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不禁哑笑,明明是惩罚她,到头来受罪的是自己。 二人之间的氛围即将失控,沈珏转移话题,“世子,你饿不饿?” “嗯,饿了。” 沈珏突然后悔问出口,他的回答只有短短两字,她怎么都品出一种别样的意味来。 “那、那我给你做吃的好不好?我最近新学了一道点心。” “好。” 明明说好,可他却没有半点放开自己的意思,沈珏亦不敢乱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呼在耳畔的气息。 粗重紊乱,逐渐平息正常…… 腰肢的长臂一松,沈珏迫不及待地挣开,“我去小厨房给你做你吃的。” 见她兔子一样落荒而逃,谢澜忍俊不禁,双肩微微颤动。 本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谢澜并不抱多少期望,甚至做好了她手忙脚乱搞砸时,该如何安慰的准备,可见到她有条不紊地处理食材,谢澜方知自己多虑了。 小厨房在她主屋的侧边,由耳房改造而来,并不是每日使用的主厨,平时只用来温些汤羹,是以油烟味并不重。 耳房面积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食材、砧板、炉灶……应有尽有。 沈珏挽起长袖,把新碾的糯米粉倒进木钵,加水揉搓,白色面粉在她的揉、捏、打、拍下,成为一个光滑的面团。 面团醒发好后,牛乳蜂蜜馅料也做好了,沈珏将面团切成剂子,一个个地包进馅料,搓圆雕花。 雕刻好的面团已经不能称之为面团,而是一朵朵含苞绽放的杏花艺术品。 杏花团子被放进热气腾腾的蒸笼,一盏茶后,沈珏拿下蒸屉,将杏花酥一一摆盘。 她迫不及待地捻起一枚尝尝味道,烫得手指搓耳朵,放进嘴里的杏花酥也很烫,但还是尝得出清甜滋味。 她改良过的杏花酥,谢世子应该会喜欢吧? 沈珏兴冲冲地端起琉璃玉碟,就要回去主屋邀他品尝,不想一转身,门口就立了一个醉玉颓山的身影。 他什么时候来的? 在沈珏和面时,谢澜就来到小厨房,她忙得过于专注,没有察觉他的存在。 专心致志的沈珏有种别样的光彩,像蒙尘的明珠扫去尘埃,绽放光芒。 谢澜的一颗心都被她装满了,她揉面时的认真,调味品尝的揣摩,烫到手指的笨拙。 一幕幕都被镌刻于心,是他此生弥足的珍贵记忆。 沈珏端来新鲜出炉的杏花酥,一双乌瞳水润圆溜,盛满期待,“快尝尝。” 谢澜如她所愿,尝了一块儿,发出赞叹,“珏儿的手艺若放在外面开果子铺,定能闻名遐迩。” “少来。”沈珏私底下练习了四五日,让试吃的碧云一见到桃花酥就想吐,这才做出最完美的一份。 “珏儿也尝尝。” 杏花酥凑到唇边,沈珏就着他的手轻咬一口,咬完后才发现有多么不合规矩。 她应当用手接过再吃的。 沈珏还来不及窘迫,谢澜接下来的举动更令她羞得想钻进地缝。 只见,他丝毫不嫌弃地就着她咬的缺口,又咬下一块儿,细细咀嚼品尝,还煞有介事地说:“这块儿更甜。” “这块儿甜?上一块儿就不甜么?” 他忽然凑近,嘴角被他吻住,温软的舌舔舐掉唇边的糕点。 “都甜,不过这里最甜。” 沈珏娇嗔,“孟浪!”一把将玉碟塞到他怀里,急匆匆地跑开。 谢澜追上去哄了好久,才让沈珏不计较他轻浮的样子。 平日沉熟稳重的大将军,在心爱之人的面前实在是掩藏不住心意,稚拙地像个孩子。 几近宵禁,流连忘返的大将军才离开鹿鸣别院。 沈珏送他一直送到宅门外,若不是他极力劝阻,她差点想直接送他到国公府。 修长英挺的身姿坐在高头大马上,谢澜勒马回望就见到这样一幅画面。 夜凉如水,庭院银杏的金色与枫叶的红色交织成绚烂的丹青画卷,在这秾丽的景物下依旧压不倒她的风姿韫色,她立在门前提一盏灯,恬静美好得若一颗星,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离去。 谢澜心念微动,世人认为他们的身份不相配,他大可以给她造一个相配的身份。 只因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第43章 苏醒 火红的枫叶被秋风的双手托起, 灼伤了初秋如青胎薄瓷的天色,清淡流转的云絮。 灰雀“啾啾”唤醒晨曦,沈珏天蒙蒙亮时起身, 简单地梳洗后,乌发半挽,穿一袭绉纱月白裙,端正地坐在八仙桌前用着早食。 一盅熬炖软糯的小白粥, 再加上三两碟小菜, 生活有滋有味。 她才吃了几口, 小门房就跑进来将碧云唤走。 一会儿, 碧云嘟囔地回来:“也不知道是谁, 大清早就来院子,说是有事相谈, 喏, 还有拜帖。” 拜帖上的字迹隽秀洒脱工整,用的是瘦金体。 沈珏看完后, 道:“是礼部侍郎周幼仪。” “还是个当官的,姑娘可认识?” 奇怪的是沈珏并不认识这位礼部侍郎。她摇头, “且将他请进来, 问一问就知道了。” 