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虽然只知晓宋锦秋与谢澜是表亲关系,可再联系谢澜的母亲宋氏,就知晓他们该是十分亲近的表兄妹。 宋锦秋像个叽叽喳喳的小燕雀,还说着要将谢澜打得五体投地,一向冷肃的谢世子听后,也会牵动情绪,生出怒气。 沈珏抿一口苦涩的茶水,掩盖眼底的落寞。 谢澜觉察到沈珏的低落,也不再与宋锦秋多费口舌,直截了当地赶人:“你若再不走,届时长公主就会知晓你在北境干得好事。” 见他拿自己女扮男装企图混入军营的事情做威胁,宋锦秋恨不得咬死他,愤愤道:“我走,我走就是!” 跨过门槛后,她拍头想起什么,倏忽折身回来,牵起沈珏细腻的柔荑,态度如昼夜更替般,猛然转变,“嫂嫂,表哥好凶,锦秋先回府里等你,你一定要来找我呀!” 红衣似火的小娘子眸底期待不已,沈珏心软,讷讷地答应。 “我先回去了,嫂嫂一定要来,锦秋扫榻相迎!” 等宋锦秋彻底走后,冷肃的谢澜神情便蓦地温和下来,就连吐字也跟着放轻,“端阳就是这么个性子,你不必放在心上。” “嗯。”沈珏不看他,杏花浮雕茶盏放在方几上,她站起身,“若无事,珏儿就先行下去了。” 手背一暖,谢澜把她拽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则半蹲下来,“珏儿是醋了?” 修长挺拔如玉山的身影为她屈尊半蹲,微微仰面,缱绻的目光仿佛化成一道线,钻进她的心底去。 “哼。”沈珏似娇似嗔。 她的眸子生得极好,眼型大而圆,里边的瞳仁乌黑浓亮,跟奶猫的眼睛一样,即使生气瞪人,也莫名生出媚意,如春柳撩拨人心。 吃醋便是心底有他的位置,谢澜不禁不恼,反而心情愉悦,笑着与她说明。 “宋锦秋是信国公与长公主的女儿,又被陛下封为端阳郡主,自小就被宠得无法无天。珏儿也猜到了,端阳与我母亲同姓,只因信国公是我母亲的弟弟,也就是我的舅舅。” “那你们的关系不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么?” 虽然她和谢世子也算得上是表兄妹,但与宋锦秋相比,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玉长的手指屈曲,敲了敲她的脑门,“想什么呢?端阳自小见我如见阎罗,恨不得绕道走。” 他从未有什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自有记忆以来就是与兵书习武相伴,年少的光阴里不会有人知晓,他多么羡慕自己的二弟,羡慕他可以在母亲的怀里肆意撒娇,羡慕他有沈珏那样一个玉雪可爱的小青梅。 “原来是这样……”沈珏心底的误会被解开,但她还有一个疑惑尚未得到回答,“那端阳郡主为何专程来找我呢?” 谢澜沉吟,将一封信送到沈珏手上。 “珏儿你不妨看了信,我再与你说明。” 信封很薄,可以摸得出来里面只有一页纸,沈珏拆开,见到信头的“断绝书”三字,目光凝滞。 谢澜握紧了她的左手,思索着待会该如何安慰。 可出乎意料的是,“嘶拉”一声,沈珏连同信封将断绝书一同撕碎。 “世子,我感谢你没有选择隐瞒我,当他们把我像物什一样送出去时,在我心底,他们再也不是我的父母了,而今的断绝书应该是他们为了逃避巡盐御史的怒火,才写出来的吧?” 也许在世人眼中,是沈家长女被逐出家门,被迫断绝父女关系;然则在她心底,她早就将枉为父母的沈从礼与谢氏抛弃。 沈珏把他拉起来,莹润的眼睛弯了弯,“世子,让你担心了,我不会难过的。” 她的乖顺恰是一把软刀,剜得谢澜胸口闷疼。 谢澜恨不得拥她在怀,告诉她不必强颜欢笑,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抱住他,沈珏好似抱住了整个世间,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纤密的睫染上水渍,眼光暗淡。 不过不重要了,抛下满目疮痍的过往,迎接她的是崭新生活。 就如破茧重生的蝴蝶一样。 沈珏不怕沈氏夫妇的断绝关系,唯一害怕担忧的是,她失去名义上的家族,又该以何种身份待在谢澜身边? 他们之间的差距好像越来越大了,她从尘土,变作无根的浮萍,被雨水一打就碎。 该怎么办……? 抱住他劲瘦的腰身的手缓缓收紧,沈珏陷入迷惘。 她仿佛落在一个满是迷雾白烟的地方,无边无际的白色,让她迷失方向。 就在逡逡徘徊时,谢澜就如天上冷月,为她照亮方向。 他说:“珏儿可愿成为信国公的义女,以义表妹的身份嫁给我谢澜?” 收紧的手倏地放开了,沈珏怎么都想不到,明明零落成卑下尘土的她,下一刻却飞上了枝头。 “珏儿,你愿意么?”谢澜松开她,得不到她的回答,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他的意图十分简单,她遮风挡雨的屋檐碎了,他便一砖一瓦为她重筑。 