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鹤对班翀说:“你且随我来看,那是否就是你在梦中见过的人。” 毛虎将人绑了丢在后花园的凉亭中,妙音坊中一班人等都围过去,班翀将不良手中的灯笼拿过来照在那人跟前,仔细看了看,回头对红鹤说:“应该是他。” 红鹤点点头,对地上的人厉声呵道:“白骅,你在新会县男扮女装,恐吓他人,现在还企图潜逃。现在你可伏法?” 地上那人却一脸茫然:“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再装。”红鹤说道:“或者我应该叫你——辛儿?” 辛儿,或者又是白骅,趴在地上,身着男装,脸上却涂着铅粉。他嘴里吼着:“不是我!我深爱着芙儿,绝不会伤她!” “你爱她,却写那些恶毒恐吓的信件,吓得她夜不能寐。”红鹤说道:“这算什么爱?” “这也不能说明是我害了她。”白骅怒声说道。 “确实不能。”红鹤淡淡地说:“你只是生性懦弱,心有执念却只敢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逞口舌之快。杀害祁芙与姜莘的不是你。” 众人皆大惊失色。 “是你。”红鹤将手中折扇指向围观人群中的某人:“你才是杀害她们的真正凶手。”
第三卷 第九章 月娘脸色不知所措,慌乱然后露出一个笑容:“公人别开玩笑,祁芙是我妙音坊的招牌,我绝无可能自砸招牌一说。” “你早看出祁芙的婢女辛儿是一名男性,但你却没有向她求证,而是自认为祁芙将情人藏在了妙音坊。妙音坊的也曾说过你会随时推门进出祁芙的房间,这说明你本身控制欲极强。祁芙是花魁你不能与她翻脸,于是你默默纵容了这件事。但你却对我说有人造谣祁芙打算和人私奔,事实上姜莘并不知道这些事,唯一认为这件事存在的人,就是你。” “既然我选了纵容,我就更不可能害了祁芙。”月娘狡辩道。 “只可惜祁芙十六岁挂牌,至今六年过去已二十二岁有余。我向北山高进宝查证过,他家中七房小妾,有五房都是从你这妙音坊赎回。我想,这就是祁芙年华老去前的最后价值,为你再赚上一笔赎身的费用。”红鹤冷冷地说道:“可她却拒绝了,她抗拒不从,高进宝性情暴躁,绝不是她能忍受的男人,她不甘心自己再被卖入另一所无形的牢狱中。” “你却将她的抗拒归纳于她和藏在她身边的男人。”红鹤淡淡地瞟了白骅一眼,对方眼神空洞里躺在地上。她接着对月娘说道:“性格偏执的你决定报复,你将毒物注入祁芙每日要服用的养颜丸中,在祁芙服下毒物的当晚,同时你当晚去揭穿了白骅的身份威胁他赶紧离开。否则你会报官。其实你不过是想利用白骅做一个替死鬼罢了。” “然后呢?”月娘面无表情地说。 “白骅生性懦弱,被突然揭破身份来不及细想。他换回了男装,在临走之时也许是不放心,也许是心存留恋,无论如何他打算去祁芙的房中看看,或者也是想去道别。没想到正巧撞见在梦行的班翀。白骅不知班翀在梦行,慌乱之下只好假装自己也是喝醉酒的客人走错了楼层,告诉班翀自己在二楼。哪知班翀竟然径直地走进了祁芙的房间。他眼看班翀推门走进放着祁芙尸身的房间,才发现对方在梦行。我想也许当时祁芙是毒发倒在地上,而并非床榻上,因此当日所带的金钗也无意间掉在了床下。班翀先上了床,睡在床榻内侧。接着白骅走进房间发现了祁芙的尸体倒在地上,他大惊失色,突然明白为何月娘要威胁自己离开。” “因此我没有离开。”白骅说:“如果我走,众人皆会认为我是凶手。我躲了起来,躲在妙音坊堆放杂物的库房里,每日夜里去厨房找些吃食。” “可月娘却认为厨房里进了老鼠。”红鹤挑眉道。 “那姜莘小娘子又是为何要死?” “因为我去姜莘房中找到了她,将一切都告知于她。”白骅说道:“我男扮女装,又写了那些信去威胁过红鹤,我才是最大的嫌疑人。因此我将事情都告诉了姜莘,姜莘也觉得月娘是杀害祁芙的凶手。” “月娘发现了你从姜莘房中出来?”红鹤问道。 “是,不过我跑了。她不知我躲在何处。” “所以她只能先下手杀掉姜莘。”红鹤转向月娘,厉声道:“你身形高大肥壮,臂力定不输男人。若这妙音坊一人能用匕首将人割喉深至颈骨,那人一定是你。” 月娘脸色漠然,却依然在狡辩:“这都是你的推理罢了。” “证据在此。”毛虎带着两名不良人匆匆地走过来递上一瓶白色瓷瓶:“我想这就是毒杀祁芙的毒物。就藏在这妇人的床下。” 红鹤接过来看了看:“需先交给范仵作验证。” 月娘脸色惨白。 “再搜她身。”红鹤说道。 两名不良将月娘按住,毛虎蹲下去在她怀中摸索,从她怀中掏出一把匕首。 “这可是你杀害姜莘的凶器?”红鹤冷言说道。 月娘将脸别过一边,片刻后恶狠狠地说:“我为她不计代价地付出,她却不愿听我的话。既然我真心为她好,她却不乐意,我也可以毁了她。”。第二日,狱役来报,月娘当晚在地牢中自缢身亡。 “你是如何知道,白骅男扮女装的?”巫柯好奇地问。 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巫柯和毛虎,燕林等人都在县衙后院的花园中饮茶聊天。 “要多亏了燕大人的那杯雌雄同株千年老树茶。”红鹤朗声笑道:“我原本也想不明白,是被他无意中的话点醒。