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瘪,自然万分不服气,径直跑到宣政殿找到圣上,声泪俱下地哭诉了一通。 圣上无奈地看着她,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心疼之余也束手无策。 “朕就知道是这样。颠倒长幼的事,她必不会答应你,你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贵妃的脾气发作起来,呜咽着说:“什么长幼!三郎不是陛下的儿子?打下这江山,三郎不曾出力?为什么到如今要被这样压制,妾不服气!” 圣上道:“不服气,那再去找她理论?” 这下贵妃终于偃旗息鼓了,面对一位守过城的皇后,她始终没有撕破脸的勇气。圣上也知道劝她没用,你越是顺着她,她越是觉得委屈,还是以毒攻毒,疗效最为显著。 半晌见她再也不出声了,低着头拭泪,侧影还如少女般窈窕。圣上上前搂了搂她,安抚道:“你也不是孩子了,这么大年纪,应当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做不得,何必存心触那逆鳞。” 贵妃让了让,仍旧不高兴,圣上只好扯些闲篇分散她的注意力,“等三郎亲迎时候,规制略略抬高些,这总行了吧?”知道她又要纠结于“略略”两字,忙道,“好了好了,来陪朕下盘棋,让朕看看你的棋艺精进了没有。” 终于将人拖到棋盘旁,暂时把不快忘记了。 不远处的少阳院中,凌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哂笑一声道:“姑息养奸,总有一日会闯下大祸。” 关于贵妃的作死行径,这段时间已经听说了不少,何加焉现在关心的是另一件事,“郎君在圣上面前说过的话,每一句都有可能被人拿住把柄。太子妃娘子有孕那事……万一哪日圣上发难,恐怕不好应对啊。” 因为他是太子亲近的幕僚,关于太子那坎坷的情感历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所谓的有孕根本是子虚乌有,牵手还只是不久前的事,要是一下子有如此进步,他和高缜也不用日日为他绞尽脑汁了。 但君王面前不打诳语,既然话说出了口,如石头砸进水里,就得有响动。 何加焉觉得有点难办,太子殿下这方面的事缺根筋,当时也不知他是抱着如何视死如归的心态,在帝后面前夸下海口的。 有脚步声传来,回身看了眼,是高缜到了门上。 他迈进门槛,什么都没说,默默将一本书放在书案上,又朝何加焉使了个眼色,两人沉默着退出了正殿。 太子纳罕地看了眼案上的册子,封面空白,连个书名都没有。趋身翻开看,这一看,乱花入眼,顿时嗤笑起来——那两个人当他是傻子吗?拿画册来给他启蒙? 门外的詹事和长史交换了下眼色,何加焉道:“你从哪里弄来的书?来得挺快。” 长史对插着袖子说:“崇文馆暗阁里就有,我挑了本画风细腻的,但愿殿下看得尽兴。” 说完,两个人同时叹了口气。 怎么觉得任重道远呢,太子殿下这大话是说出口了,要圆谎有点难啊。但愿太子妃娘子能够明白他的苦衷,也希望明日不要又看见殿下一瘸一拐的样子。 众目睽睽,他们一次次睁着眼睛说瞎话,实在也很为难。 少阳院在做万全的应对时,行辕迎来了皇后殿中的大长秋。 所谓大长秋,是皇后官署的卿,统领皇后官署一切事物。大长秋至,就等于皇后亲临。 门上家令忙让人进去通禀太子妃娘子,自己一路跟了进来,颇有些胆战心惊地打探,“监令怎么忽然来了?是不是宫中有什么消息?” 所有行辕中的人,都不希望白忙这几个月,若能让太子殿下与娘子顺利成亲,他们也算功劳一件。 大长秋看了家令一眼,笑道:“莫慌,没什么要紧的。” 家令这才暗暗松口气,到了台阶前,比手引大长秋进门。 居上得了消息从内寝出来,远远就见大长秋向她拱手行礼 ,她欠身还了一礼,“不知皇后殿下派监令来,有何吩咐?” 大长秋掖着袖子躬了躬身,“皇后殿下命臣带来侍医,为娘子请脉。”说着引太子妃坐下,和声道,“娘子不必惊慌,只是把个脉而已,一眨眼工夫就好了。” 脉枕放在案上,大长秋和侍医都眼巴巴看着她,等她伸出手腕。 居上不知道为什么无缘无故要诊脉,但既然是皇后派来的,听凭吩咐就是了。 遂把手搁在脉枕上,那位侍医伸出三指,歪着脑袋拿捏了半晌,终于分辨出来,喃喃道:“往来流利,如盘走珠……滑脉啊!” 然后大长秋和侍医向她长揖下去,“恭喜辛娘子。” 居上呆呆地,发现没有学医是真不好,她甚至听不懂什么叫滑脉。 脸上带着迷茫的笑,既然恭喜,肯定是好事,她迟疑地问:“滑脉究竟是什么意思?” 侍医立刻言之凿凿,“这滑脉在娘子身上就是喜脉,恭喜娘子,您有孕了!” 这下五雷轰顶,居上的思绪愈发。缥缈了,难道亲了两回嘴还能怀上?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离谱的事! 侍医开始喋喋向周围的人叮嘱如何侍奉孕妇,完全不在乎众人同样迷惘的神情。 大长秋示意彤史造册,将太子妃受孕的日子郑重记下来,复对居上道:“皇后殿下得知此事,欢喜异常,再三嘱咐娘子一定保重自己,行动起来也要万分留意。