周幼仪被迎入花厅等候, 门房与他解释:“我家娘子正在更衣, 望公子稍等片刻。” 周幼仪弯腰拱手道:“本就是某突然造访,无妨无妨。” 仆人奉茶, 周幼仪呷一口便知是青溪的千岛玉叶, 千金难买, 每年青溪产的茶叶都被采买司收购,余下的才会在市面上流通。 能喝得起千岛玉叶的并不是平民百姓, 要么是皇室中人,得朝廷赏赐;要么是颇有威势的名门望族。 再打量屋子里的布置摆设,博古架上的红翡翠珊瑚玉雕、地上铺就的白玉砖、墙壁挂的富春山居图……本朝对官员的出行、居所皆有严格的形制规定,身为礼部侍郎的周幼仪更是了然于胸。 且此处别院的选址依山傍水、四通八达,能在这里建造的别院,素来是京中勋贵们有市无价的抢手货。 能住在这儿的人可不一般。 同时,一道疑惑也浮上周幼仪心头。住得起此处、生活讲究的人为何又会把绣品拿出来卖? “周公子久等了。”脆生生的女声唤回周幼仪的注意。 一个身穿碧色绣兰草的丫鬟走进来,她轻轻搀着一个娉婷袅娜的娘子。 周幼仪先看到碧云,再将视线挪到碧云旁边的娘子上,登时如遭雷劈,岿然不动。 秋高气爽的天青色是她的衬托,她着梨花白花枝暗绣上衫,秋水碧浪纹银长裙,肩披织锦绣牡丹披肩,一双眸欲语还休,波光盈盈。 薄施粉黛,有种芙蓉含娇的怯怯春色,乍一看恍若洛神图里神女走出画卷。 周幼仪呆了好几会儿。 他在看沈珏时,沈珏亦在端详他。 字如其人果真不错。灿灿秋日,青衫翩翩,他身姿劲瘦,是个模样清俊的端方公子。 “周公子周公子!”碧云一边呼唤,一边在他眼前摆摆手。 “嗯,啊!”周幼仪缓过神,弯腰作揖道,“实在是某唐突,还望……娘子海涵。” 碧云对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周公子本就觉得古怪,更别说他盯着自家姑娘看,换做其他人早都被赶出去了,非礼勿视都不懂,也只有她家姑娘心肠软。 沈珏坐在楠木圈子,察觉到他方才的停顿,“我姓沈,请问周公子为何事而来?” 忆起方才的失仪,周幼仪讪讪地笑,“沈娘子好,某清晨拜访,是想找碧云娘子。” “碧云是我的丫鬟。”沈珏望向碧云,难不成是她认识的人? 碧云挤了挤眉毛,她才不认识。 沈珏开门见山:“那周公子所为何事?” “为了绣品。” “绣品?可是有什么瑕疵么?”除此外,沈珏想不到还有其他问题,一想到经她之手的绣品因为瑕疵而让买到的顾客上门,她一颗心就提拎起来。 “不不不,”周幼仪连连摆手,“沈娘子误会了,实在是碧云娘子的绣品精致如羽、逼真鲜活,某才从永安绣坊的东家处打听到碧云娘子的住所,想托碧云娘子一件事。” 周幼仪继续道明来意:“某区区礼部侍郎,家中祖母不日将迎来七十大寿,祖母独爱刺绣精品,某便想求一幅刺绣松鹤延年图来当做寿礼。 碧云娘子的绣品娟秀中携有含蓄的磅礴,可绣鸳鸯花草,亦可绣万里江山,某一见便喜爱不已。” 沈珏的绣品是借碧云之名售卖的,听他出口成章地夸奖赞扬绣品,碧云与有荣焉,更是为自家姑娘骄傲。 沈珏本人亦是被他夸得面红心跳。 周幼仪:“不知沈娘子、碧云娘子可否答应某的请托,事成后某愿以十两黄金作为报酬。” 十两黄金!碧云摆着手指换算,算来算去倒把自己绕进去了。 沈珏再迟钝也能感受到鹿鸣别院的奢华别致,租金也非寻常宅院,她需要许多钱财才能偿还清。 但沈珏有所顾虑,没有一口应下,“可碧云并非名家圣手,焉能作为令祖母的寿礼?” 周幼仪温煦地笑了笑,“沈娘子多虑,某祖母热衷珍藏各色绣品,从不讲究绣匠的名声大小,只看绣功高低。再说,以碧云娘子的绣艺,假以时日必能声名鹊起,到时某更是难求所爱。” 沈珏姑且放下心,答应他的请托。一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身为礼部侍郎,还是不要得罪的好;二则是她的确缺银钱。 周幼仪为人处世考虑得周全,见沈珏应下后,便拿出一副松鹤延年图的水墨画给她当做版样。 沈珏与他敲定细节和交付日期,收下他一两金子的定金后,两人约定十日后交付。 “想不到沈娘子也是熟稔女红之人。”从所用材质、色彩运用到各处绣法,沈珏都能一一与他解释说明,周幼仪不免惊叹,有其奴便有其主,可甫一说出口,他就顿然觉察失言,眉梢一挑,“某笨口拙舌,没有冒犯看轻的意思。” 女红是本朝女子的基本功,更有人言,想知一个女子是否细心贤惠,就看她的女红针脚是否细密规整。 没有一个女子不会女红,但绣功出神入化的却是鲜少能见。 沈珏落落大方,“无妨。” 见事情办妥,周幼仪站直身拜别,沈珏让仆人送他出宅。 离开鹿鸣别院后,周幼仪望着四周的青山绿水,柳枝幻成女子的纤纤红酥手,粼粼薄波光恰似缱绻眼波,就连那飘落的金色银杏叶,远远看去也像她裙面的洒星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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