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做了血魔,想来是找到血奴,吸食了足够的鲜血。 羽徽若摸了下缠在颈侧的纱巾,暗松口气。 姜潮生拿起一只空的杯盏,倒了半盏酒,递给羽徽若:“帝姬,无需紧张。” 羽徽若帝姬的身份,想来是祝炎告诉他的,那只血魔不安好心,总撺掇着他来取自己的血。 羽徽若刚觉安全的脖子,又隐隐发凉起来,恨不得再将纱巾多缠几圈。 “七曜阁重金悬赏你的命,现在各大门派都在找你,你还敢在这里出现。”羽徽若并未接他的酒盏。 姜潮生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搁下酒盏,端起一碟子小点心:“这里的桃花酥做的很精巧,不知味道比起羽族的如何?” “姜潮生,你回头罢。” 姜潮生的笑容消失在唇角,脸上还是那副轻佻的表情,指尖不自觉用力,碟子“咔嚓”碎裂成数瓣,漂亮的糕点滚落满桌子。 “我还能回得了头吗?”姜潮生轻叹一口气。既成了魔,再无回转的余地。 “你为何执意走这一步?”羽徽若始终未卸下对姜潮生的防备。 “不是我执意走这一步,是有人逼我走这一步,帝姬不记得望仙台上发生的事,又如何能理解我的苦楚。” “你总说望仙台,可我印象中望仙台那一夜,是我不慎从台阶上滚了下来。那夜有鹿鸣珂,并无你。” “帝姬肯赴约,是对那夜的记忆起了疑,不是吗?” 羽徽若老实回道:“我吃了惑果。” 姜潮生惊讶。 羽徽若又说:“二师兄既知我是羽族帝姬,吸食了我的血可功力大增,但二师兄没有这样做,还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见我,我想,二师兄一定是想帮我,还请二师兄将那夜的真相告知于我。” 羽徽若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姜潮生,她的瞳仁漆黑透亮,像一汪澄澈的湖泊,倒映出姜潮生愕然的神情。 实际在羽徽若决定赴约之际,想到了很多事情,姜潮生是整个仙门的通缉犯,还对她图谋不轨,为保万无一失,她不该来的。 如果没有云啸风,她必定不会前来赴约,但云啸风的话,的确让她对鹿鸣珂起了疑,甚至做出了偷取惑果的举动。 姜潮生沉默良久,端起自己的酒盏,一饮而尽,而后说道:“你在剑冢中捡到我的簪子,作为交换条件,我答应你,告知你簪子主人的去处,望仙台上,你就是为此而来。” 他看了一眼羽徽若,继续说道:“你是羽族帝姬,不会无缘无故寻一个人,你来七曜阁的目的,大抵如此。” “我寻的是何人?”羽徽若垂在袖中的手,攥紧了袖口。 “凌冬雪。” “凌冬雪,凌冬雪。”羽徽若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打开自己的纳戒,在一堆钗环首饰中,找到了一支刻有“雪”字的羊脂玉簪,递给姜潮生,“二师兄遗失的可是这枚簪子?” 羽徽若的诸多首饰,只有这支簪子上刻字。她名字中没有雪之一字,亲近之人亦无和雪有关的,从前对这根簪子有过起疑,思索无果,只当是随意刻的。 雪,原来是凌冬雪的名字。 “正是。”姜潮生探出苍白的指尖,取走了她手里的簪子,“既已物归原主,该我履行约定了。” 羽徽若的心脏快速跳动起来。 姜潮生说:“我十一岁那年,母亲救了一名女子,便是这簪子的主人,凌冬雪。母亲只知她是仙门中人,会些道法,被亲近之人所伤,修为尽废。她在母亲的住处养了七日的伤,七日后她留下这支簪子作为报酬,独自离开。离开前她告诉母亲,她被人追杀,追杀她的是她的道侣,道法高深,迟早会追到这里,为保性命,不妨告诉他她的去处。后来果真有人找上门来,母亲高义,说了谎话,那人不说信没信,只带走了我。” “那人是明华剑尊?”羽徽若问道,“明华剑尊为何要追杀凌冬雪?” “那段往事我并不太了解,只依稀从凌冬雪那七日和母亲相处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眉目,凌冬雪与明华剑尊少年相识,两心相许,明华剑尊觊觎羽族神物,假死骗凌冬雪偷盗赤丹神珠复活他。后来凌冬雪发现假死的秘密,明白过来明华剑尊并非她眼中光风霁月的君子,讨要赤丹神珠,但凌冬雪只拿回半颗赤丹神珠,剩下半颗赤丹神珠温养着明华剑尊姐姐的魂魄,那之后两人看似和好,实则嫌隙已生。再后来,明华剑尊做了些凌冬雪不能容忍的事,连对凌冬雪的爱都是作假成分居多,两人彻底决裂,明华剑尊欲强取赤丹神珠,废了凌冬雪的修为,到处追杀凌冬雪。” “这么说来,明华剑尊并未找到凌冬雪。” 姜潮生点头。做大事的人,手段狠辣些在所难免,放眼整个仙门,又有几个真正的君子,哪个不是道貌岸然,贪图名利。 姜潮生那时就留在了七曜阁,拜入明华剑尊门下,他并不觉得明华剑尊做的有什么不对,反而很是崇拜他干脆利落的作风。 “凌冬雪真正去了何处?” “莫愁山。”姜潮生回想起那白衣女子离去前决绝孤单的背影,“她没说去做什么,我总觉得,她是去了结自己。” “你去过莫愁山吗?” “不曾。”