昨日的意外,恐怕伤了小郎君元气,皇后殿下下令,为娘子开几副安胎的药,自今日起,皇后官署的侍医每七日来为娘子请一次平安脉,以求娘子顺利诞下皇孙,为凌氏开枝散叶。” 居上听得发虚,但很快便明白过来,想是宫里出了事,裴直的阴阳怪气,圣上全听进去了,只怕主张退亲,被凌溯拿这个借口搪塞了。不得不说,机智是真机智,主意馊也是真馊,让她这样一位待嫁的花季少女一下成了孕妇,这转变,实在大得惊人。 好在她适应能力极强,立刻撑住了自己的后腰,有模有样道:“请监令回禀皇后殿下,儿一定好生将养,请皇后殿下放心。” 大家煞有介事地周旋,彼此都表示顺利且愉快。 侍医果然开了药,一日三顿,三碗水煎成一碗……交代完了,轻松地笑了笑,随大长秋回宫复命去了。 东院里的众人满脸莫名,候月说:“小娘子,你是什么时候……” 居上沉重地点点头,“就是殿下带我游兴乐游原那次。” 大家继续满脸匪夷所思。 算算时间,那岂不是入行辕不久就……果真是痴男怨女,干柴烈火,一点就着啊。 “既然如此,往后大家伺候起来都留意些吧,小娘子如今不是一个人了,肚子里的小郎君很要紧。”药藤张罗起来,把气氛烘托得十分到位。 大家领命,准备将屋里带尖角的家什都换了,地上重新铺上毡子,防着地滑,小娘子摔倒。 药藤把人扶到榻上坐下,悄声道:“那药不会真是安胎药吧?喝了不会有事吧?” 居上看了她一眼,暗道不愧是第一心腹,骗得了所有人,骗不了她。 至于自己忽然就有了身孕这件事,着实令人脑壳疼,从今天起,她就得努力模仿孕妇的身姿和行动了,药藤很体贴地说:“小娘子,我今晚给你赶制一个肚子出来,先做得薄一些,这样能混淆视听。” 居上说不用,身形往下一沉,肚子就凸出来了,拍了拍道:“货真价实,没人敢质疑。” 至于将来,敷衍不过去了安排摔一跤,摔掉了也是母子缘浅,大不了从新再来。 于是这个傍晚,居上就是挺着腰度过的。好不容易凌溯出现在门上,她看见他几乎要哭了,迎接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郎君,我腰疼。” 凌溯怔了下,心道这是真把自己当孕妇了吗?虽然他也不甚明白,但还是努力地解释:“月份还不到,腰疼得太早了。” 居上瞪了他一眼,“我是真疼,你以为我装的吗?” 换了谁,僵着中间一截不活动,都是很累人的事。她如今上个脚踏都是只动双腿不动身子,区区两个时辰,已经累得不成人形了。 凌溯很愧疚,“看来我又坑了你。你上榻躺着,我给你揉揉腰。” 话说到这里,立刻满脑子旖旎。今日长史送来的画册毒害了他,导致他现在看见他的太子妃,就想与她探讨一下此间真谛。 揉腰这种事,好像有点过于亲密了,居上还没有准备好。不过准备起来也不费事,一点点崴身下来,那模样看得凌溯直皱眉,“你是有孕,不是闪了腰。” 居上朝他龇了龇牙,拿表情告诉他,一切全都是他害的。现在还来嘲笑她闪了腰,不知道她装得有多辛苦吗! 美人在榻,凌溯抬指摆了摆,让侍立的人都出去,自己提袍登上脚踏,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这辈子还不曾碰过女郎的腰,光是设想一下,就让他滚滚冒出热气来。 张开虎口,双手摆出掐脖子的姿势,比划了好几下,才姗姗落在她脊背上。 居上拉伸身子,趴着枕在手臂上,这样的姿势尤其能显出曼妙的曲线,让凌溯感慨不已——原来她的腰,竟然那么细。 打过仗的人,手上力量远不是婢女能够比拟的,感觉那双手在她腰上沉稳有力地按压着,居上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闭起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现在怎么办,要一直这样装下去吗?” 他的手在她腰际漫游,忍住那些胡乱的念头道:“当时是无路可退了,我没有办法,望你见谅。” “知道。”居上说,“比起被退婚,我宁愿装怀孕。只是这一步跨得有点大,就这么一眨眼,我都有孩子啦。” 空心的馄饨,却也让她体会到了初为人母的乐趣,甚至高兴地笑了两声,腰痛缓解后,完全没有半点苦恼。 凌溯却在冥思苦想,这件事应该怎么同她说呢,必要的时候还是得以大局为重。 “娘子……”他唤了她一声,努力晓以利害,“这次好在有阿娘在场,事情总算圆过去了。新妇有孕,陛下不好插手,因此阿娘派了人来坐实这桩事,方能制止陛下退亲,你明白吗?” 居上说明白,“大长秋领着侍医进来把脉,把完了恭喜我有孕,我就猜到宫里发生过什么了。” “那……”他犹豫着说,“现在还能遮掩,但究竟能瞒多久,就不知道了……你也不想与我分开,是么?” 居上扭过头看他,“自然啊,我们定了亲,又在同一屋檐下住了这么久,就算养只狸奴都有感情呢……”怕他又要怪叫,忙委婉了语调,“我不是拿狸奴比你,我的意思是,我不想退亲。一则回去之后很丢脸,二则我费了那么多的工夫,不想便宜别人。” 反正就是花了大力气,才把一个不解风情的男子调理得如此体贴,要是自己中途退出,岂不是给他人作嫁衣裳了嘛。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7 首页 上一页 94 95 96 97 98 9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