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上戒备地看着他,“你没蒙我吧?” 他满脸真诚地点头,“我拿项上人头作保。” 说的怪吓人的,那就姑且相信他吧。 然后呢,慌乱间抱住了他的脑袋,吃吃笑起来,“这怪招,太可笑了。” 正全情投入的凌溯,艰难地从窒息里抬起头来,“这有什么可笑的,是人伦啊!人伦!” 好吧,人伦还是要遵守的。居上重又闭上了眼睛,这种事到底要认真品味,心里嗟叹着,他往后就是自己最亲密的人了,药藤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也都不如他。 抬手抚抚他的脊梁,紧绷的肌肉,在掌心虬结。居上的眼睛开启一道缝,看帐顶啊,灯火啊,都是虚幻扭曲颤动的。 他那双眼愈发深邃,深渊一般要将人吸附进去,“今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居上十分感动,“你我夫妻一体,我定不会负你。” 但愿她说话算话吧,能改了那见一个爱一个的毛病。虽然他知道她的爱,大多时候只是纯纯的欣赏,但作为一个有家有口的女郎,对丈夫以外的男子青眼有加,也很让人难以接受。 接下来的事,想必不用仔细描绘了,天人合一不外乎如是。反正遇见的困难很大,大得让居上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对这种事产生兴趣,明明一点都不好玩。 凌溯却觉得自己的魂儿已经从头顶上飘出去了,忽然间直上九霄,又忽然从云霄坠落……过后如天塌地陷,一骨碌坐起身来,不敢置信……这就完了? 居上见他如临大敌,也跟着坐了起来,“郎君怎么一脸见鬼的模样?” 凌溯受了很重的打击,“何加焉说……” 居上一听便嗔起来,“这时候你还想着何詹事?” “不是……”凌溯无法从震惊里挣脱出来,“何加焉说,怎么也得半炷香,我这才……” 这才多久?一弹指?想想便欲哭无泪,十几年军旅生涯,人就这样毁了! 居上见他懊恼,言之凿凿宽慰着:“何詹事分明在胡说,其实男子都这样。” 凌溯难堪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居上挠了挠头皮,“我觉得就是这样。”说罢靠过去,在他耳边说,“郎君扎得我很疼,书上说确实会疼,这不是印证了吗。” “扎”这个字眼用得很巧妙,让凌溯又一次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原来自己对她而言,只是被扎了一下。 他垂头丧气,居上见他这样,掀起被子指指床褥,“你看,该有的一个不少。” 床褥上的东西她熟他也熟,大家都是看过画本的人,就不要装什么懵懂纯洁了。 他舒了口气,“可能……确实……这件事就是这样。” 居上说对嘛,“不要有负担。”说着探手来搂他,“郎君,长夜漫漫,才刚开始,嘻嘻。” 她是能吃痛的姑娘,因为时间短暂,还没来得及退缩,事情就结束了,所以刚才的一切对她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凌溯叹了口气,把她拥进怀里,“你说得对,夜还很长。” 找来一件衣裳把弄脏的地方盖上后,双双躺下了。刚才一番折腾,被窝里冰凉,凉了便于反思,他开始一环一环回忆,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弄得这样收场。 居上倒觉得没什么,刚才耗费了好些精力,实在有点困了。对她来说,这件事圆满完成了,自己以后就算名花有主,这个郎子反正也跑不掉了,挺好的。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男子的自尊心,凌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这样英勇的战将,为什么在床笫间一败涂地。何加焉的半炷香成了他心里难以跨越的鸿沟,他不解、不屈、不肯认输。身边的人偎在他肩头,已经睡着了,他却双目炯炯毫无睡意,这个问题要是不解决,他实在觉得很对不起她,也对不起自己。 “娘子……”他小声唤她,侧过身道,“我们再试一次,好吗?” 居上“唔”了声,也不知听没听明白。 重新按着流程再走一遍,年轻就是好,照旧电光火石,兴致盎然。但这次与前一次不一样了,居上感受到了莫大的痛苦,想喊被他吻住了嘴,实在忍无可忍,狠狠把他翻倒在一旁,气急败坏地说:“你扎疼我了,你知不知道!” 一切以自己为主的女郎就是这样,不存在太多的将就,但这一翻把凌溯摔懵了,“上次不是疼过了吗,怎么还疼?” 居上气恼道:“我都听见皮开肉绽的声响了,你这田舍汉,怎么不轻一些!” 当朝的太子殿下,这一刻终于沦落成了田舍汉。他惨淡地坐起来,垂首道:“书上写的,第二次差不多就好了,所以我放开手脚……” 居上险些没一拳砸过去,“你这是雪上加霜,伤口上撒盐!”越说越气恼,简直要迸出泪花来。 他听她声音都扭曲了,慌忙上来安抚,“对不住,我莽撞了……对不住,你别生气。” 居上才知道这种事根本毫无意义,嘟囔着说:“书上都是骗人的,我再也不相信了。” 再看这人,简直杀父仇人一样,本想把他赶走,但见他可怜的模样,外面又冷,赶回东院八成会冻出毛病来,只好勉强让他留下。 “快睡吧。”她指指身侧,“保证不再扎我,可以让你在此间过夜。” 凌溯已经别无所求了,只说:“让我抱着你。” 抱着问题倒不大,居上自发偎了过去,贴在他胸口喃喃:“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凌溯“嗯”了声,“等我明日再仔细看图解,可能是哪步不曾做好。” 不过壮年男子不容小觑,动辄滚烫。居上起先不习惯,后来适应了,胳膊凉了便拿来捂手,手感上佳,可以合握,所以人的身体真奇妙,没有一个地方是白长的。