姜潮生不关心明华剑尊与凌冬雪的渊源,他把凌冬雪三个字深埋于心底,就怕明华剑尊察觉出当年他母亲说了谎,迁怒到自己的身上。那支簪子他一直留在身上,被人看到也只说是母亲留给儿媳妇的传家宝。 夜色愈浓,楼下的喧嚣声渐渐散去,这一番交谈下来,灯烛烧了半截。羽徽若起身,说:“我该走了,多谢你将这些告诉我,你我立场不同,如今已从同门变作了仇人,下次见面,我……不会手软。” 姜潮生对她的宣言并未动怒,只说:“我亦如是。” 羽徽若打开屋门,走了出去,刚下楼梯,身后传来姜潮生的声音:“等等。” 羽徽若回头望他。 姜潮生提着盏兔子灯笼,行至她身前:“好歹曾同门一场,天黑路难走,这盏灯笼赠你。” 羽徽若想拒绝,姜潮生抢先道:“烛火一灭,你我往后再无瓜葛。” 羽徽若想了想,终是取走他手里的灯笼,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53章 [VIP] 奔赴 夜市都已收摊, 街上没有了多少行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灯烛一盏接着一盏熄灭, 多亏有手中这盏灯笼,免她孤身行走黑夜。 这个时候不知鹿鸣珂是否已练剑归来, 怕与他撞了个正着, 羽徽若特意挑客栈的后门走。 她鬼鬼祟祟推开院门,背过身去,四处张望, 猝不及防撞上一道人影,惊得手中灯笼剧烈摇晃。 摇曳的光晕里, 鹿鸣珂半张覆着黄金面具的脸颊逐渐清晰。 “悯、悯之。”羽徽若做贼心虚,乍一见到鹿鸣珂,汗毛倒竖,“你怎会在此?” “练剑。”鹿鸣珂将东皇剑插入剑鞘,扶住她踉跄的身体。 羽徽若自己做了坏事, 不敢追问他为什么折返回来练剑,鹿鸣珂亦不继续往下说,事实上, 他是跟着羽徽若回来的。 姜潮生在雅间设置了禁制, 他虽跟踪羽徽若,并未得知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羽徽若提着灯笼, 一路鬼鬼祟祟往回走的时候, 他就在离她身后十步远的地方。 “怎会比我晚归, 这盏灯是从何处得来的?”鹿鸣珂明知故问。 “同你告别后, 我睡不着,顺路去夜市逛了逛。”羽徽若对这盏灯的来头闭口不提。 “没有见什么人?” 羽徽若惊讶他会如此直接问出来, 见过云啸风和姜潮生两人后,她心底已对鹿鸣珂生出了怀疑,下意识不想告诉他真相,然而对上他深邃的双眼,一种沉沦眩晕的感觉包裹住她,拽着她不断往下沉。 “姜潮生。”羽徽若沉溺他眼底的柔波里,化作了一株水草,晕晕乎乎的和盘托出,“他主动约我相见。” “他约你见面做什么?” “我要找一人的下落,他知道那人的下落,他说,这是他此前欠我的一桩承诺。” “那人是谁,又在何处,你寻他做什么?” “她叫凌冬雪,是姑姑的妹妹,二十年前为明华剑尊盗走羽族的神物赤丹神珠,我找她是为拿回赤丹神珠。姑姑说过,我吞了赤丹神珠,就可以再次褪羽,化出翅膀了。凌冬雪最后的踪迹是在莫愁山,我想去莫愁山碰碰运气,没准能找到剩下的半颗赤丹神珠。” 羽徽若的脑海一时迷糊,一时明朗,断断续续的记忆闪过,将要想起所有真相时,鹿鸣珂抬手拂过她的眼前。 她双眼阖起,软倒在鹿鸣珂的怀中。 “今夜的事情都忘了。”鹿鸣珂垂下脑袋,抵着她的耳畔,轻声耳语一句。 那睡梦里的少女似有所感,面颊埋入他怀中,睡得更香了。 鹿鸣珂横抱起她,回了屋中, 他将她放在榻上,盖好薄被,放下软帐,而后熄灯离开。 姜潮生赠她的那盏灯笼被他顺手带走,丢在了后院的一条臭水沟里。 * 羽徽若是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中醒来的。 身下铺着厚被褥,身上裹着毛茸茸的毯子,角落里置有桌案,一只银色的熏炉香雾袅袅,绘有青花的果奁盛着各色精巧的点心和蜜饯。 鹿鸣珂坐在桌畔,就着车窗透进来的天光,手里捧着一本剑谱,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页。 羽徽若坐起,环顾四周,一脸茫然:“悯之,这是?” 她有些不大记得昨日将储物袋送还给鹿鸣珂后,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了。 “我们出一趟远门。”鹿鸣珂合起剑谱。 “还有三日就是比试的日子,来得及吗?”羽徽若担忧。 “来得及。” “悯之说来得及,就来得及。” “怎么不问我们去何处?” “悯之去哪里,自有悯之的道理,我呢,去哪里都成,反正是历练,走得远,才能长更多的见识。”羽徽若怡然自得的又躺下了。 熏的香雾淡淡的,草木的气息极浓,闻起来叫人心旷神怡。 莫愁山地处极北,越是接近,气候越是冷,还好鹿鸣珂备了厚衣,羽徽若喜暖怕冷,还未到莫愁山,就迫不及待地将厚衣物穿在了身上。 半日的功夫,到了莫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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