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一树海棠,经受不住狂风暴雨的摧折,敛起芳蕊,垂着晶莹的水珠。 …… 待雨散云收,那对龙凤红烛已烧了大半,蜡泪堆满金色的托座。 帐中的动静小了起来,鹿鸣珂阖着眼,拥着羽徽若,满脸餍足的表情。 羽徽若脸颊埋在他怀中,乌黑的发铺陈身后,掩住雪白的背脊。 感觉到胸前有温热的泪渍,鹿鸣珂掀开双目,托起羽徽若的下巴。 羽徽若脸上是未褪的红晕,眉眼皱巴巴的,裹着泪雾,一副被人糟蹋了的模样。 鹿鸣珂自忖,自己肖想帝姬这么久,得偿所愿,难免食髓知味,没有节制了些,他知她金贵,恨不得捧作掌中明珠,一举一动都极为温柔,纵使到了最难以把持的时刻,也顾忌着她的感受,不忍她受丁点委屈,怎的就哭成这个样子了。 “你后悔了?”鹿鸣珂心中的欢喜都冰封起来。 羽徽若摇摇头,依旧流着眼泪,不说话。 “那是我不好。”鹿鸣珂低头吻掉她眼角的泪珠,道歉,“是我不该,欺负了你。” 但他没有承诺不再这样欺负她,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往后的余生里,他还要这样欺负她,比这次还要狠,还要用力。 破天荒的,小帝姬没有蹬鼻子上脸,迫他发下各种誓言,不许再这样欺负她。她垂着眼睫说:“不关你事,是我自己,心里头酸酸胀胀的,很难受,又好似很欢喜。” 她平生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受,这种无法掌控的,又是欢喜又是酸涩又是幸福的复杂情绪,令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抱紧鹿鸣珂,这样会让她的心里像是被什么给填满了,暖暖的。 鹿鸣珂握住她的手,将一件沉甸甸的冰凉之物放进她的掌心。 羽徽若摊开手掌,一枚漂亮的紫宝石落入眼底,那宝石亮晶晶的,如同星子般耀眼。 鹿鸣珂眨了眨眼:“给你的赔罪。” 羽徽若收住眼泪,眼睛比宝石还亮。 她最喜欢这种金闪闪的东西了。 鹿鸣珂将唇抵到她的耳廓,轻声说了句话。 羽徽若的脸慢慢地红透了。他说的是,下次让你在上面。 整整一日,鹿鸣珂都在殿中陪着羽徽若,他们一起用膳,一起洗澡,一起靠坐在帐中看书,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这样腻歪着,都觉得很快乐。 殿中树上的果子所剩无几,都被鹿鸣珂摘下,喂羽徽若吃了。 前两日羽徽若才从阿昙口中得知,那果子是一种灵果,吃了可以帮助恢复元气,温养身体,怪不得她醒来后身子好得那么快。 落日西垂之际,羽徽若困得哈欠连天,窝在鹿鸣珂怀里,闭着眼浅眠。 等她睡下了,鹿鸣珂将她放在榻上,盖好被子,披衣而起。 门外,流觞守了整日,等到他出来,说:“殿下,时间到了。”
第89章 [VIP] 合修 羽徽若睡了小半个时辰, 阿昙已为她备好晚膳,羽徽若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她说:“我想出去走走。” 阿昙说:“让琉璃陪您。” 羽徽若心知肚明, 琉璃是鹿鸣珂放在她身边的眼线,她没说话。 琉璃提着宫灯, 走在羽徽若的身侧, 为她照亮脚下的路。 鹿鸣珂离开前吩咐过,不必再拘禁着帝姬,她想去哪里都行, 前提是不能走出太子宫。 幽都势力盘根错节,还没有尽数为太子殿下所掌握, 这也是为帝姬考虑。 魔君为鹿鸣珂准备的太子宫很大,一时半会走不完,听说魔君几乎将手头上的事都交给鹿鸣珂了,鹿鸣珂大概也不会很早回来。 羽徽若转头对琉璃说:“我听说,我们的脚下有座地宫。” 琉璃面色一变, 回道:“那里是殿下用来关押重要人犯的地方,没有殿下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踏足。” “可他亲口对我说, 只要是他的地盘, 我都可以去。”羽徽若一脸无辜。 琉璃无话可说,只暗道殿下真是糊涂。 “你要是害怕担责, 只管告诉我入口在哪里, 所有罪责, 我一人承担。” 殿下刚吃了禁果, 现在只当这位小帝姬是举世无双的珍宝,捧在手心都来不及, 哪里舍得责罚。 琉璃只好将她带往地宫。 地宫被切割成一间间囚室,甬道悬明烛,脚下黑漆漆的,还堆积着乱石,羽徽若昨夜刚折腾一夜,走起路来,身子有些不稳。 琉璃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生怕她摔出个好歹。 囚室太多,里面多关押着妖魔鬼怪,还未靠近就爆发出鬼哭狼嚎,震得人耳膜疼。羽徽若一间间找了过去,累得气喘吁吁,索性直接问琉璃:“凌秋霜在哪一间?” 不晓得凌秋霜关在这里的消息帝姬是怎么得到的,早在羽徽若提出要参观地宫,琉璃已叫人去请示鹿鸣珂,鹿鸣珂那边很快给了回信,她认命地指向其中一间,还将能打开牢门的玉符给了羽徽若。 羽徽若推开囚室的门。 屋内陈设着桌椅床柜等家具,生活所用器具一应具有,除了光线黯淡些,与普通的屋子没有区别。囚室只有一扇小窗户,凌秋霜坐在窗户下方,借着幽暗的天光,握着匕首正在雕刻桃核。 她身侧的不远处,桌子上放着吃剩下的桃子。 “姑姑。”阔别大半年的重逢,令羽徽若忍不住红了眼睛。 啪嗒一下,凌秋霜握着的匕首掉在了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出现在这里的羽徽若:“帝姬!” 