姜莘说白骅矮小又瘦弱,所以他想要扮成一个女子是很容易的事,他只需要掩盖自己的嗓音,日日擦着铅粉描眉即可。我们当日辨人只找了在场的男子,却遗漏了妙音坊中女人。” “范仵作确认了月娘房中的毒物和祁芙所中毒物是同种。” “这是证据确凿了。”毛虎颔首:“她死得不冤。” “为何白骅要将祁芙的尸身从地上抬到床上去?”巫柯疑惑不解。 “他这么做的原因是顺势陷害于班翀,混淆官府的视线。一个醉汉身边有一名死去的青楼女子,很容易被诬陷成功。”红鹤说道:“他自己被月娘诬陷,所以也找班翀做自己的替死鬼。” “所以他并没有着急离开,既然有了替死鬼,他突然离开可能会暴露身份。” “姜小娘子来的那天,我们并没有怀疑到婢女的头上。我想他是在暗处远远地看着发现了姜莘,自然也知道了她为何来此。再加上众人散去后,姜莘和画师将他的画像描绘了下来之后,这白骅在夜深之时才跑去姜小娘子的房间解释。” “可惜被月娘发现了。”毛虎说:“真是个禽兽。妙音坊的婢女说月娘每月都有几天会不睡觉,在游廊里来回穿梭,窥视小娘子们的私隐。平时也是想进谁的房间就直接闯进去,若发现锁了门就会大发雷霆,大家都苦不堪言。可惜了那两名小娘子可都是正娇滴滴美好的年纪。” “那白骅也是个奇人。”巫柯转言感叹道。 “白骅自小丧母,又被阿耶遗弃在乡下。他虽然后来被接回阿耶身边学医,却没能继承阿耶的医馆,而是在长安做了一名穷困的游医。我想白骅的极端也许与他从小的遭遇有关,因此也让祁芙误会了他杀害了一名粮商。其实他不过是一名懦弱的小人罢了。” “也许,当时只有祁芙对他最好,他们重遇时刚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这令他混淆了自己的感情。” 巫柯遗憾地说道:“爱真能将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并不是爱。”红鹤瞟了一眼在远处正在表演连续一百个踢球的班翀,淡淡地说道:“是他的执念罢了。”
第四卷 第一章 山神的诅咒 狂风在山间咆哮,似要将遮挡在牛舆上的油布撕破。几辆牛舆艰难地行走在山路上,窗外暴雨顷刻而至,一辆牛舆内,红鹤,苗儿与白蕙兰对坐榻上,山神节将近,红鹤陪母亲北上老家省亲,回新会的路中就遇到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暴雨。 “我刚刚问过了车夫,再走上一段山路就能进新会县道,阿娘不必焦急。”红鹤为白蕙兰递上一块新鲜甜瓜:“此处已是新会县境内,想必今晚就能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的睡榻上了。” “这几日赶路实在是腰酸背痛,双腿麻木。”白蕙兰拢了拢盖在身上的厚毯,撩开帘子向外张望,眼中尽是忧虑:“不知这样的天气,我们是否真的能在今夜赶回新会县。” “夫人,让苗儿来帮你捏捏腿。”苗儿起身改半坐在地上,轻轻揉着白蕙兰的腿部。 此时赶牛的车夫过来,穿蓑衣站在牛舆外,恭恭敬敬地说:“夫人,小娘子,前面的桥断了,恐怕我们现在得改道。” “断得这样巧?”红鹤皱眉道:“待我下去看看。”说罢,她也不管白蕙兰阻扰,径直地跳下车,接过车夫递过来的油纸伞。 可是那楠竹纸伞在暴雨中却并无半分用处,反而将持着它的人吹得东倒西歪,红鹤干脆将伞丢下,雨粒打得人睁不开眼,她只能将手架在眼前走上前去看。前面那处断桥架在两座山崖之间,只剩下两头的断木被绳索绑着在空中被狂风肆虐,截断处的残木撞在山壁的岩石发出声声巨响。山崖之间灰雾弥漫,深不见底,似乎隔着万丈深渊。 “改道需用多久?”红鹤转身问那车夫。 “需先下山,从山底寻路过去后再上山,这段山路我也是第一次走,这一下一上,不过按我们之前上山的路程粗略地算下来大概要多半日路程。”车夫恭敬地说:“小娘子,今夜雨大,下山的路途艰险,若要冒雨前行,恐怕半日也走不了多远。” 红鹤抬眼看看山峦高处之间挤满的滚滚乌云,这暴雨一时半刻确实停不下来。 “刚才走过来时,我看这附近有家山头的农户亮着灯,想来是山中果农,不如你先前去借宿,让我们在此逗留一夜,等明日雨停再动身。”红鹤对那名车夫说道:“将牛舆留在此地,有消息了再来复命。” 那车夫颔首领命,提着灯笼前去,红鹤浑身湿漉漉地跳回牛舆。白蕙兰赶紧叮嘱道:“你需先尽快换身衣裳,苗儿你快去后面的牛舆中吩咐婢女从行李箱中拿件干净的衣裳出来,可不要害了伤寒。” “外面雨大,请阿娘和苗儿还是都呆在牛舆中为好,我一人淋湿就罢。只是今日那桥是万万不能过了,车夫已经前去打探今晚的住所,我们今天需留宿在附近的农家,劳烦阿娘再多辛苦一晚。”红鹤说罢这些,又跳下车,吩咐后面牛舆的车夫与衙役先将两辆牛舆撵到安全处,再合力将几块大石头合力搬到断桥前。 “这样,就不会有行人因暴雨视线不清而掉落山崖。”红鹤拍拍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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