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把人哄好了一点点。 姜君瑜揪着帘子的一角,还没有将它彻底放下。 知竹看她神色不对,在一旁问她怎么了。 城门人来人往,皇亲贵胄倘若出现,引起的动静定然不小。想来也是,姜君瑜将帘子放下,自己也不知道在期盼什么。 大抵因为进京第一面就是同裴琅的,是以离京也想见一下,也算善始善终。她这样劝慰自己。 马车晃荡着南下,拖在后面长长一道影。 * “探子说姜府去送行的人都已经回去了。”郑朝鹤复命,猜测:“兴许成景帝就这么轻飘飘地将人送走了?毕竟姜善中也算肱骨之臣,倘若有朝一日事情败露,也算寒了老臣的心。” “成景帝多疑,”裴琅将密报烧成纸屑,垂下眼,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十八回来了么?” 不知道话茬怎么跑到这头,郑朝鹤回他:“前日回来了,也已经将事办妥了。” 裴琅微一颔首,然后漫不经心开口:“跟着姜府的马车吧。” 郑朝鹤:?? 他膛目结舌,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么?” 裴琅越过书案,视线落到对方身上。 郑朝鹤和人对峙几瞬,有了定论,只得应了声,心里仍然梗着一口气。 裴琅知道他怎么想的,难得分了点耐性同人好声好气解释。 “你都说了,十七的事已经办妥帖了,往后一月,孤不便露面,留这么多暗处的人也无用。” 话是这么说,但郑朝鹤不是将性命全身都压于危机的人,于是下意识问:“胜算有几分?” “十成。”裴琅抬眼,弯了下唇,难得叫了对方的字:“含德,信我。” 郑朝鹤没辙,只好由着人。 * 宣永十七年,太子奉命南巡,承圣命,日子定于郊猎之后。 郊祭是一年一回的大事,圣上将在圣坛受万臣朝拜,向皇天上帝通传凡事,祈一年和顺,无灾无虞。 祭祀的高台设在了崖边,仿佛离升天成仙不过一瞬。 这回负责诏念的是礼部尚书,他屈身在成景帝身侧读颂词。 成景帝近日精神不济,祝酒时扶着杯盏的手都有些微微颤。 裴琅穿着朝拜的礼服,迎上下座的李都尉投过来的目光,他略一点头。 郊祭过程繁杂而冗长,从鸡鸣到正午方才要结束。 太阳顺着天际,升到了最高空,成景帝闷得有些热,也跟着心烦意乱起来,他稳住心神,低着头晃了几下稳住心神。 突然看到一道影子朝自己的逼迫,越来越近。 他脸色一变。 高台上变故突生。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刺客,举着刀就往成景帝身上砍。 成景帝年过不惑,身上又穿着厚重的朝服,惊骇之下连连后退。 紧接着,郊林跟着冒出了不少蒙脸刺客,官员们一时之间抱头鼠窜,余下李都尉镇定地喊侍从赶紧救驾。 那刺客刀刀要命,成景帝抓着身旁伺候的人挡了几刀,逐渐无力,血液飞溅到他脸上,他的面色一瞬惨白。 正在成景帝节节败退之际,忽然从树枝上跃下几个暗卫,将成景帝团团围住。 成景帝这才松了口气,却还记得要紧的,怒斥:“留活口!” 裴琅长身玉立在高台之下,望着上面的动静,皱眉,发现事情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那几个暗卫身手不错,很快就将刺客降伏,只是忽然,一声焰火声响彻天际,不知从哪又跳出几个同样打扮的刺客,成景帝面色一僵。 寡不敌众,何况那几个刺客想来是死士,又擅长使刀,没有后顾之忧,成景帝那边很快就落了下风。 裴琅心下做出决断,他临近姜善中,垂眸交代:“想来近日京中不会太安宁,劳姜大人费心了。” 姜善中正是疑惑之际,就见他足尖一点,飞身着上了高台。 成景帝见裴琅挡在自己身前,终于镇静了几分,看着裴琅与人过手。 裴琅取下一具死尸腰上的剑,剑刃出去,刺得又快又准。 有了裴琅的加入,高台上的刺客总算逐渐被处理干净,底下李都尉喊的御林军也将剩下的乱臣贼子押得干干净净。 成景帝大松一口气,握着裴琅手腕的手心都渗出了薄汗。 他怒不可遏:“给朕彻查此事!” 底下官员被吓得跪了一地。 风声传林过,林叶沙沙作响,裴琅站在原地感受了下,没有察觉到凉意,他视线一瞥,猝然落在一道黑影之上。 握着剑柄的花纹,他垂眸思考半瞬,很快做出决定。 剑刃以破风之势传来。 “圣上当心!”底下噫吁一片。 成景帝尚没来得及反应,很快入目一片血色,裴琅捂着肩侧,将人挡得严严实实。 他挑开入血肉的剑刃,与人且战且退。 成景帝沾了满手的血,略有些错愕复杂,呼斥侍从:“还不去救太子!” 然而那波人来势汹汹,势如破竹,裴琅一步步被逼到崖边。 裴琅拨开横挡在自己身前的剑刃,那刺客动作一滞,矮身避开裴琅的反击,腰间的铜币在日光下耀目。 裴琅定定地望了一瞬,这片刻失神,使他落了下风,紧接着腹上就被蓄力一击,艰难稳住身形。远处的成景帝仍在高呼,高台底下有李都尉众人,神色莫明。裴琅做出决策。 “太子坠崖了!”随行的侍从高喊,成景帝依言望去,只看到裴琅落崖的一片衣角。 * 姜君瑜闲着没事又下来晒太阳了,她这一路走走停停,出京燮没多远,倒是见了沿途几个镇的风土人情。 譬如这个崖头镇,自西域传进辣椒后便在此种植,盛产许多辣子。 正是午饭的点,姜君瑜路过几个酒楼均闻到了呛鼻的辣味,熏得她难受。崖头镇人自小熏陶,自然是见过不过,没什么影响的,见姜君瑜掩鼻,有几个妇人递上去一块香料,示意可以清鼻醒神。 姜君瑜道了谢,旁边的知竹呛得也不行,凑过去闻了好几口才好。 “小姐,我们用了饭就赶紧启程吧。”知竹小声,有些不喜欢这里。 姜君瑜点几下头,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好大一声喷嚏,自两人侧后方的树上传来。 姜君瑜正色,同知竹使了个眼色。 知竹点头,手指轻转,给临近的护卫下指示。 果不其然,树上腾空落下一道身影,姜君瑜惊骇,刚要躲,就听那人硬邦邦开口:“姜小姐。” 姜君瑜稳下心神,问:“你认得我?” 十八实在没想到,他四岁习武,八岁执行任务,算来十年了,有朝一日会败在辣子手下。 他想,主子也没说不能暴露,于是干巴巴开口:“汴梁一行,山高水长,我来护行。” 姜君瑜思忖了片刻,到底没想到会是谁喊的。仔细想想,这一路也实在安逸,没有山匪,也没遇见什么波折,心下已经信了七八分。 只是还要细细盘问清楚,姜君瑜做好打算,朝人笑笑:“正好饭点,一同用些饭吧。此程有劳了。” 十八本来就贪吃,纠结着,被姜君瑜又说了好几轮,觉得吃一次也不至于怎么样,答应下来。 * 手上虎口旧茧,用饭规矩也有。姜君瑜心中盘算,觉得他所言不虚,刚要顺着线索细问,就见对方放下碗,闭目静心,似在听什么动静。 “怎么了?”姜君瑜生怕有贼人,连忙问。 十八饭也不吃了,拎着剑就往外走:“骨哨声,主子有事!” “诶?”姜君瑜追着他走了几步,没忍住,问:“你主子事谁?” 十八忽然神色异样起来,他皱着眉,似在考量,望着姜君瑜的目光很奇怪。 姜君瑜莫名。 静了片刻,他还是选择缄口不谈,只是说:“劳烦姜小姐先行一步,多加小心,我同主子取得联络再去下处镇子寻你们。”
第15章 龙延香浓重地将人呼吸不畅,脑袋昏沉,姜善中额头渗着细密的汗,跪在地上。 成景帝只是惊了神,御医开了安神的汤药睡下,此刻才醒来。 “姜爱卿,太子找到了么?”他问,此刻倒难得露出几分焦急,倒显得他真的很在乎这个儿子的死活。 姜善中垂着头,心下飞快地思忖。 没有找到人,崖壁上倒是挂着一块血布,还有剑入石壁的划痕。 生死未卜但仍有一线生机。 只是…… 他免不得又想起裴琅上高台之前同他说的话,猜测裴琅的用意——看来他暂时不会回京,那么裴太子希望圣上觉得他是死是活? 沉默不宜太久,姜善中掐着点回话。 豆大的汗珠落下来,他闭了闭眼,心一狠:“崖底已经搜过了,只是仍有一块泊泽,难以查看,目前还未发现太子殿下的遗迹,崖底却有不少血迹,怕是……” 成景帝打断他,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朕搜,将湖水都打捞出来!” 姜善中心下一惊,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忤逆圣上的话,忙不迭应了,又退出去。 直到直起身子,他才惊觉渗了一背冷汗。但愿这算不得欺君瞒上,他想。 * 姜君瑜的马车在傍晚前到了下一个小镇,又找房牙子租了个院子,担心那个人找不到,干脆去茶楼坐着了。 茶楼南来北往的人不少,消息也多,姜君瑜点了个雅间,又叫了几碟点心,听台上的说书人讲话本。 这些小镇哪里能同京燮比,茶楼里说是雅间,实际上就只辟了一块僻静地,彼此之间用屏风隔住,就算雅间了。 姜君瑜将就了下,好在说书的还算有趣,叫她还能坐下。 “京燮消息都锁了……还能有假?”隔壁的男人操着一口京燮口音的官话。 姜君瑜很难不去听他的内容,她屏息,脑袋凑近。 “可见善不一定有善报的,不是说了,祸害留万年?就是不知道这太子之位又会落在哪位头上。”另一个与他同行的人接话。 被他们话里说的骇然住,姜君瑜心下一惊,抿着唇,一颗心狂跳不止,想弄清究竟怎么回事。 “林兄慎言!”大抵是聊到不可细说的话茬了,其中一个急急喊住,两人于是噤声,谈起了其他。 知竹发现姜君瑜面色不对,她凑近,问怎么了。 姜君瑜晃几下脑袋,竭力将乱七八糟的思绪扔出去,然而无论怎么集中注意力都没办法将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揪着帕子的手渗出了细密的汗,姜君瑜闭了闭眼,复而睁开,下了决定:“知竹,你去问下隔壁雅间的两位公子可是有什么消息。” 知竹听了也略略一惊,看她的神色,以为是姜府的事,忙不迭拿了装满银子的荷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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