二人紧紧相拥,将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告知彼此,为免凌秋霜担心,羽徽若说到和亲那段,挑些重要的说,省去了最揪心的一幕。 凌秋霜还不了解这一手带大的姑娘,她虽被关在这里,也从鹿鸣珂口中得知了一二,心中痛极,只为应承羽徽若的好意,强忍着没有戳破。 这里毕竟是鹿鸣珂的地盘,没有多少时间让二人叙旧情,羽徽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心绪,说:“姑姑,我放你回羽族。” “我走了,你怎么向他交待?” 羽徽若凑到凌秋霜耳边,小声说了句话,然后说:“他会听我的。” 凌秋霜担忧道:“有朝一日,他清醒过来,你该怎么办?” “那时,想必他已经非常非常喜欢我了,不会怪我的。”羽徽若想起那日鹿鸣珂说的情话,他说的那么动听,羽徽若信了。 凌秋霜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她。 “姑姑?” “帝姬,你沦陷了。”凌秋霜早就应该看出,她对鹿鸣珂情根深种。 这回羽徽若大方地承认了:“是,我沉迷于他,不论是过去的他,还是现在的他。” “可是羽族该怎么办?” 羽徽若轻笑:“您和摄政王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但姑姑有没有想过,谁都可以做羽族的王,甚至,还有人可以比我做得更好。我生来就是帝姬,身上背负着责任,我自诩不辜负羽族臣民,做了那些事,伤害了他。我已尽了帝姬的责任,现如今,我只想做一回初初,初初这辈子最不想辜负的,是悯之。” 凌秋霜已然明白羽徽若的选择。她叹口气,说:“在我面前,你是羽族的帝姬,也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或许,我不赞同你做出的选择,但是,如果你感到开心,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多谢姑姑理解。”羽徽若哽咽道。 凌秋霜身手好,只要走出这座困住她的地宫,幽都就留不住她。羽徽若将她送出太子宫时已是深夜,她没有回长生苑,而是去了鹿鸣珂的寝殿。 她对凌秋霜说的话,其实真正是想对鹿鸣珂说的,琉璃就在门外,她会把那些话都转达给鹿鸣珂的。 大概有人吩咐过,巡逻的侍卫见了羽徽若,也只当没看见,羽徽若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殿门前。 大殿的门虚掩着,仅燃一盏灯烛,鹿鸣珂坐在帐中,背对着灯烛,流觞手里握着巴掌大的瓷罐,狠狠挖出一大块琥珀色的膏体,抹在鹿鸣珂的背上。 借着跳跃的烛火,依稀能看到他背上横亘着几道交错的红色印记,那伤痕再熟悉不过,一看就是用鞭子抽出来的。 流觞嘟囔着:“刚好这玉颜膏炼成了,拿殿下试试水,这药比殿下从前用的药要温和许多,就是这见效嘛,大抵也没那么快,这两日殿下先忍一忍,别去帝姬屋中了,以免干柴烈火,一不小心都被帝姬看到了。” 羽徽若推开屋门,走了进去:“为什么不能让我看到?” “帝姬。”流觞用身子挡住鹿鸣珂的身体,脸上都是慌乱,眼中却是计谋得逞的表情。 羽徽若如今修为都被锁住,能走到这里,不被鹿鸣珂发现,没有他和琉璃的打掩护,基本是不可能的。 羽徽若抢走流觞手里的瓷罐,眼睛往他身后瞟:“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的?” 鹿鸣珂已拉起上衣,正襟危坐。 “因为殿下挨了打,殿下觉得丢脸。” “流觞!”鹿鸣珂呵斥,扯到伤口,蹙了下眉头。 “就算是殿下责罚,我也要说。”流觞一脸豁出去的表情,跟蹦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全部抖了出来,“半年前,魔君陛下执意攻打羽族,此事已酝酿多年,魔族大军整装待发,只等屠了羽族,将羽族土地尽数划为所有。殿下主动请缨,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减少两军伤亡,帝姬提出议和后,殿下自作主张答应了帝姬的条件,此事引得魔君震怒,罚殿下每日受十记笞刑,刑期三年,若殿下不堪忍受,魔族就会撕毁协议,重新对付羽族。” 竟是这样的吗? 羽徽若满面讶然,那张议和书,居然是用这个代价换来的。 是了,他再厉害,刚从荒墟回到幽都,在这个他从未踏足过的地方,被封为太子殿下,看似风光,实则毫无根基,要想保住她和羽族,只能向魔君妥协。 那一战,羽族虽失了十三城,那些被俘虏的子民都被善待,战火殃及的城池,也未经历太严重的破坏,是因他入城时曾严令禁止屠城,还将城中百姓编入魔族的户籍。再后来,两族议和,这些城池也是如数奉还。 那是羽徽若要求的,羽徽若以为,是自己用羽族帝姬的尊严和余生自由作为条件,保全了那些羽族的子民,却不知所有人都安好无恙,背后还有他默然无声的守护。 羽徽若怔怔望着帐中的鹿鸣珂,鼻头发酸,眼角有了湿意。 流觞说完那番话,就溜了出去,他怕自己溜晚一步,会被太子殿下爆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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