却又实在舍不得王员外的赏银,想了半宿,一咬牙,花三两银子雇了三个酒鬼,让他们明晚去吓一吓姜家兄妹。 其中特意叮嘱了莫要沾酒,不然怕他们三个做出什么混账事来,她只敢雇人使坏,却是不敢雇他们杀人或是欺辱妇女,这可是有牢狱之灾的。 几个酒鬼自然连连应是,也知晓姜姝是被王员外看上的人,不过不能吃上嘴,尝一尝甜头总行吧。 · 第二日,姜姝用完早饭后便带着莲子过去了。 荷儿正在门口扫地,赵桔坐在地上玩风筝,母子俩虽说衣裳干净,但却都换成了粗布麻衣,比姜姝身上穿的衣裳还不如。 见到她,荷儿还是柔和地笑了笑,然后继续去做自己的事了,她脸上的伤过了好几日都还没好,额上还多了一块青紫,赵桔也不似那日跋扈,看起来乖巧了不少,等到荷儿扫完地后,便将一旁的簸箕递给她。 姜姝没多看什么,回了一个笑算是打过招呼,便进了谢让院子。 谢让正坐在院里练字,姜钰在一旁看着他的字,止不住点头,“谢大哥哪怕使不上力,这字迹还是这般苍劲,实在是令姜钰佩服。” 见到姜姝来,姜钰轻咳了一声,道:“谢大哥,我去给你煎药,小姝陪着你,你若是坐腻了,便叫小姝唤我来扶你。” 姜姝眨了眨眸子,坐到谢让身旁的凳子上,“谢大哥,我剥莲子你吃。” 谢让搁下笔,见她手中的莲子正盛在白瓷盘里,一个个翠绿饱满,剥开后便是洁白的肉。 这些年就算是回京城也是在年节,春夏秋都是在陇右度过,他已经记不清上次吃莲子是什么时候了。 姜姝剥好一颗,放入干净的瓷盘里,推给他,“谢大哥,吃莲子。” 谢让目光落在她的指尖,修剪的干干净净,只沾了些剥莲子时的绿屑,才将莲子米拈起来,放入嘴中。 咬开后,清甜的味道便溢满口腔,谢让见她还要剥,出声制止道:“我自己来。” “是,”姜姝将放着莲子的盘子送到他眼前,又看他写的字,不住夸赞道:“谢大哥字真好看。” 谢让写的字很苍劲还有些狂乱,并不如平日写信般端端正正写楷书,此时闻言,他道:“是同我父亲学的。” 这是姜姝第一次听他谈论旁的事情,平日里同他说话,他大多寡言少语的。 姜姝顺着话道:“那谢大哥的父亲一定是一位很厉害的人。” “的确厉害。” 谢让点头,他父亲谢远是工部侍郎,春闱榜眼,满腹才华,自小手把手带着他写字读书,故而虽说谢让从戎,但棋艺书艺或画艺都算上流。 不过早在他十三岁想随着绪统帅去陇右时起,父子二人便渐行渐远,这些年来每次见面都只有寥寥数语。 大抵他父亲也想不明白,书香世家为何会养出这么一个兵鲁子出来。 言尽于此,谢让不再多谈。 姜姝陪了他一会儿,想起来新制的夏衣还差一个扣子没打好络子,正打算告辞,却见谢让的目光往院门看去。 院门处,荷儿正在张望,在她身后,赵桔抱着她的腿,满脸怯怯。 荷儿往外面望了一眼,才道:“姜姑娘,能否劳烦您帮我看一下桔儿,他现在很听话,绝不会再冒犯你。” 常氏骂骂咧咧的声音隔着两个院子都传来,然后是赵德的声音,两人似乎在争吵。 姜姝明白了,她看了眼此时看起来分外可姝的赵桔,决心看在荷儿的面子上,再会一会这个顽皮的孩子。 见姜姝同意,荷儿摸了摸赵桔的头,然后将他往前推了推。 赵桔一步三回头的,慢慢走到了姜姝身边,他抬头,轻声道:“姜姐姐,你别怪我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咬你了。” 他胖胖的脸似乎都小了一截,此时道歉也没有那日的不情不愿,满是诚恳。 那边常氏似乎出了院子,她站在巷子口,将荷儿骂的一无是处。 姜姝此时不能带着赵桔出去,她转头征求谢让的同意,见他点头,才对赵桔道:“上次就算了,你娘亲已经与我道歉,但若你再有下次,我定然不轻饶。” 赵桔点点头,听见常氏的骂声,止不住担忧地朝院子外望。 不过短短几日,这个孩子变化好生大。 变的是嚣张顽劣性子,不变的是他一直很听荷儿的话,很在乎母亲。 姜姝摸了摸他的头,忽然见他耳朵上有一处伤,似乎是被拧出来的,但是在右耳,姜姝那日拧的是左耳,而且也不是能将这孩子拧伤的地步。 而且在她伸手时,赵桔瑟缩了一下,仿佛是这几日经常躲导致的。 这时候,巷子里,荷儿似乎挨了打,赵德护着荷儿,也和常氏又打了起来,鸡飞狗跳不断。 赵桔红了眼眶,伏在桌上默默掉眼泪。 他这模样看的姜姝有些心疼,拍了拍他的背,温声道:“别哭了,我剥莲子你吃。” 正说着,眼前忽然伸过来一只大手,姜姝一看,谢让将赵桔的左手牵过,然后将他的袖子撸了起来。 小孩儿白胖的胳膊上,竟然满是密密麻麻掐痕。 O泡奶推文