第72章 青面獠牙。 太子殿下在小娘子面前没受待见, 这是肯定的。 药藤和候月准备着小娘子一早起来送太子殿下上朝,结果到了五更前后,东院的内侍进来伺候太子殿下洗漱换上朝服, 临出门的时候听见小娘子嘱咐他:“郎君每日起得太早了, 扰我好梦。今日起还是睡自己的寝楼吧, 别来了。” 太子殿下听后很失望, 嘴上含糊着:“再说。”便大步出门了。 药藤和候月这才悄悄进了卧房,药藤上来查看,压声问:“小娘子, 怎么样?” 居上说:“小孩子家家,别瞎打听!” 不过凌溯心情还不错,晨间长史送他上朝, 百忙之中见缝插针地问:“郎君一切可顺利?” 凌溯说尚好。 其实回味一下,除了时间上有些参差, 其他的不说尽善尽美, 总之也不差。最重要一点,昨晚一整夜他都与居上在一起, 那种相拥而眠, 即便什么事都不做也心生欢喜的心情, 真是不走心的人难以体会的。 当然, 太子妃说今后让他自己睡这种话,他是决口不提的。扰人清梦确实有罪, 往后的基本宗旨是能蹭就蹭, 要是太子妃嫌弃, 那就旬休前一夜留宿, 实在不行, 事后自己回东院, 也不是不可以。 斗骨严寒,行至宫门上时,太阳还不曾升起来。众臣在东西朝堂上等待圣上视朝,凌溯神清气爽地进门,大家纷纷向他行礼,他拱手回了礼,抬眼见凌洄出现在朝堂上。他是等闲不露面的人,今日也来上朝,看来事情有进展了。 凌洄漫步过来,压声道:“查到传话那人了,可惜我们赶到时,人已经死了。” 凌溯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是这样,他们怎么会留活口。” 凌洄笑了笑,“不过事情还有转圜……” 没等他话说完,圣上临朝的击掌声传来,一众臣僚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左右分班站好,然后擎着笏板长揖下去,道一声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的议题是户婚、赈济、考校,洋洋洒洒讨论了老半天。待到终于没人再有异议时,凌洄出列高呼了声陛下,“臣奉命追查高存意出逃一案,左威卫中郎将受人蒙蔽,暗派生兵协助前朝余党,证据确凿。但其迷途知返,重又投诚,供出了那个两头传话的人。可惜臣赶至时稍晚了一步,那人已经死了,尸首臣带来了,是被人强行灌毒毙命,陛下和众位若是有兴致,臣下令把人抬上来,请诸位过目。” 明堂上弄个死人进来,这事也只有凌洄办得出。 圣上蹙眉摆手,“不必了,如今是死无对证,那就严惩石璞,以儆效尤吧。” 凌洄又说不对,“线人虽死了,但他有个贴身家仆,深知其中原委。昨日是运气好,那家仆不在府内,得知主人被杀,吓得连夜来投奔臣,将经过都与臣说了。”言罢调转视线,凉笑着望向对面的裴直,“那家仆交代,家主是受尚书左仆射府中主簿支使。堂上众位,这案子如今也算清楚明了了,无非是有人想借高存意构陷右仆射,断了太子与辛氏的联姻,其用心不可谓不险恶。眼下还只是小打小闹,若是任其发展,将来太子恐怕还有水深火热的一日,请陛下与众位明察。” 这消息一出,众人哗然,纷纷望向裴直。 裴直却并不显得慌张,举着笏板道:“臣从未参与此事,请陛下明鉴。臣对太子殿下,一向是爱戴有加,何来断送与辛氏联姻的说法?雍王说线人已死,又弄出个什么家仆来,借他之口指认臣府中主簿,焉知其中没有刻意扭曲,暗中教唆?” 凌洄道:“裴相莫着急,那家仆指认贵府主簿,本王还不曾核实呢。裴相要是有心,就将府上主簿交给本王,不消一日,本王就能让他招供,如何?” 这下裴直被架在了火上,他们没有立刻把人劫走审问,就是为了看他如何应对。人已经拉扯到众目睽睽之下了,死不得,伤不得,也消失不得。若是交给雍王……军中的那些手段,主簿又能扛到几时?届时倒豆子般全倒出来,自己势必要受牵连。 冷汗涔涔而下,裴直的嘴却依旧那么硬,“臣还是那句话,雍王是大战中历练出来的,臣可以将人交到大王手上,但又如何保证没有屈打成招?臣跟随陛下至今,对朝政也算恪尽职守,到如今竟要被人刻意构陷,臣莫如辞官归隐,就顺了那些人的心意了。” 然而这种推诿叫屈,恰恰显露了他的心虚,辛道昭出列,向上拱手,“裴相是国之栋梁,可千万不能辞官啊。再说这件事不曾查清,就算辞了官也难逃秋后算账,做什么要辞官呢。” 于是众人交头接耳又是一通议论,令裴直很是难堪。 正在圣上不得不下决断的时候,凌溯举着笏板出列,揖手道:“这件事闹了好几日,眼看牵连越来越广,依臣之见,莫如到此为止吧,请陛下定夺。” 太子的宽宏大量与顾全大局,到此刻就尽显无疑了,既解了裴直的尴尬处境,也让朝中众臣看见了他的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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