她羽睫一霎,泪便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落下,谢澜手足慌乱地为她擦泪,急急道:“珏儿不哭,我不逼你……” 沈珏却覆上他的手背,侧脸贴进他厚实的掌心,破涕为笑道:“我愿意,只要能和谢世子在一起,做什么都愿意。” 她没有家了,他就给她一个家。 ** 沈珏成了一个孤女,钟鸣鼎食的信国公收养一个孤女做义女,无可非议。 被沈家抛弃后,沈珏并不见悲怆伤心,该吃吃该喝喝,喂喂锦鲤逗逗雪球,日子好不闲适。 但,明日拜访信国公府,也就是未来的义父义母,沈珏惴惴不安,一宿未眠。 她皮肤白皙,一点儿磕碰都能放大,更别谈眼底淡淡的青色,用脂粉怎么遮都遮不住,沈珏快急死了。 好在谢澜按住她的双肩,安慰道:“珏儿如何打扮都是极好看的,一点点青色又算得了什么?” 有谢澜的抚慰在前,怕耽误了时辰在后,沈珏也不能继续拾掇,登上马车前往信国公府。 一路上,谢澜好心劝慰,让她不必太过紧张。 沈珏亦认真听取,但胸口的心脏依旧跳得欢实。 砰砰砰的心跳伴随她抵达信国公府。 天色已晚,暮色渐深。厚重的府门打开,檐角的宫灯随秋风晃动,煌煌的烛火照亮高大的府邸,即使是仲秋夜幕,依旧能领略到信国公府的富丽轩敞。 仆人在前方引路,沈珏本欲落后谢澜两步,却被他拽住小手,并肩同行。 走在府中方知信国公府的广阔堂皇,随处可见移步换景的假山泉水,沿着抄手游廊行走,一边是嶙峋山石,另一边则是清澈的湖泊池塘,前几天的秋霜还未融化,玉兰花凋零,只有光秃秃的枝桠与挺拔的修竹檀栾。 一个玉红色的身影在主堂的廊檐下伸头探脑,看见来人,朝里屋大声喊:“嫂嫂来啦。” 浮光霭霭,暮色溶溶,玄衣玉冠的谢澜与玉簪螺髻的沈珏相携而来,宛若一对儿玉作的璧人。
第47章 求婚 沈珏耳垂泛红, 两只胳膊都不知该怎么放。 “贫嘴,你的性子该收收了。”长公主把宋锦秋叫进来,点了点她的鼻子。 宋锦秋从善如流地挽着她的胳膊, 半个身子都倾向她,热闹又亲昵。 主堂内,信国公与长公主坐在上首。 沈珏微微抬眼,打量将要与之一同生活一段时间的义父义母。 信国公身着深赭色常服, 他已至不惑, 面容却不见半丝衰老, 整个人仪表堂堂, 颇有文人风骨。 长公主面如银盘, 保养很是得当,像个刚刚出阁的新嫁娘, 可举手投足间无不透出清芳贵郁的气度。 煌煌烛火滑过沈珏纤密浓翘的羽睫, 映出她的拘束不安。 “信国公安康,长公主安康。”沈珏蹲身行礼, 高度、姿势都恰到好处。 长公主面露慈爱,倒真是一个温顺乖巧、端方有礼的娘子。 见自家娘亲的视线黏在未来嫂嫂上挪都挪不开, 宋锦秋凑在她的耳边低声细语:“女儿就说, 嫂嫂长得可好看了, 对吧?” 长公主嗔她一眼, 拍拍手背让她坐好。 这时,谢澜已行礼结束。 信国公:“不必多礼, 上座。” 仆人奉上庐山云雾茶, 谢澜与信国公寒暄, 说着说着便说到沈珏身上。 对于沈珏的身世信国公夫妇早已从谢澜处得知,如今旧事重提无非是找些话儿说, 不至于冷场。 对于这个新来的义女,他们同样是心怀惴惴,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让她嫌烦。 信国公认义女,虽无收养之名,却有收养之实,该有的礼数一个都没落下。 仆人捧上一个木匣,信国公示意沈珏打开看看。 沈珏犹疑着看了身边的谢澜一眼,见他面露鼓励,这才缓缓打开。 木匣里有一叠纸,然则沈珏看清上面的字,那些并非普通的纸张。 “这里都是几处房产和商铺,瓷器铺一间、脂粉铺三间、食店五间、再添一个青州的避暑别庄,悉数赠予珏儿你,望你以后能傍身。” 沈珏大脑全然一片空白,信国公所赠之礼,已然是京中一个富庶人家全部的家底,就算放在偏僻乡下,也是富甲一方的乡绅,怎么说赠就赠? “我、珏儿……”沈珏受宠若惊,有些语无伦次,“珏儿无功不受禄,这些太贵重了……” 长公主劝道:“你能认我们为义父义母,那些只是见面礼,以后对你还会更好,你就收下吧。” 宋锦秋走下来拉住她的手,顺便神气十足地朝谢澜扬了扬下巴,紧跟着对沈珏说:“我可希望自己能有个姐姐妹妹了,以后咱们就是姐妹了,我有的你也要有。” 信国公夫妇慈祥和蔼的笑容,宋锦秋的赤忱相待,谢澜的默然鼓励……一样样撞戳着沈珏心脏最柔软的一部分。 她向宋锦秋道了声“好”,随后从芭蕉纹圈椅上直起身,来到主堂中央屈膝跪下。 宋锦秋惊呼:“嫂嫂!” 上首的信国公夫妇亦是面露惊色,信国公侧目谢澜,谢澜摇了摇头,让他勿动。 沈珏心知,这一个崭新温暖的家是谢世子给予她的,她不但不会恃宠而骄,反而从心底里决定,要将义父义母当做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孝敬尊崇。 她双眸盛满星辉般的诚挚,“珏儿半辈子寄人篱下、漂泊无人,只求有一个温暖的家,但珏儿的家早就荡然无存,而今能遇到信国公与长公主,成为你们的义女,是珏儿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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