第100章 谢让微微愣住。 这个看起来跟他表侄女一般大的小娘子,面对他时居然如此坦率真诚。 他忽然不知怎么作答。 顿了顿,他指着自己的侧脸,“亲脸就行。 赌注是“亲一下”,显然大家想看到的是亲嘴巴,并非亲脸。最好是亲得难舍难分,他们乐于看纯良姑娘为贵公子倾倒的戏码。 谢让琢磨着俩人与身后人群的距离,从小弟的角度看,其实亲脸与亲嘴实在没什么差别。 脸互相一凑,他们会将其想象成无比暧昧的一个画面。 姜姝消化完话语内容,紧接着点头说好。 答应得那么快。 谢让那些已经溜到嘴边的安慰话,忽然被她强制塞了回去。 她扎在原地,没有挪脚。 那就是在等他向前趋近了。 不过还不等他抬脚,身后就传来一声不满。 “诶,这就没意思了吧!” 顾不上朝小娘子解释,谢让就已被人扯到了一边去。 那人有模有样地搓着手,耸着肩,仿佛刚从寒冬腊月里走出来。 “哥们,你怎么兀自给赌注打折扣呢?冷呵呵的天,兄弟们陪你出来打几场马球,看赌注兑现,其实也就是看个乐子嘛!” 说话时,这人故意挺起腰杆,晃了晃腰间的金鱼袋。 谢让确信俩人此前从不认识,这厮不知是从哪冒了出来,还故意显摆起他非富即贵的身份。 “怎么,你想临时加注?”谢让把鞠杖往草地里摁了摁。 对面说是啊,摆弄着金鱼袋,“别让大家扫兴啊,彼此交个朋友,一起寻个乐子,该多好。” 谢让抬眼,视线停留在对面腰间挂着的金鱼袋上。 看样子,对面也是个贵胄子弟,约莫是拿了长辈的金鱼袋,向他炫耀身份。 谢让呢,在各大赌场、酒楼、马场里来回窜,是自家老爹授意,让他多交朋友。毕竟他老爹处在晋升的关键时候,多交一个朋友,就会多拉拢一群人。 所以“朋友”这个幌子一出,谢让的心思就变了变。 有一瞬,谢让在想临时加注会不会吓到那位马场妹妹。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他就已经跟对面碰了拳,站在了同一阵营里。 他笑道:“行啊,交个朋友。” 跟新交的朋友耳语一通,听完赌注的全部内容,谢让侧目瞟了眼马场妹妹。 她孤零零地站在草地里,无聊地晃着衣袖。素衣在料峭春寒里晃荡,风吹进袖管,给她单薄的身姿添了些分量。 在草地里,她是只早已被标好价码的羔羊,不知即将要被宰割成几段,还在傻傻地等谈话结束。 “亲一下”要亲嘴,顺便要到那位妹妹腰间挂着的香袋,再寻来她的一缕发,搁在香袋里。 小娘子递送香袋,向来是将其作为定情信物。割发放入香袋,是为“结发为夫妻”之意。 这临时加上的注,分明满怀恶意。 这哪里是朋友,分明是他家老爹的政敌出手,派小将来倒打一耙。不过谢让并未打草惊蛇,再转眸看向这位朋友,已经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笑容,“行啊。” 朋友面露意外,没想到谢让应答得那么爽朗。 他连忙附和:“凭谢衙内这身魅力,但凡一出手,那妹妹不就折服了么。” 说罢,指着南边的茶厅:“喏,一会儿到厅里说话吧。大庭广众的,既要香袋又要头发,小妹妹会害羞。” 谢让意味不明地“嗯”了声。 * 察觉来人走近,姜姝继续问:“亲哪里呀?还是亲脸吗?” 谢让刚刚建设好的心防蓦地被撬开一块。 倘若在他拐回来时,她就已经等得不耐烦,或是已经察觉出不对劲,急着想走,那么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她没有。 偌大的马场里,她只与他有过来往。所以当他再次折回,她勾起嘴角,完全没有厌烦之态。 反而耐心满满地等他回应。 谢让想了想,仍旧说:“亲脸就好。” 话音刚落,眼前就窜来一道身影。 不待他反应,她就已退回原地,“好了。” 谢让甚至还没开始品其中滋味。 “这不够啊!” 那位朋友煽动小弟一道起哄。 “谢衙内,不是说好亲妹妹的嘴嘛!你也太不守信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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